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她似乎想通了許多事情，沈笙卿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澄澈的眼眸因為剛剛被淚水洗過，不染半點雜質(zhì)，她沖玉蔓說道：“你去找管家，將屬于我的東西清點好，明日我們離開首輔府?！?/br>
    聽見沈笙卿的話語，這下?lián)Q玉蔓怔住了，說道：“夫人想清楚了，夫人若是搬離首輔府，以后……”

    以后沈笙卿想要回來就沒有那么容易了。不提楚時淵現(xiàn)在身份不同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首輔夫人這個位置。

    從楚時淵今日對沈笙卿的態(tài)度來看，沈笙卿以后若是后悔想要回來，楚時淵怕是不會輕易同意沈笙卿再回來。

    雖然她剛才勸沈笙卿不要楚時淵了，但是沈笙卿這些年對楚時淵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沈笙卿對楚時淵如此深厚的感情，是那么容易舍棄和放下的嗎？

    聽見玉蔓的話語，沈笙卿卻是難得堅定地點頭。她從前就是腦子太傻了，才會傻乎乎地看不懂人的臉色，看不出來楚時淵對她的不喜和厭惡。

    玉蔓的眼眶紅紅的，“無論夫人做何樣的決定，奴婢都支持夫人?！?/br>
    夫人這是多么委屈和傷心，才會做出要離開首輔府的決定啊。

    ……

    楚時淵離開后，一直到天黑，楚時淵都沒再回正屋。聽管家說，楚時淵今晚歇在書房，不回正屋了。

    聽見管家那邊傳來的消息，玉蔓本來還想勸沈笙卿再想想離開首輔府的事情，見楚時淵如此無情，她的心也冷了。沒道理大人對夫人都如此冷酷了，夫人還要卑微地祈求他的關(guān)心和憐憫。

    晚上沐浴后，玉蔓和已經(jīng)得知沈笙卿這次在外面發(fā)生的事情的紅簪都陪在沈笙卿的身邊，今晚想要陪沈笙卿睡。

    沈笙卿看出來兩個丫鬟是擔(dān)心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今晚楚時淵又睡在書房，她會不適應(yīng)和難過。

    只是她卻拒絕了。既然她已經(jīng)決定放手，早晚要習(xí)慣孤枕的滋味，習(xí)慣沒有楚時淵的存在。

    讓玉蔓和紅簪退下后，沈笙卿躺在床榻上，原本躺著一個人的地方空了下來。她閉著眼，煩躁地翻了一個身，只覺得屋內(nèi)到處都是楚時淵的氣息

    從前無論楚時淵回來多晚，她都會亮著燈等他回府，然后再一起入睡，她還喜歡鉆進他的懷里，感受著他胸膛下跳動的心跳聲入睡，因為那個時候她能夠感受他的身體是熱的，他的心跳聲會因為她而加快跳動。

    曾經(jīng)恨不得時刻和他黏在一起的她，此刻卻是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提醒她楚時淵的存在的感覺。

    沈笙卿將身上的錦被拉過頭頂，勉強自己入睡。

    書房

    管家拿著楚時淵吩咐的被褥走進來，見楚時淵坐在書案后，眉目清雋。他想了想，還是遲疑說道：“這次夫人出去好幾天，和大人分開這么久，想早些見到大人，讓人去簡府請大人回來也正常。大人何必鬧到和夫人分房的地步？”

    他聽別的下人說，大人離開正屋來書房后，夫人哭得特別傷心，私下里想為夫人說好話。

    楚時淵聽見管家的話語，眉眼未動，出口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簡家小姐對母親有恩，她不是不知。這次簡府為其補辦及笄宴，母親還特意提起過。我和她分開一夜，正好她也清醒一下?！?/br>
    楚時淵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沈笙卿。

    管家看著楚時淵眉宇間的淡漠，只好將還想勸的話語給咽了回去。

    ……

    管家和楚時淵之間的對話，沈笙卿自然不知道，她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穩(wěn)。

    沈笙卿夢見了在藥王谷的事情，面前的床榻上躺著一個面容清雋的男子，他雙眸緊閉，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白。

    袁承霽將一個瓷瓶遞給她，說道：“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你若是堅持救他，事后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解你身上的毒?！?/br>
    她貪戀的目光從床榻上的楚時淵的臉上掃過，她語氣天真道：“我和他初見時，他替我挨過一劍，當(dāng)初我和他是第一次見面，他尚沒有任何猶豫，現(xiàn)在他是我的夫君，我也不會?！?/br>
    袁承霽面露無奈，“但愿你不會后悔?！?/br>
    她將袁承霽手上的瓷瓶接了過來，帶著不贊同道：“若是因為我的遲疑，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才應(yīng)該后悔?！?/br>
    將袁承霽配置的毒藥服下，趁意識清醒，她伏在楚時淵的床榻前，緊緊攥著他的手，小聲說道：“夫君，我最怕疼了，這次我為了你，忍受如此大的疼痛，你醒來后一定要好好彌補我，不然……”

    “不然我會將對你的喜歡也一點點收回來的……”

    身體內(nèi)的毒藥發(fā)作，她的雙眸無力地合上，原本攥著楚時淵的手也被迫松開。沈笙卿感覺自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耳邊是熟悉的袁承霽的聲音。

    “你夫君的身上的毒已經(jīng)解了，不過他沒等你，他已經(jīng)回去了?！?/br>
    她本能地搖頭。夫君對她說過，他幫簡連漪尋找親人，對簡連漪做的一切都是因為簡連漪當(dāng)初對楚母的恩情。如今她救了他一命，比當(dāng)年簡連漪的恩情還要大，他不會舍得扔下她的。

    她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這樣她就聽不見袁承霽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真相了，可是袁承霽的聲音還是鉆入了她的耳朵。

    “你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若是身體內(nèi)的毒擴散，你隨時會毒發(fā)身亡?！?/br>
    她無助地哭泣出聲，“夫君，你在哪兒？我好害怕……”

    畫面一轉(zhuǎn)，她看見地府的鬼差圍著她，他們的手上還拿著恐怖的鎖鏈，這些鬼差長得青面獠牙的，有她幾個人高，瞧著就可怕。她拼命地躲閃，想要躲開這些陰森森的鬼差，可是無論她如何跑，都無法躲開這些鬼差，她還是被他們手上的鎖鏈給捆住了。

    她覺得她身上好疼，這些鬼差不是抓死人的嗎？她這么快就毒發(fā)死了嗎？

    她害怕得瑟瑟發(fā)抖，可是死人是沒有眼淚的，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時眼前終于有了一點亮光，她以為她終于可以躲開抓她的鬼差了，卻看見楚時淵和簡連漪并肩站在她的不遠處，冷眼注視著她。

    “夫君，我好疼，好疼……”

    忘記了現(xiàn)實里二人發(fā)生的不愉快，她被鬼差用鎖鏈拴住手腳，拼命地想要向楚時淵那邊跑。

    可是楚時淵冷漠地注視著她，對她的狼狽和痛苦無動于衷。

    后來她終于沒力氣跑了，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身旁站著兇神惡煞的鬼差。

    距離她不遠處的楚時淵和簡連漪始終光鮮亮麗，看起來給人一種郎才女貌的感覺。

    這時楚時淵終于有了動作，卻不是來解救被鬼差抓著的她，她看見楚時淵執(zhí)起身旁簡連漪的手，眼睜睜看著他和簡連漪轉(zhuǎn)身從她的視線里離開，未看痛苦的她一眼。

    .

    沈笙卿的手腳突然發(fā)瘋般拼命地掙扎，似乎這樣便能夠掙脫開身上屬于鬼差的鎖鏈，從痛苦中解救出來。

    “不要了，我不要楚時淵了，我將他給簡連漪……”

    “楚時淵，我不要喜歡你了……”

    第3章

    ◎離開◎

    第二日沈笙卿醒來的時候，楚時淵已經(jīng)不在府中了。

    沈笙卿想到昨日二人發(fā)生的不愉快，雖然她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今日不用面對楚時淵，她的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玉蔓的手上拿著藥膏，仔仔細細地幫沈笙卿處理手臂上的傷口，眼睛又紅了。

    沈笙卿手臂上的傷是在藥王谷為了救楚時淵留下的，雖然因為藥王谷的規(guī)矩，當(dāng)時她沒能進入藥王谷，但是她知道沈笙卿是最怕疼的，也不知道當(dāng)時沈笙卿是如何主動服下毒藥，用自己的血救楚時淵的。

    “這傷口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睡了一夜，在愈合的傷口又崩開了？”

    沈笙卿聽見玉蔓的話語，不禁想到她昨日做的那個夢，說道：“應(yīng)該是昨日我做夢的時候，不小心將胳膊上的傷給扯到了?！?/br>
    玉蔓眸露疑惑，說道：“夫人昨日夢見了什么，居然會讓胳膊上的傷口崩開？莫非是做了噩夢？”

    沈笙卿面露釋然，說道：“是噩夢，對于我來說，也是好夢?！?/br>
    若是時間倒流，她不會再有那么大的勇氣不顧自己的性命救楚時淵了。

    玉蔓不贊同說道：“既然是噩夢，對于夫人來說，怎么會是好夢？夫人以后千萬別再做這樣的噩夢了。”

    “袁神醫(yī)給夫人的藥膏效果特別好，雖然昨日夫人不小心讓傷口崩開了，但是接下來幾天注意一些，應(yīng)該也不會留疤痕。”

    沈笙卿聽見玉蔓的話語，視線落在胳膊上的傷口上，不禁也慶幸袁承霽給了她藥效如此好的藥膏，雖然和她身體內(nèi)的毒比起來，胳膊上的傷口是小事，只是哪有女子不愛美？哪怕她身體內(nèi)的毒很有可能解不了，她也不想在胳膊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楚時淵已經(jīng)離府，今日的早膳，沈笙卿是一個人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身體內(nèi)的毒的影響，沈笙卿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一旁的玉蔓心疼說道：“夫人今日怎么吃這么少？夫人想吃什么，奴婢讓廚房重新給夫人做?！?/br>
    沈笙卿接過丫鬟手上的帕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她說道：“不用如此麻煩了，昨日我讓你去通知管家，清點屬于我的東西，清點好了嗎？”

    玉蔓想到昨日沈笙卿說要離開首輔府的話語，說道：“庫房內(nèi)屬于夫人的東西，都清點好了，當(dāng)初隨夫人嫁到首輔府的下人，也都愿意隨夫人離開首輔府?！?/br>
    沈笙卿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兒笑容，說道：“你們對我忠心耿耿，我卻讓你們因為我受委屈了?！?/br>
    當(dāng)初隨她嫁到首輔府的下人，雖然本來是沈家的下人，但是他們?nèi)羰遣辉敢怆S她離開首輔府，她也不勉強。

    聞言，玉蔓哽咽說道：“奴婢不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夫人?！?/br>
    夫人的父親不是一個東西，后來沈母也不在了，本來以為大人能夠成為夫人的依靠，誰能夠想到大人會對夫人如此狠心，她不敢想象昨日夫人是懷著何種心情說出要離開首輔府的話語。

    既然管家已經(jīng)將她的東西清點好了，沈笙卿也沒什么好繼續(xù)待在首輔府的了。她讓當(dāng)初沈府的下人將屬于她的東西搬上馬車，她帶著玉蔓和紅簪朝外走去。

    管家得知消息，急急忙忙地追了出來，“夫人怎么突然要搬離首輔府？是不是因為昨日的事情？夫人別沖動，有什么事情等大人回府了再說?！?/br>
    昨日沈笙卿吩咐他清點屬于她的東西，他沒想那么多，更沒有想到沈笙卿讓他清點東西，是要離開首輔府。

    沈笙卿站在馬車前，轉(zhuǎn)身看向管家，說道：“孫叔，我沒有沖動，我只是自欺欺人許久，終于想通了?！?/br>
    沈母當(dāng)年便是出了名的美人，雖然沈父人品惡劣，長相也是沒得挑的，沈笙卿更是結(jié)合了二人的優(yōu)點，青出于藍勝于藍，比當(dāng)年的沈母還要美上幾分。此時她神色冷淡地看向?qū)O管家，讓人覺得這樣的美人就該被人捧在手心才對，也不知昨日楚時淵怎么忍心對她生氣，還要和她分房。

    孫管家下意識說道：“大人的心里是在意夫人的，這些年有同僚想給大人送女人，大人顧忌夫人的心情，都沒有收下。昨日大人是有些不高興，但是夫人主動去和大人說幾句軟話，大人的氣就會消了……”

    孫管家說這些話語，純粹是不想讓沈笙卿因為一時負氣離開首輔府，讓兩個主子之間的感情出現(xiàn)問題，倒也不是偏心楚時淵。

    聽見孫管家的話語，沈笙卿搖頭。她又沒有做錯什么，明明是楚時淵的行為令人心寒到發(fā)抖，為什么她還要卑微地去向楚時淵搖尾乞憐？

    沈笙卿沒再看孫管家，抬腳上了馬車。

    孫管家看著沈笙卿不回頭的身影，忍不住嘆氣。夫人就這樣離開首輔府，等大人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大人交代。

    孫管家看向門口的一個小廝，讓他趕快將沈笙卿今日離府的事情告訴楚時淵。

    沈笙卿上馬車后，紅簪和玉蔓也隨沈笙卿上了馬車。

    車轱轆動了起來，沈笙卿將簾子掀開，最后看了曾經(jīng)生活的首輔府一眼。

    一旁的紅簪以為沈笙卿的心里是還舍不得，氣憤說道：“大人就是一個混蛋，王八蛋，夫人如此好，他卻不懂得珍惜，他以后一定會后悔的?！?/br>
    聞言，馬車內(nèi)的玉蔓驚慌地看向紅簪，楚時淵如今畢竟是位高權(quán)重的首輔，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夠如此辱罵主子？最重要的是……

    玉蔓擔(dān)心的視線落在沈笙卿的身上，雖然沈笙卿下決心離開首輔府了，但是沈笙卿畢竟對楚時淵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會讓人如此辱罵楚時淵？

    玉蔓正這樣想著，便見沈笙卿放下簾子，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楚時淵就是混蛋，王八蛋?！?/br>
    玉蔓面露無奈，倒是她思想狹隘了。沈笙卿曾經(jīng)是十分喜愛楚時淵，但是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既然說放手離開了，就不會回頭。

    ……

    沈笙卿的馬車緩緩朝沈府的方向駛?cè)ィ竺娴膸纵v馬車里裝著之前讓管家清點的東西。如此景象，自然引起了街邊百姓的討論。

    “這是首輔府的馬車？我之前看見首輔大人出城去了，莫非馬車里坐的人是首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