醫(yī)學模擬器 第674節(jié)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br> 周成說完,不待安若回答,又主動說:“當然,如果是站在病人家屬的層面,我能理解他們。他們能夠看重我,希望給自己的家屬,找到更好的醫(yī)生查房,更好的醫(yī)生做手術,這是人之常情?!?/br> “換位思考,如果是我的家人,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動用我自己的社會關系,去請求更好的醫(yī)生,來為我的家人診治,這樣心里也會更加有底?!?/br> “也會在不合時宜的情況下,打電話?!?/br> 周成這才把內(nèi)心最懇切的想法,講了出來,然后才把話茬交還給了安若。 安若本來中途是打算插一嘴的,但是現(xiàn)在聽到周成這么說,安若一時間,好像也找不到一句比較合適的話,來接周成的話了。 過了十幾秒,安若說:“所以,臨床很難,我們醫(yī)生,針對的病人群體,很多。” “或許,在那位,或者在那位家屬看來,他們只是喊你一次,只有這么一次,你需要支付的時間并不多。但是,他們又如何能夠想到,你面對的對象有多少呢?” “我自己的老師都是麻醉科的,信息還好,但是聽說,有知名的教授,每天的信息和電話,都根本回不完,甚至有的,一個星期之后,才會回。真的不是高冷!” “事情太多了,咨詢的病人也太多了,還有來自各種社會關系的問詢。” “你現(xiàn)在接觸的對象,才多少???”安若翻了翻雙手。 周成比劃出自己的右手食指:“1個,喏?!比缓笾噶酥赴踩?。 安若呆了一下,有些害羞,但臉不紅了。 而且還對周成翻了翻白眼:“我和你說正經(jīng)的?!?/br> “那安若你的意思是,我還可以接觸好幾個的嘛?”周成繼續(xù)玩笑。 安若頓時氣笑了,威脅道:“我有幾個哥哥,你清楚得很,你如果覺得你能打過他們的話,你也可以???” 安若左右搖頭,開始顯擺。 周成的臉色,馬上就開始冷靜了起來,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才把話題拉回到正道:“安若,我問你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啊?!?/br> “你覺得,這一次我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畢竟,針對我個人而言,其實喝酒之后,未醉之前,去科室看病人,只要沒人舉報,就不會有事情。” “而且去看一眼,我作為主刀,也可以給病人的家屬安心,對我而言,并不會增加很多工作量,反而,我去了之后,還能夠擁有一條隱藏的人脈關系。” 安若搖頭:“但是我們,不能把所有的沒事,寄托于僥幸???萬一被舉報了呢?” “甚至,萬一被不明情況的其他家屬舉報了呢?你就說不清楚了?!?/br> 周成點了點頭,說:“所以酒就不是個好東西?!?/br> “喝酒其實也是一種文化,有人愛酒啊。你們男人之間,不是都好喝酒吃rou,聊天吹牛的么?”安若反問。 “你聽誰說的???”周成覺得安若有些偏見。 “網(wǎng)上啊,電視劇里面啊?!卑踩綦S意地找來了一個例子。 周成想了想,說:“喝酒最開始喝的時候,喝的是莽,喝的是義氣,是形式。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喝酒的時候,喝的是朋友?!?/br> “然后我還聽說,喝酒到了一種層次后,喝的就是人生了,我人生經(jīng)歷就這么長,所以品位不出來。” “哦,對了,還有一種酒,也挺美好的,交杯酒、合衾酒……” 聊天,聊的就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準時地聊到了十點二十,兩人也就掛斷了視頻。 安若也就去睡覺了,周成也躺在了床上,把燈關了,冷靜地分析著這幾日,經(jīng)歷的事情。 周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地安排,他覺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遇到的三個病例,都很特殊,他自己的選擇,看似莫名其妙,卻各有其理。 方渺渺的事情,自己選擇的是越過了徐凱然,把她的雙下肢保了下來。當時自己站著的位置,就只是個普通的醫(yī)生。 然后去了津市的時候,自己選擇的是,急診奔赴,自己選擇的是,一個比較熱心的醫(yī)生角色。 但是在那位打電話叫自己的時候,自己的選擇,卻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這幾件事,說起來,是毫無關系,但是實際上,仍然是醫(yī)療資源有限,如果說,津市人民醫(yī)院里面的醫(yī)生,每個人都相當厲害,自己就根本不用去津市。 如果說,自己的能力一般,那么徐凱然根本就不會攔自己,也沒人會打電話給自己。 教學、醫(yī)療資源的下沉,是必須要經(jīng)歷的,這條路,非常長,可能長到自己難以想象。 愿世間人人如龍,但哪能都是龍呢? 翌日,早上,周成還是起得很早,沒去跑步,而是與安若發(fā)了個信息之后,就在七點左右的時候,趕到了科室里。 一個醫(yī)生,絕對不會是善惡的審判者,站在客觀的角度,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才是最緊要的。 方渺渺的醫(yī)療程序,或許有不對的地方,但那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事情,周成不會因此而去選擇忽視和回避,同樣,他也做到了,不會因為她的背景,就再次改變自己所面對的醫(yī)療程序與職責。 既然選擇了選擇上的自由,那么就千萬不要被表面上的迷紗,遮住了眼,覺得自己是生命的掌控者,這種想法,是萬萬不能的,報以對生命的敬重之心。 不管是死刑犯還是什么,在他被處于最后的處罰前,他都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周成到時,方渺渺所在的病房里面,一片安寧。 周成輕輕地敲響了門,里面沒人回應,然后周成稍微加重了敲門的力道。 然后就看到了,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子,披著一件外套,身著正裝地,打開了門:“您是?” 在醫(yī)院里的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牧音在陪伴,他知道周成的存在,但是他不知道周成到底長什么樣。 “您好,我是周成,因為我今天要坐門診,所以就提前來看一下43床的方渺渺,您是她的?”周成很客氣,并沒有刻板地就把方楚軍當成方渺渺的父親。 “我是方渺渺的父親。周醫(yī)生,您請進?!狈匠娐勓裕樕笙?,趕緊把周成給請了進來。 然后無意間,看了看手表,時間才指向了七點過五分。 一邊領著周成往里走,方楚軍低聲喊道:“渺渺,渺渺,周醫(yī)生來看你了,先醒醒?!?/br> 順著聲音,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她的雙目之中,泛著血絲,面無血色,唇色蒼白。 她的血液凈化儀,已經(jīng)下掉了一組,仍然還有一組血液凈化儀在運行著,監(jiān)護儀上面的生命體征,頗為平穩(wěn)。 方渺渺很無力地偏過頭,也不認識周成,只是從自己的母親那里聽說,這里有一個很厲害的周醫(yī)生,自己能保住雙腿,就是他的功勞,只是一直沒蒙面。 方渺渺要說話,周成卻對她擺了擺手。 “你繼續(xù)休息,我先看看你的情況。你只要靜靜地休息著就好了?!?/br> 周成首先,觀察了生命體征,然后再回憶起目前,方渺渺相應的抽血指標,這在他來查房前,都已經(jīng)在內(nèi)心里面有了印象。 方渺渺繼續(xù)盯著周成在看。 周成然后又吩咐:“手能動嗎?隨便動一下就好。” 周成要確定,方渺渺的雙上肢的活動,是否正常。 方渺渺的雙手就左右搖了搖,然后還捏了捏拳頭,只是這個動作,會把被子給壓住,可能也是因為害羞,怕周成會掀開被子。 周成看了,點頭:“好了,你現(xiàn)在的雙下肢,有感覺嗎?或者說,它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幻肢、麻木、很燙、或者根本不存在?” 幻肢,是截肢患者,覺得自己被截掉的肢體一直存在,但是其實啊,是已經(jīng)被截掉了的。方渺渺經(jīng)歷過截肢,雖然又被移植了回去,但未必就不會有幻肢感覺。 “說不清楚,感覺很重,又好像沒感覺,自己想要動,卻動不了。甚至都感覺不到腳的存在?!狈矫烀炫Φ匦÷?、斷續(xù)地講著自己的感受。 周成點了點頭,然后把方渺渺的病床上的被子捏了兩邊角,只露出了膝蓋及以下位置,指尖緩緩地從脛骨往下滑,這也是病理征的一部分檢查。 不過方渺渺并不知道,她沒有反應! 周成再問:“能夠感覺得到,我的手指嗎?” 方渺渺搖了搖頭:“不知道,沒感覺?!?/br> “自己努力地動一下,就回憶起以前,翹起腳尖的動作?!敝艹稍僬f了一聲。 雙下肢移植術,做完手術簡單,但是術后的康復,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周成自忖自己的手術過程絕對不會錯,但是術后能不能恢復成術前的樣子,能夠恢復多少,周成沒底。 如果神經(jīng)壞死或者失去了功能,那么術后即便是存活了,也會因為失用性萎縮。 方渺渺,仍然一動不動。 周成內(nèi)心并不波動,這并不意外,然后小心地把她的被子蓋好,轉頭看向方楚軍:“等會兒,查完房后,你讓孩子的母親或者是我們護士站的護士,從雙下肢的趾頭開始,一路往上探?!?/br> “一定要找到有觸覺和溫覺的位置,前后都要確定下來。這對病情的把控,很重要,我是個男醫(yī)生,所以可能不太方便?!?/br> 雖然醫(yī)生和病人之間,不應該存在太多的尷尬,但是周成看得出來,方渺渺十分在意,她壓被子的cao作,證明她很反感。 “好的,周醫(yī)生,渺渺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不是很不樂觀???”方楚軍趕緊壓低聲問。 周成則回說:“這不呢,目前而言,你看,雙下肢的體溫正常,雖然沒有感覺和運動覺,但沒出現(xiàn)壞死,壓瘡等情況,血運也很好,證明它還活著。” “只要肢體還活著,就還能想辦法的。” “你們護理的時候,要注意點,千萬要注意壓瘡的問題,還有就是,你們要輔助她進行一部分的功能鍛煉,可以讓她的肌rou減輕萎縮速度,也能夠增加運動感覺。” “還能一定程度地預防靜脈血栓形成?!敝艹芍v完,又回頭對方渺渺說。 “你好好休息啊,不要多想,努力吃飯,多進食高蛋白食物,把心態(tài)調整好,很重要的,說不得,你還能恢復你術前的樣子呢?!敝艹山o方渺渺一定的心里安慰,這是讓病人自己先有信心。 方渺渺眼睛亮了一下,點了點頭。 然后,周成就和方楚軍走了出去,到門口,把門關上,再走了一段距離后,說:“渺渺爸爸,是這樣的,現(xiàn)在的情況,說不得特別好,但這話,我不能當方渺渺的面說?!?/br> “您也知道,她這雙腿,是搶救回來的?!?/br> “但是,也不能說壞,就是她的活性還是在的,那么,只要是活性存在,后續(xù)我們還是可以想辦法,比如說做神經(jīng)移植、神經(jīng)轉位術?!?/br> “神經(jīng)的修復,是一個很長期的過程,有可能三個月還沒效果,但是目前,我們要先保證雙下肢的活性。這相當于是另外一種的起死回生,不會這么快見效果的?!?/br> “所以,你們要她現(xiàn)在就有知覺和活動,這就違背了神經(jīng)生長的客觀規(guī)律了,你們作為家屬的心情,我能理解的,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我們能做的,還是只有等?!?/br> “因為之前我給你講的,都是備選方案,不管是移植,還是轉位,都沒有原本的神經(jīng)這么合適,我們要給方渺渺一個機會的?!?/br> 方楚軍聞言,大抵是明白了周成的意思。 “周醫(yī)生,你的意思是說,還是先救一下現(xiàn)在的這條本來的神經(jīng),而先不去動它,等一段時間,實在是看不出來效果,再另想辦法?”方楚軍的總結和理解能力,非常強。 和這樣的人溝通,就比較舒服:“是這樣子的?!?/br>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br> “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所以,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啊,我們醫(yī)生能夠做的,其實有限,不過我也會時常關注的?!?/br> “之前,方渺渺一直都是在icu,您也曉得,icu那個地方,是相對比較封閉的地方,去的人越多,在一定程度上,只會讓icu里面的病人病情加重,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 “總不能,連機會都不給,直接就選了次選的方案,這也是我們醫(yī)生不負責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