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可P蘿拿起鐵鍋敲了敲,又看了一眼滿床的小玩意,似乎越來越有印象;黃瓜漿沾紅布可以止血;配戴曬干的霍香薊可以安定婦女精神;在平底鍋放一根培根頂在頭上傳說能吸收疼痛…….. 蒔蘿沉默了。 月女巫還真想起來了,卻不是大女巫傳授的知識,而是某些人類村落里令人匪夷所思的巫醫(yī)和民俗療法。 小女巫們下鄉(xiāng)行醫(yī)的任務(wù)除了救人外,就是辟謠,有時候任她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對方總能搬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字,說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獨(dú)門偏方,甚至說祖輩才是貨真價(jià)實(shí)的女巫,她們是騙子。 當(dāng)時蒔蘿是怎么說的?她看到海蓮娜被人甩了一臉門,差點(diǎn)就要哭出來,立刻拉著她安慰:相信培根可以治病的人腦袋八成是被平底鍋敲出坑,坑里還塞滿培根。 時間迅速拉回現(xiàn)在,卻又久到像是過了一千年,蒔蘿緩緩抬頭,少年的碧眸在昏暗的視線中微微發(fā)光,就像是一只屏氣凝神的靈貓,等著他的女巫用這些大展身手。 是的,那些打著巫術(shù)幌子的民俗偏方,這頭小狼全部當(dāng)真了。 蒔蘿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得意和自信,大抵就是一種:我很棒吧,我把能找的都找來了,快夸夸我! 教會算什么,這絕對是女巫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等不到少女響應(yīng),穆夏不解地歪歪腦袋,滿心想表現(xiàn)的他迫不及待拿起平底鍋和培根,重新往頭上戴,想再給蒔蘿演繹一次。 說到底也是蒔蘿自找的,如果不是她叫蘇珊去嚇唬穆夏,對方也不會臨時東拚西湊來一堆鄉(xiāng)野療方,想讓女孩的月事好過一點(diǎn)。他總歸是為了自己。 蒔蘿按著太陽xue,盡可能心平氣和解釋:“穆夏,快把那個拿下來,平底鍋是用來煎培根的,不是用來治病的?!?/br> 她起身想拿,令蒔蘿沒想到的是,一向順從自己的穆夏竟然閃過去了,真的閃過去了。 穆夏似乎不太甘心,他護(hù)著平底鍋,滔滔不絕科普:“這是很古老的療法,很多有女兒的人家都在用的,治療過程絕對不能被打斷,一旦培根開始發(fā)揮作用,就必須等它完全吸收疼痛……” 蒔蘿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頭狼講出這種話:“培根是用來吃的!” 月女巫再也看不下去,她伸出手就想搶下那該死的平底鍋,一會她就會提著鍋去找是哪個江湖術(shù)士在那邊胡亂兜售偏方……然后,哼哼哼。 穆夏頂著鍋?zhàn)訄?jiān)持要讓培根完全發(fā)揮效力,蒔蘿無法忍受看到他犯蠢,不大的船艙兩人你攻我防;大白鵝坐臥在舒適的天鵝絨斗篷,和天上覷起眼睛的月亮安靜地欣賞這場鬧劇。 在一陣你躲我追后,耐心告捷的蒔蘿沒摸到堅(jiān)硬的鐵柄,卻不小心捉住了一小片薄薄的柔軟。 將錯就錯,少女黑沉沉的目光直盯著少年,她按住那層薄軟的耳廓,盈潤圓滿的形狀,蒔蘿突然想起他從狼形變回人時那尖細(xì)上翹如精靈一樣的長耳,手指忍不住沿著形狀微微勾畫。 月女巫拎著小狼的耳朵,逼對方彎腰與自己對視。 “疼痛有被吸走嗎?”溫涼的手指用力掐了一下那抹柔軟的耳垂。 穆夏脹紅著臉搖搖頭,耳朵紅得像要滴血,他大氣都不敢喘。蒔蘿渾然沒注意到異常,她開始耳提面命,苦口婆心,不想這么一個青年才俊被民俗偏方殘害。 手下的肌膚燙得詭異,蒔蘿看著少年微微顫抖的肩膀,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 “穆夏?你在聽嗎?” 蒔蘿剛說完,就聽穆夏語氣詭異的顫抖,像是從喉嚨深處嘶啞吐出: “蒔蘿,我知道了,妳快放手…….” 他抬頭,眸色汪綠,彷佛隨時要掉下淚來。 “快放開我的耳朵……” 蒔蘿感覺到手下的東西不再光滑圓滿,而是逐漸拉長,連同指腹撫過一層細(xì)柔的軟毛。 作者有話說: 這章大概就是看小狼和小女巫談小學(xué)雞戀愛 ps:耳朵是敏感帶 第七十六章 原始女巫 ◎女巫們曾經(jīng)的圣地。◎ 薄云蒼涼, 窗口的月亮圓長細(xì)窄,如一只藏身于黑夜的貓瞳,散發(fā)著一種冰冷鋒利的美麗, 那是來自于最古老的信仰,也是最原始的獸性。 少年俯下高瘦的身子, 血脈的魔力使他每一個動作都顯得矯健有力, 似乎隨時能反身一擊, 但騎士的訓(xùn)養(yǎng)卻讓他甘心將毛茸茸的腦袋奉在少女手上,像極了一條謙虛忠誠的狼犬。 蒔蘿看到一邊的耳廓還是柔軟盈潤,如半剖的白桃;另一邊在自己手掌下卻越發(fā)尖巧直立,指腹下是細(xì)長的絨毛,摸起來像鼓起來的小風(fēng)帆,那是一只有著深色毛發(fā)、漂亮慓悍的獸耳。 “蒔蘿, 求妳了……”狼騎士咬牙切齒。 蒔蘿腦袋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要放開,然后道歉,這是一個做為人的基本禮儀。但遠(yuǎn)古以前做為一位愛狗人士, 一有不順心就想擼個毛茸茸放松, 卻不幸生在禁止人類最好朋友的女巫村。所以一接觸到那熟悉的觸感和形狀,就像將刀叉擺在餐盤前,蒔蘿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等蒔蘿意識到時, 她已經(jīng)無比順手沿著獸耳朵的形狀, 摸上那長著柔軟細(xì)毛的寬大耳根,然后按照著記憶,熟練地?cái)]了幾下。 “嗚喑……”鼻子輕吟出一聲哽咽的奶音, 委屈中帶著一種難以啟齒的滿足。 蒔蘿及時住手, 但也來不及了, 穆夏僵著身子,一句話也不說,一只手死死摀住那只慘遭侵犯的耳朵。 他緩緩起身,彷佛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量,漂亮的眼眸是盈盈的綠,羞意和惱意從鼻尖暈紅開來。一向完美溫柔的年輕騎士此時一臉悲憤地看著蒔蘿,彷佛她是什么逼良為娼的大強(qiáng)盜。 真的生氣了?蒔蘿立刻藏住那只不老實(shí)的手 “我不是狗……”穆夏扭過臉,忍辱負(fù)重地一字一句。 蒔蘿收理了一下紛亂的思緒,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我知道,你是一位騎士,一位講究干凈禮貌的騎士……我只是看那頭發(fā)有點(diǎn)亂了,想替你挽挽發(fā)?!?/br> 拙劣的謊言,他不用鼻子就可以嗅得出來。 就在蒔蘿考慮用剁手發(fā)誓,以示清白時,對面猶豫的聲音傳來:“真、真的嗎?” 你信培根可以治我的病,還相信我只是想替你挽發(fā)?蒔蘿心底有一種奇異的膨脹感,就好像所有魔法突然回來了,她只需要開一個口,就能實(shí)現(xiàn)所有想要的愿望。 “真的、真的!你待我那么好,我也想替你做些好事。”少女無比誠懇地表示, 她拎起那根被他們堆來推去的可憐培根,勉為其難地說:“至于這條培根……我正好餓了,平底鍋煎一下就可以吃了!” “這不新鮮了?!彼欀碱^拿開那根培根,蒔蘿還是有點(diǎn)懷疑,他是不是覺得吸收疼痛的培根就不能吃了,偏鄉(xiāng)教育,任重而道遠(yuǎn)啊。 “我們到外面去?!彬T士拎起地上柔軟的羊毛毯輕拍了兩下,然后將它披在少女的肩膀,畢竟唯一能保暖的披風(fēng)被一只兇悍的大鵝給占據(jù)了。 修長的手指在經(jīng)過柔軟垂落的黑發(fā)時,有意無意用手指將它們勾至耳后,蒔蘿突然不確定對方到底有沒有被自己糊弄過去。 騎士伸出手,無聲征求她的同意。 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伸出手,小心繞過熟睡的使魔。 他們直接從船艙的窗口出去,黑夜泌涼如海水涌入視線,眼前豁然開朗。 這幾日從船夫和船長閑聊間透露出他們已經(jīng)從綠谷河出來準(zhǔn)備進(jìn)入峻麗河的主干,前方蓋有一座白石搭建的閘門,這條路也被稱為白石大道,一路往下直通峻麗河下流。 夜晚的船塢提供上百船只臨岸歇息,無數(shù)垂掛的燈火與天上的星盞相映成輝,寬敞的淑女號也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罷了。 穆夏牽著蒔蘿的手,帶著她在船隙間敏捷地跳躍。 腳下的船板一搖一晃,浮水給人一種不切實(shí)際踏在云端上的輕盈感,這里的船只來自各地,從灰白襤褸的舊帆到一整排織錦旗幟在暗夜中展開出綿延的地圖。 特別是貴族的船首更是爭奇斗艷,有披滿綠藻的紅木人魚、鑲滿寶石的巨大象首,張牙舞爪的銅獅,甚至是琉璃鱗片的龍首。月光邀請影子在罅隙間跳舞,澄黃的燈火使它們的輪廓更加生動,一只一只如暗夜伏出的野獸,但蒔蘿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底下暗水洶涌,燈火微弱,前面的人卻走得完全沒有阻礙,甚至?xí)r不時有余韻往后查看她的情況,蒔蘿可以看到一雙碧綠的眼睛正閃著幽幽的光,在黑暗中宛如一頭高大而有智慧的野獸。 穆夏認(rèn)得這里每一面旗幟,他像是大男孩從自家寶箱拿出一艘艘玩具船,如數(shù)家珍地和蒔蘿介紹,從沒落的貴族到富有的豪紳家徽,峻麗河的大望族沃頓的商船像跳蚤一樣到處都是,又從列蒂提坦帝國的遠(yuǎn)航艦船、拜佛勒庭出名的詩人游船、到教會圣城伊林那些無堅(jiān)不摧的鐵船。 來自象牙海峽的船首全是用貨真價(jià)實(shí)的象牙雕琢而成,所以底下的箭孔都藏有侍衛(wèi)看守,隨便摸一下都是要剁手指挖眼睛的。 蒔蘿正好聽過那壯觀華美的象首,聽到這句話立刻跳了個老遠(yuǎn),差點(diǎn)沒在飄移的船板上站穩(wěn),幸好穆夏即使扶好她。 “我不該嚇到妳,是我不好。” 有力的手臂扣住腰身,蒔蘿覺得他話中沒有太多真誠的歉意,所以又很“不小心”踩中他的腳。 騎士面無異狀,禮貌地扶她站穩(wěn),才收回手。穆夏對這里顯然很熟悉,又或許是狼的眼睛讓他可以在黑暗中視物。他們沿著一艘商船的甲板走下了另一艘小小的船。 那里遵守著一個老船夫,穆夏拿出一枚銀幣,用蒔蘿聽不懂的話吩咐幾句,對方立刻接過硬幣,用僅存的門牙用力一咬,隨后點(diǎn)點(diǎn)頭,讓他們上船。 小船在月光的注視下,游進(jìn)一條從河流分出的長渠。 “你有看過白底印有數(shù)朵小紅玫瑰的家徽嗎?”蒔蘿突然開口,她覺得博學(xué)多聞的穆夏說不定可以給自己意想不到的答案 但穆夏想了下,最后還是搖搖頭:“大騎士長訓(xùn)練過我要認(rèn)出每一個家徽,但我從不記得有白底印有小紅玫瑰的家徽,妳確定沒有搞錯顏色嗎?也許花不對?” 蒔蘿向他點(diǎn)頭謝謝,正感失望,卻突然聽穆夏提道:“也許曾經(jīng)有?” 他解釋:“每個貴族都有卷軸紀(jì)錄轄下或結(jié)交的貴族家徽,聯(lián)姻和結(jié)盟,各種家徽如樹脈延伸下去,彼此也會互相交換情報(bào),但有一些情況會把家徽從卷軸上剔除掉,除了血脈沒落而斷絕,另外就是被王室或教會褫奪爵位?!?/br> “沒有繼承人而斷絕血脈的情形很少見,貴族間的通婚很頻繁,不管怎樣都能找出擁有繼承權(quán)的遠(yuǎn)親。如若是被王室和教會褫奪爵位,那就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饒赦的大罪?!?/br> 穆夏很是敏銳:“貴族一般享用免刑特權(quán),教會據(jù)我所知從未褫奪過任何一個貴族的爵位,這會引發(fā)其他貴族的疑心和憤怒,所以最可能就是謀逆王室之罪。” 蒔蘿沉默下來??他惥熌鹊纳硎乐i遠(yuǎn)遠(yuǎn)不止那么簡單,無辜被燒死的寡婦,不存在的家徽,還涉及謀逆王室之罪?如果她的生父真的是國王,又為何要對生育他骨rou的女人如此趕盡殺絕,不但剝奪榮耀,還派人滅口呢? 若是要掩蓋不光彩的私情,克麗緹娜一開始就不會被生下來,她的出生應(yīng)該是被默許的啊……. “蒔蘿,妳沒事吧?” 蒔蘿微笑搖搖頭。她打算一會就去找那只跟著自己的麻雀,將所知的消息帶給克麗緹娜。 小船越過了一座巨大的灰石拱橋,很快就停了,卻不是因?yàn)榭堪?,而是前方已?jīng)擠了無數(shù)艘駁船和客舟。 岸邊是鵝卵石鋪就的街道,溫暖的燈火開始渲染視線,兩岸的建筑皆是獨(dú)特的紅磚方塔,在溫潤的月光下如撐起黑夜的蠟燭,空氣中還燃燒著甜柚、檸檬、毛胡椒等辛香料,下船的水手們圍在橡木酒桶賭博,來自各地、裝扮各異的商人在一簇簇色彩鮮明的帳篷下交易。 這里哪怕一口呼吸都是遠(yuǎn)岸重洋的味道。 河流帶來源源不絕的養(yǎng)分,灌溉出豐沃的土地,沿岸而建的城鎮(zhèn)和市集就像叢生的蘑菇菌群。蒔蘿懷疑船塢那邊靜得像大海一樣,是因?yàn)樗猩檀娜硕紒淼竭@里鬼混! 她驚嘆:“這里到底是哪里?" 少年一直盯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圣瓦西蘭,峻麗河三岔路的交接口市,連通兩個小入???,這里的食物可以滿足來自各方人們。" 穆夏揚(yáng)起腦袋,蒔蘿發(fā)誓自己看到他的鼻子動了動,不知道是嗅到什么好料。 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下,蒔蘿遮掩一下:“我其實(shí)也沒有很餓……" 違心的報(bào)應(yīng)來得如此之快,一股辛辣刺鼻,差點(diǎn)沒讓嗜辣如命的蒔蘿被口水哽到。 那是一條條掛成門廉的面條,配上一大桶紅殷殷的辣椒糊,商家正忙著用綠檸檬往里面擠上滴汁調(diào)味,蒔蘿感覺自己產(chǎn)生幻視,竟然看到從小夢想的家鄉(xiāng)味。 最后蒔蘿抱著一大包用蕉葉盛裝的辣椒糊,十分心虛站回穆夏身旁。 “那是真的會辣掉舌頭,不過妳既然喜歡……" 穆夏笑著遞給她一瓶冰冰涼涼的飲品,蒔蘿嗅了嗅,蘋果酒? 金發(fā)碧眼的騎士在暈黃的燈火下笑得毫無防備:“歡迎來到古老的薩夏,現(xiàn)在的圣瓦西蘭,女巫們曾經(jīng)的圣地,也是我最愛的家鄉(xiāng)。" 作者有話說: 其實(shí)被擼得很爽的小狼,因?yàn)樘珌G臉不肯承認(rèn)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