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煙花
Chapter. 25 煙花 (1) 午夜的鐘聲敲響了十二下,鄭懿然獨自一人坐在餐桌邊,以手支頤,呆呆地望著窗外——他面前的餐桌上,豐盛菜肴的熱氣早已散盡,燭臺上的蠟燭也已燃至底部,可他等的那個人,卻始終不曾出現(xiàn)。 他仰頭喝掉了酒杯中的最后一口紅酒,抬手示意侍者過來給他加酒。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獨自一人在這里坐了五個多小時,喝完了一整瓶紅酒。餐廳經(jīng)理親自拿著紅酒瓶走過去為他加上了酒,同時小心翼翼地問:“鄭先生,您定的蛋糕,還有樂團(tuán),還上嗎?” “上吧?!编嵻踩谎鄣滓延凶硪?,“畢竟是為今天準(zhǔn)備的,過了零點就沒意義了。” 餐廳經(jīng)理點了點頭,傳了話下去。不多時,就有穿著黑色燕尾服的服務(wù)生推著一個小車過來,恭恭敬敬地將一個巨大的雪白蛋糕放在了鄭懿然面前的餐桌上。 同時,大廳一側(cè)等待了一晚上的樂團(tuán)也終于開始了演奏。鋼琴的樂聲如淙淙流水般響起,這首曲子,是江雪最喜歡的《young and beautiful》。 鄭懿然拿起銀色的餐刀,切了一刀蛋糕,落寞地對對面那個并不存在的人笑著說:“生日快樂,雪雪?!?/br> 然后,他端著杯子起身,穿過了餐廳的門,來到了露天的甲板上。這艘世界頂級奢華游艇自帶一個超大泳池,清澈的池水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泛著粼粼的光。隨著身后的旋律逐漸步入高潮,漆黑的夜幕盡頭,升起了一顆璀璨的星。它拖著長長的尾巴越飛越高,終于在上升到頂點時,伴隨著“砰”一聲巨響,炸開成了一朵明亮絢爛的花兒。 星火四散,那無數(shù)顆散落在空中的星點再次炸開,形成無數(shù)細(xì)小的墜星搖搖晃晃地消失。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星星隨之升上天空,紅的、黃的、綠的、粉的,一朵接一朵煙花盛放在夜空中,令人目不暇接。與此同時,樂曲也最終進(jìn)入了恢宏的高潮部分,低沉的大提琴反復(fù)地吟奏著纏綿中帶著一絲哀傷的旋律,伴隨著長笛、小提琴、鋼琴的合奏,和煙花一起,形成了一場最完美的演出。鄭懿然默默地仰頭看著那漫天的繁花,既沒有驚嘆也沒有訝然,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 事實上,這里并不算觀賞煙花的最佳位置。按照原計劃,這艘游艇會行駛至海上的時候,看見對面小島上專為江雪準(zhǔn)備的盛大煙花秀。 某年夏天,他們一起在日本的郊外看完了一場花火大會,江雪穿著淡藍(lán)色的浴衣走在他的前方,一臉陶醉又沉迷地說:“煙花實在是太美了,什么時候能有人也這樣給我放一場煙花呢?伴奏樂要我最喜歡的《young and beautiful》交響樂版本,最好是在像SOLANDGE那樣豪華的游艇上,當(dāng)時鐘敲響十二下的時候,魔法開始。如果有人愿意這樣為我準(zhǔn)備驚喜的話,我一定非他不嫁!”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可那時,在朦朧的月色下,她閃閃發(fā)亮的眼眸和幸福的笑容,甚至連微風(fēng)下?lián)u晃的柔軟發(fā)絲,以及簪在發(fā)髻中潔白的梔子花,都在不經(jīng)意之間,深深地鐫刻在了他的心底。 鄭懿然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閃耀的鉆石戒指。他曾經(jīng)送過江雪很多戒指,但都是助理幫他挑選的款式。而這只戒指,是他親自找人定做的,求婚戒指。 他把戒指拿出來,抬高手,就著昏暗的燈光仔細(xì)欣賞著它完美無瑕的切割面,然后攥緊掌心,猛地朝海里一揮手—— 在最后關(guān)頭,還是沒有松開手。鄭懿然顫抖著收回拳頭,用力地捶了一下欄桿,恨恨道:“騙子!” 早該知道的,從她的口中說出的話當(dāng)不得真??蔀槭裁矗褪遣辉敢鈦G掉那枚戒指,就是不愿意松開手呢? 鄭懿然從掏出了手機,打開了那個他從來沒有使用過的APP。那是一個定位軟件,那個紅點此時正靜靜地停在地圖上的某個地點。鄭懿然看著那個地址,瞳孔微縮,然后笑了起來。 “還是去找他了……哈哈,你果然還是去找他了……在這種時候,你惟一能去的地方,還是只有他那里!” 最后一句,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來的。昂貴的水晶杯被奮力擲出,在木制的甲板上被摔了個粉碎。鄭懿然抬起頭,閉上眼睛,像一個被抽去了靈魂的玩偶一般直直地向后倒去,“嘩啦”一聲,在巨大的水花中,砸進(jìn)了冰涼的泳池中。 冷到刺骨的池水從四面八方吞噬了他,而他沒有任何動作,就這么靜靜地沉了下去。 在她生日的這一天,一直以來他最不愿意面對的恐懼,終于成了現(xiàn)實。 她去找了謝留。 她所有最赤誠最純凈不摻雜任何一點雜質(zhì)的喜歡,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了那個男人。是他們的錯過,才讓他這個后來者,有了插手的機會。 那是她永遠(yuǎn)的紅玫瑰與白月光。他無法想象一旦謝留加入了戰(zhàn)場,他是否還有一絲勝算。 “鄭先生!”“鄭總!”“快來人!救生員!” 四周傳來嘈雜的聲音,他被人七手八腳地從水底撈了上來,所有人都在關(guān)切地詢問著他的情況,而鄭懿然突然找回了魂魄,低聲說:“我沒事,就是需要休息一下?!比缓蟊阋粋€人踉踉蹌蹌地返回了客艙。 (2) “真是難看呀,鄭懿然,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做給誰看?” 他回到餐廳中時,聽到有人在不遠(yuǎn)處涼涼的嘲諷。 “周停云,你來干什么?!编嵻踩粎拹旱匕櫰鹆嗣?。 “當(dāng)然是來看你笑話的。本來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慘,看到你比我更慘,那我就放心了。”周停云說,“我至少還見到了她,而你,連人影兒都沒看到?!?/br> “如果不是你帶她去家里,讓她見了爸爸,又怎么會這樣?!编嵻踩皇Э氐貨_過去攥住了他的領(lǐng)子,低吼道,“是你搞砸了一切!” “呵呵,彼此彼此,你不也給她看了當(dāng)時我倆打架的監(jiān)控視頻,讓她從此再不肯信我半分!我對她捧出真心,卻被棄如敝履!”周停云的眼中浮現(xiàn)出怨毒的情緒,“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那是你活該!”鄭懿然惡狠狠地說,“像你這樣朝秦暮楚隨隨便便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喜歡!” “哦,那你就配得上了?”周停云也火了起來,刻薄道,“跟她在一起了五年,讓她傷心難過了無數(shù)次,從來都沒把她放在心上過,你真是活該被她甩被她放鴿子!” 鄭懿然原本如吹脹的氣球般一觸即發(fā)的怒火突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xiele下去,他松開手,頹然地退后了兩步:“你說得對,咱倆都不配,所以她根本就不屑于在咱倆中間選?!?/br> “你什么意思?”周停云冷著聲音問,“你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 “在她最好的朋友謝留那?!编嵻踩粡澚藦澊浇?,“都這么晚了,他們還在一起。你說會發(fā)生什么?” 周停云臉色遽變,沒再多說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鄭懿然看他如此果決,快步追了上去:“你打算去哪?” “當(dāng)然是謝留那?!敝芡T菩表怂谎郏S刺道,“我可不像你這么沒出息,瞻前顧后畏首畏尾。我如果想要她,現(xiàn)在就要去見她?!?/br> (2) 空蕩蕩的馬路上,一前一后兩輛豪車以驚人的速度奔馳著。引擎的轟鳴響徹寂靜的夜,從海邊碼頭到市中心謝留的家,至少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兄弟倆一起從地下停車場進(jìn)入了電梯,第一次默契地沒有吵架,不知在思索什么。 站在謝留的家門口,兩個人都沒有按鈴。對視一眼之后,是周停云抬手敲響了門。此時是凌晨四點,萬籟俱寂,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 出乎意料,沒等多久,門就開了。是謝留來開的門,見到兩人,并不算十分驚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說:“進(jìn)來吧,拖鞋在鞋架上。” 三個男人在客廳里坐定,誰都沒有說話??諝庵兴坪踹€殘留著某種淡淡的甜香味,鄭懿然和周停云都看著謝留,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和綢褲,應(yīng)該是剛洗過澡,頭發(fā)還帶著微濕的水汽,在兩個男人灼灼的目光下,淡定自若地拿出一支煙叼在嘴里點燃了。 “她在你這嗎?”最后,是鄭懿然先開了口。 “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對。”謝留吸了口煙,吐出一線青煙,“在房間里,剛睡著,你們小點聲?!?/br> “她在哪個房間睡的?”周停云瞇起眼,意有所指地問,“你房間?” “對?!敝x留說。 “你們……”鄭懿然咬了咬牙,還是繼續(xù)問了下去,“做了?” “對。”謝留垂下眼睛,語氣清晰穩(wěn)定,“做了?!?/br> 聲音雖不大,威力卻不亞于一顆重磅炸彈。坐在沙發(fā)上的另外兩個人男人都不自覺地咬緊了下頜,壓抑著內(nèi)心殺人的沖動。 “真是有本事啊謝留?!敝芡T茝难揽p間擠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沒想到你最后還是沒忍住對自己的發(fā)小下了手?!?/br> “早就該下手了。”謝留依舊回得十分淡定,“這樣就沒你們什么事了。” “還真敢說……當(dāng)初在團(tuán)建上你就想下手了吧,被我半路截胡是不是氣得鼻子都差點歪了?”周停云嗤笑了一聲?!拔铱此幢厥窍矚g你,只是搞混了依賴和喜歡罷了?!?/br> “……她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敝x留在桌上的黑色煙灰缸里撣了撣煙灰,“我讓你們進(jìn)來,不是要跟你們吵架或者炫耀的。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么對她,我是不會再放手了。你們?nèi)绻麘B(tài)度不那么堅定的……”說到這,他瞟了周停云一眼,繼續(xù)道,“還是趁早退出的好。” “謝留,我得提醒你一句?!编嵻踩贿@個時候冷冷地開了口,“要論先來后到的話,你才是那個最后入場的人,有什么資格勸別人退出?” 這倆兄弟似乎在這種時候莫名其妙地就結(jié)成同盟了。謝留輕笑了一聲,說:“好,那我們就定一個君子協(xié)議,不要對她使用強迫或者威脅的手段,不論她做出什么選擇,都要尊重她?!?/br> 兄弟倆同時有些不自然地別過了頭,輕咳了一聲,說道: “可以。”/“好?!?/br> “那么?!敝x留說:“我們就這么說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