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對方那頭滿腦子蘋果的腦袋怎么會懂?腳尖立在高空的繩索隨時失墮的恐懼,卻又舍不得俯瞰而下的美景,那種拼命與本能抗拒的痛苦。他大概只覺得,妳不信任我了,妳不喜歡我了….. 等等,她什么時候…….喜歡上他了? 少女被這個念頭嚇到了,她若有所思,渾然未覺前方的人朝自己緩緩走近。 “我、我有那么壞嗎?”穆夏避開那雙盈潤著淚光的眼眸,小心翼翼地問。 蒔蘿點頭如搗蒜。 “但蒔蘿妳對我也很壞啊……”少年委屈到一半就停了,因為對面的人眼底沒有淚意,只有殺氣。 “我們的武力值能相當嗎?你隨便拉我的手臂,我就骨折了吧?” 蒔蘿憤憤道,這就是信任的問題所在,月女巫來不及開櫥柜,狼一口就能咬掉她腦袋。 狼騎士歪歪腦袋,模樣無辜,卻藏不住那絲頑皮的挑釁:“怕我傷到妳,那妳還兇我?” 我就兇你了怎樣…..蒔蘿本來想嘴回去,卻突然意識到什么,她住了嘴。 “羅素說過,沒有人會相信一只野獸?!?/br> 少年垂著淺色的睫毛看她,像是在看什么費解的難題,眸底閃動著細碎的金光: “我真的搞不懂妳,明明怕我,卻又信任我。”他輕聲道。 蒔蘿放棄了,從各種方面上。她聳聳肩,嘴硬回去:“我也搞不懂一只狼,他到底是一個喜歡我的人,還是只是一只被香氣吸引的動物?!?/br> 這次穆夏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也許我們一起可以找出答案?” 如果我能活過明天的話。蒔蘿想,如果真的活下來,她這個命也是鈦合金的硬度了,到時候她才一點都不怕這只小狼。 “那我們還要見面嗎?”穆夏又進一步了。 蒔蘿抬頭,窗口的陽光在他發(fā)梢閃爍,白銀的鎧甲有著月光的無瑕,這位狼騎士有著最光輝真摯的容貌,就算真的哉了,那也是理所當然吧?她不是一開始就相信他,而是想要相信他,想要毫無顧忌和他在一塊。 也許,她一直將對方當作人類吧?只是一個長著爪子和尖牙的麻煩人類。 沒等蒔蘿開口,穆夏不安地解釋:“吃掉一顆蘋果我不會想念那顆蘋果,但如果再也見不到蒔蘿妳……” 他頓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想到什么難以忍受的景象。 蒔蘿嘆一口氣。雖然這家伙還是繞不開蘋果,但起碼他明白了,也愿意去證明了。 就當是世界末日前的約會,答應他,也許可以再見,也許一別就是永遠,沒有責任,只有這一瞬間的承諾,最起碼不要留有遺憾。 蒔蘿正想開口,對方卻像是怕聽到拒絕,又自以為是補充: “而且蘋果很多顆,蒔蘿只有一個,一個就沒了?!?/br> 蒔蘿:……我想,你還是少說話吧。 - 盡管說開了話,穆夏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 “為什么不能放我走?”少女兇巴巴的聲音在石室回蕩。 “蒔蘿,我只是騎士,圣堂的審判權是圣道師掌管,他們懷疑有女巫作祟,我只能奉命行事,何況現(xiàn)在看來,監(jiān)牢絕對比外面安全。” 終于和喜歡的姑娘互通心意,穆夏變得極有耐心,小心翼翼解釋。 “喔,這看起來不像監(jiān)牢,比較像棺材。” 蒔蘿指著墻上一個只夠放進拳頭的通氣孔,室內(nèi)暗得不象話,別說陽光了,就連風聲也聽不到,這就是她的新牢房。 穆夏目光閃避辯解:“暫時沒有其他空房,只有這一間…….” “是、是,我在這里很安全,你放心了吧?”蒔蘿微笑將他送出門。 恰好走道另一端有腳步聲,穆夏只能匆匆留下一句:“蒔蘿,等我?!?/br> 蒔蘿含糊地和他道別。她盯著少年離去的身影,像是想再多看幾眼,卻又強迫自己轉(zhuǎn)頭不去看。 蒔蘿打量了新房間一圈,她立刻趴在地上,很快在墻角找到老鼠洞。 行! 她將從口袋拿出的櫥柜變回原本的大小,拿出那條地毯掛毯,平鋪在地上,再來是契約,蒔蘿研究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都不能漏看…… “嘰!” 奇異的異響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個洞? 蒔蘿抬起頭,看向唯一的通風孔,只見有什么在孔中抽動;一只小麻雀半個身子鉆入通風孔,小巧的腦袋東探西探,似乎想往房間內(nèi)確認什么。 克麗緹娜! 作者有話說: 小狼:女孩子是比狼人還要兇的生物!! 小狼是屬于對外人精明狡猾,對蒔蘿戀愛腦智商下降gt;lt; - ps: 看到有男玩家狂吹奧伯龍美貌哈哈哈哈,說是寧可放棄抽泳裝,也要抽他,兩性通殺啊! 第六十章 規(guī)則女巫 ◎如若沒有強大的意志,正常人早已承受不住世界規(guī)則,崩潰自毀?!?/br> 蒔蘿被罵了一頓。是的, 被一只麻雀。 試想一只麻雀開口說出各種臟話和死亡威嚇,蒔蘿努力保持冷靜。 其實本來克麗緹娜只是想簡單確認下蒔蘿的位置,卻不想自家小伙伴擁有〔神語者〕稱號能與天地萬物溝通, 所以經(jīng)過女巫魔力滋養(yǎng)的小麻雀便十分多嘴地還原了克麗緹娜暴走的現(xiàn)場。 大概就是:昨晚克麗緹娜派出使魔,找了她上半夜, 但都不見人影, 以為蒔蘿是被人狼給發(fā)現(xiàn)滅掉了, 又花了下半夜想給蒔蘿招魂,結果另一只麻雀傳來蒔蘿正在處女塔泡澡洗香香的喜訊(? 蒔蘿看著跺腳亂跳的麻雀,彷佛可以能看到克麗緹娜靠在石室窗戶,對著麻雀黑著臉的模樣。 “啊呀…..時態(tài)緊急?!钡叵率澜绲男⌒v險就宛如一夜的幻夢,怪不得克麗緹娜找不到自己。 蒔蘿也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她聽到門口有腳步聲,以為是穆夏又折返了, 趕忙把麻雀趕到床底下, 一手揮掉地面的痕跡。 來的是一個陌生的修道女,她看上去是一個嚴謹?shù)闹心昱?,一根精致的銀梳扎起的頭發(fā)根根分明, 她沉默寡言, 連看一眼蒔蘿的興趣都沒有,端上食物就直接離開了。 蒔蘿簡單掃了幾眼,簡單的燉菜和配著吃的硬面包, 以及……又是蘋果, 其實這樣的伙食,以犯人的待遇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她拿起面包撕成碎屑,床下的麻雀一跳一跳走了出來, 小嘴喙迅速利落地啄食面包屑。蒔蘿想念起大白鵝乖巧吃著蕪菁葉的模樣, 不由得微微一笑。 一定要活著回來找蕪菁, 還要去和克麗緹娜親自道歉才行。 小麻雀很快飛走去報平安,蒔羅沒等太久,第二只麻雀又飛過來了。 在備受女神期待的蒔蘿在地下冒險時,小女巫之長克麗緹娜坐在牢房里也沒閑著,她靠著奧斯陸和麻雀使魔收集不少情報;麻雀可以探查小地方,奧斯陸則可以模仿人聲在暗處裝神弄鬼,以此探出不少隱密。 這次小麻雀帶來豐富的情報,比如牠精準定位了蒔蘿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在圣堂左塔的凈罪室,那是專門關押一些犯罪待審的圣道士的地方,由銀騎士底下的黑騎專門看守,這里還有修道女照三餐檢查課業(yè),管制比審思間嚴格許多。 渾蛋穆夏!怪不得把自己關在這里。蒔蘿恨恨將面包撕碎碎,慷慨的面包雨讓麻雀叫得更加歡快。 另外就是克麗緹娜觀察到有大批劣質(zhì)鐵器被涂上銀漆,被克拉克家的人混入綠翡城和圣堂的侍衛(wèi)兵器庫,不過似乎被某個目光銳利的銀騎士發(fā)現(xiàn)了,偷偷又將兵器給換了回來。 好吧,勉強收回渾蛋兩個字,這家伙是認真要守護這座城。但是紅橡島和萊斯特家族,已經(jīng)被他當作吸引人狼的誘餌給舍棄掉了,盡管殘忍,卻極為聰明…… 不過蒔蘿顧不得感嘆,就被克麗緹娜驚人的情搜能力嚇到了。 克麗緹娜雖然沒有像蒔蘿那樣早已清楚隱情,但她光靠麻雀收集的情報以及自己對大陸各地知識的了解,就推測出有家族已經(jīng)投靠狼人勢力,打算推翻萊斯特家族對綠谷河的統(tǒng)治。 克麗緹娜推測是克拉克家族打算將萊斯特家族引去紅橡島屠殺,留下第一繼承人長女羅莎莉,藉由人狼感染控制聯(lián)姻,就能輕松奪取綠翡城。 不過克拉克家的計劃不會那么順利,教會方面早就想肅正綠谷河盛行的巫術風氣,如若萊斯特家族真的覆滅,圣堂與其支持另一個一模一樣陽奉陰違的家族,還不如推舉弱小的萊斯特遺孤做繼承人,甚至可以強制賜予羅莎莉圣女之名,逼其守貞不嫁。 在未來沒有子嗣的條件下,圣女無私地將自己的人生包括家族領地進獻給教會,最后綠翡城連同綠谷河流域自然就落入教會的掌控之中,表面上拋磚引玉,實則殺雞儆猴,一掃那些手腳不安分的貴族們的銳氣。 蒔蘿一整頓聽下來都要拍拍手了,當然不是為了其中的勾心斗角,而是為了克麗緹娜。不愧是遺失在外的王族之女,一個人待在牢籠就能推導出真相的大致輪廓,連帶未來綠谷河局面的走向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而且蒔蘿被克麗緹娜這么一提點,也大概明白穆夏的計劃;他袖手旁觀將主力狼群引去紅橡島,自己則牽制住幕后的狼人,綠翡城非但不會淪陷,圣堂還會擁戴羅莎莉成為綠翡城女伯爵,當教會的銀騎士和術士進駐綠翡城,那一百條人狼就得開始東躲西藏了。 這就是人類的戰(zhàn)爭……克麗緹娜和穆夏認真給自己上了一課。 蒔蘿放下面包碎塊,任由麻雀啄食,小小的鳥歪了歪腦袋,沒一兩下,銳利的鳥喙很快將面包戳得千瘡百孔。 這不是她的,她的戰(zhàn)爭在另一個地方。 思此,蒔蘿從櫥柜取出紙筆,盡可能寫簡短寫出自己的打算,輕輕系在麻雀腳上。 蒔蘿很快就得到了回復。 好。 她松了一口氣,便趴在掛毯上開始琢磨契約。 神文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就像烙印在腦海中的東西,如果蒔蘿不認真細看,便自然而然將它當作母語讀起來。 但仔細拆開每一句每一字,就發(fā)現(xiàn)它沒有任何規(guī)則和文法,甚至不算一個具體的文字,更沒有想象中金光閃閃的特效和華麗復雜的寫法,蒔蘿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它就是一個“意思”,就像聽到鳥叫就知道那是鳥,看到地平線的光就知道那是陽光,而這個契約指的就是綠谷河,它是一種……規(guī)則? 少女伸手輕撫羊皮紙,突然福至心靈。 【〔神性c〕提升〔神性c 〕】 說升就升?蒔蘿聽到那小小的加號也沒心思看,她趴在掛毯上,捉緊時間研究契約。 如果契約就是一個規(guī)則,一個意思的話…… 蒔蘿看著身下的地圖掛毯,綠谷河所有分流和貴族家堡位置全都一覽無疑,她就這樣對照著手上的契約。 她瞇起眼睛盯著其中一段神文,思緒微微一動,就像一個念頭閃過,她身處狹小的暗室,世界卻在眼前豁然開朗…… 蒔蘿瞪大眼睛,看著那段神文彷佛與自己腦神經(jīng)連結,自動變化成了另一個意思。 【獲得稱號〔規(guī)則支配者〕?!?/br> 少女身下是一整片鼠李漿果染成的翠綠山河,她只要往下看一眼,就能俯瞰整條綠谷河。 壯麗如樹的大河延展出茂密的須根,不斷從廣袤土地汲取養(yǎng)分孕育無數(shù)人,而聚集的人群又生長出各自繁麗的花紋:綠玫瑰、紫鳶尾,白山羊……但現(xiàn)在月女巫手上輕飄飄的羊皮紙有著刀斧的力量,纖細的手指隨意撫過一段細小的支流,即將決定這些花開花落的命運。 如若沒有強大的意志,正常人早已承受不住世界規(guī)則,崩潰自毀。 但年輕的月女巫卻渾然未覺,異界的靈魂不被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拘束。她宛如那些置身世外的神明,冷靜地掃過棋盤上的每一顆旗子,可怕的是,本人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