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少女的表情讓亞當瞬間冷靜下來,他有些語無倫次,試著想解釋什么安撫蒔蘿,又或者是避免她跳出窗口,高大的身形朝少女一步步靠近…… 蒔蘿深吸一口氣,還沒動作,另一道從旁邊閃出的飛影卻更快。 月女巫看著大飛蛾一個振翅,一掌將頭頂?shù)教旎ò宓膲褲h搧飛過半個房間。 【哼!我早叫你們不要亂靠近我的女巫了吧!】 慓悍的月精靈不經(jīng)意拍了拍尾翼,抖落不存在的灰塵。它手上還拿著蕪菁的那根鵝毛,鵝毛梗被月桂磨得發(fā)亮,當作配劍剛剛好。 【不用客氣!】月桂對蒔蘿點點頭,很是帥氣地將鵝毛劍收起。 蒔蘿看著地上那可憐的……幽靈,一時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是要先和月桂道謝呢?還是先尖叫地跳河逃跑呢?不過很快,頑皮的命運就為她提供第三個選項了。 具有實體的腳步聲緩緩停在門口,銀白色的胡渣彷佛歷經(jīng)滄桑,那根用草紙粗陋卷起的自制煙草沒有點燃,所以沒有味道泄漏行蹤。 “小ㄚ頭,妳自言自語好久了。” 船長今天沒有煙味,也沒有酒味,只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如削成極薄的冰刃,折射著異常迫人的寒光。 作者有話說: 中秋快樂! ps:雖然難度沒有到上一個sss集副本,但因為虧月,蒔蘿現(xiàn)在是人性gt;神性,然后她是真的很怕…… 第八十五章 封鎖女巫 ◎我從沒在圣堂聽過有圣母的存在?!?/br> 亞當被月桂直直搧飛在天窗下, 他生前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粗糙,加上那時的夕陽用溫度和顏色遮掩了亡者的氣息,直到現(xiàn)在月光照出他虛浮的身軀, 蒔蘿才終于接受對方是一個亡魂的事實。 這就是她說的,活人和死人分不清楚, 要嘛她先發(fā)瘋, 要嘛別人把她當成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不過看到船長這個活人, 蒔蘿還是挺開心的,起碼比對著死人說話好啊。 “我、我們東岸人一緊張就喜歡自言自語?!?/br> 小女巫開口就胡扯,順勢扯開話題:“我很擔心蘇珊,我一整天都沒看見她人,我想說她可能和水手去酒館喝酒,但又想起來她已經(jīng)戒酒了……” 幸好她成功了, 老船長沒有再追問, 而是嘆一口氣道:“蘇珊下船了是嗎?” 蒔蘿想到他一整天都在和穆夏商量事情,應該是不清楚蘇珊的事。但他低沉的話里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失望,他早知道蘇珊會離開嗎? 蒔蘿更加疑惑了。她下意識看向亞當, 可憐的男鬼還沒從月桂的攻擊緩過氣, 對方龐大的身軀都快蜷縮進木板縫隙間的陰影,小精靈對幽靈的傷害那么大啊,看來月桂真的不是說說的。 船長靠在門口, 目光低垂:“ㄚ頭, 妳喜歡蘇珊,蘇珊也很喜歡妳,只是上了船的人總會到達目的地, 妳就不用為她擔心了。” 他唏噓惆悵了一會, 接著便習慣性摸索了身上的衣服, 似乎想給自己點一根煙。蒔蘿想到那可怕的煙味,腦袋就開始疼,看來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她都逃不過跳河的命運是吧。 一直不說話的亞當開口了,他瑟縮在角落的陰影,害怕地看著月精靈,卻還是三句不離蘇珊。 “蒔蘿,拜托妳!蘇珊現(xiàn)在真的很危險!那些女人身上有著像是血的氣味,我以為是壞掉的香水,但現(xiàn)在蘇珊不見了,我求求妳……” 一個無時無刻關心蘇珊的水手,還是一個死掉的水手,他是誰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我的至高神啊…….不對、偉大又明智的月女巫,我愿意獻出我的靈魂做代價,求求妳用月光為迷途的婦孺照亮回家的方向吧!” 蒔蘿沒時間去糾正對方的信仰偏見了,獻出靈魂是什么鬼?女巫又不是惡魔! 不過月女巫也意識到自己是亞當唯一的希望,只能硬著頭皮請求:“但我聽說外頭出了事,碼頭現(xiàn)在一片混亂,我們不能去確認一下蘇珊的安全嗎?我一個人去看看也可以啊?!?/br> “怎么去?妳也知道外面出了事,到處都是巡騎,他們封鎖了整座港口,薩夏一會也實行嚴格的宵禁,蘇珊要嘛被趕上船,要嘛好端端待在城內,比任何人都安全……” 船長煩躁地重點煙草,不過蒔蘿依然沒有聞到煙味,因為月桂已經(jīng)搶先一步,只要船長往煙上點火,它就用自己的羽毛劍削掉火苗,點一次,削一次。 【這家伙是燒鳥屎來抽煙嗎?】月桂用羽毛劍狠狠削掉零碎的星火,瞬間金光四濺,再配上那對潔白無瑕的羽翼,宛如從圣堂玻璃窗跳出來的天使騎士。 亞當終于能夠站起身,他沒有放棄,急切地朝月女巫抬臉:“你和尤利塞斯說,那些女人送給蘇珊一朵玫瑰,讓她對圣母祈禱就能實現(xiàn)她的愿望!妳和尤利塞斯說,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尤利塞斯?這是船長的名字?蒔蘿想起來了,穆夏說過眼前這位老煙槍曾經(jīng)是峻麗河最厲害的騎士。 另一邊月精靈和老煙鬼的戰(zhàn)斗越發(fā)白熱化,尤利塞斯對他的煙草異常執(zhí)著,最后月精靈氣得直接用鵝毛劍戳船長鼻孔,害男人打了一個大噴嚏,本就包裹粗糙的煙草紙瞬間灑落一地。 船長狼狽地抹了抹臉,他終于放棄了,一臉頹廢地踩著滿地的煙草。 他轉身就要離開,就聽身后的少女松一口氣:“喔,那可能是我多心了?我只是沒想到蘇珊在薩夏有那么多身分高貴的朋友?!?/br> “朋友?”他步伐一頓,重新轉過來面對蒔蘿。 尤利塞斯藍色的眼眸很是平靜,語氣卻異常堅決:“蘇珊是第一次來薩夏的,她也不認識什么身分高貴的人?!?/br> 蒔蘿和亞當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亞當在打什么主意,還是直覺把戲演到底。 她盡可能露出無知的表情:“但她們看起來像是貴族太太啊!全身都是珠寶,還有好看的衣服和鮮花……啊!對了,她們還送蘇珊一朵漂亮的玫瑰,讓她對圣母祈禱,我從沒見過那么多和藹尊貴的女士,忍不住就大驚小怪了些?!?/br> 蒔蘿久久沒等到尤利塞斯回應,河岸的空氣潮濕而沉重,全部悶在狹小的艙房內,兩個活物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明顯,而其中一人似乎略顯急促起來。 “圣母?”尤利塞斯輕聲道。 蒔蘿看了一眼亞當,哪怕男人已經(jīng)死透了,但蒔蘿可以感覺到對方有點害怕尤利塞斯,這只鬼魂要她說的應該不是什么大不敬的暗示吧? 蒔蘿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腳步聲驟近。 “媽的,我不敢相信我得這樣做?!?/br> 蒔蘿下意識要叫月桂,卻發(fā)現(xiàn)對方只是往自己手里塞了塊東西,她攤開一看,那是枚金硬幣,上面雕有骷髏臉。 金幣的主人壓低聲音:“現(xiàn)在聽我說,不要多問,一會出去往船首右邊走,一直走,但不要遠離船塢,然后去找升有一面漆黑旗幟的小船,將硬幣交給賈馮,他是這片河最厲害的偷渡客,他欠我人情,他會想辦法把妳偷渡上岸,在那些騎士的眼皮下?!?/br> 尤利塞斯說得又急又快:“只要找到蘇珊,立刻回來,大概四、五天后船一開,之后這里的事都與我們無關,我能做的就這樣了?!?/br> 蒔蘿盯著那雙湛藍的眼眸,不難想象對方穿上盔甲時該有多么英俊瀟灑。 她下意識問:“我從沒在圣堂聽過有圣母的存在。” 尤利塞斯顯然很不想提到這件事,忍不住咒罵一聲:“該死的,我就希望妳不要問。那是在十幾年前的薩夏,那時萬神廟還在,這里突然冒出一個叫三圣母信仰的東西,她們像綠仙女一樣為老弱婦孺治病,傳授一些稀奇古怪的巫術和儀式,越來越多信徒加入她們,大部分都是孤兒,女人,特別是寡婦?!?/br> 男人一邊回憶,一邊露出厭惡的表情:“一開始大家沒當一會事,后來那些家伙開始走火入魔,聲稱能長生不老、復活死人,甚至能與神明并肩,一些信徒出現(xiàn)癲狂的跡象,什么亂七八糟、令人發(fā)指的東西都搞出來了。最后圣堂忍無可忍,他們聲稱她們是使用邪術的女巫,發(fā)動了一場血流成河的肅清,薩夏這才變成現(xiàn)在這樣?!?/br> 他冷笑一聲:“雖然在我看來是狗咬狗,死的永遠是平民?!?/br> 蒔蘿從沒有聽過三圣母信仰,那些人絕對不是什么女巫,她想到碼頭詭異的藏尸案有關,心中找到蘇珊的想法更加迫切。 “當年可能還留下一些余黨,但這里已經(jīng)是完全由圣堂掌控,我不認為還能掀起什么風浪。妳也可以留在船上,決定權看妳?!?/br> 蒔蘿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打算去找蘇珊嗎?你是蘇珊的朋友,是淑女號的船長,還是一位騎士不是嗎?” 尤利塞斯不為所動,胡渣遮蓋了他大部分的表情,只聽他冰冷冷道:“是啊,我曾是一位騎士,所以我受夠薩夏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如若蘇珊真的出什么事,我很樂意立刻跳進河里溺死給她賠命,但我死也不要進去薩夏?!?/br> 蒔蘿難以理解,她感覺得到他對蘇珊的關心和擔憂,但他的腳也確實釘死在了船上,死也不肯為朋友挪動一步。 怎么會有這樣奇怪的騎士??? 尤利塞斯嘆了一口氣,似乎又要面對另一個棘手的問題:“涅穆爾可能會殺了我,我看封鎖港口絕對是他的主意,他是薩夏的小主人,他顯然認為河上現(xiàn)在最安全。這的確沒錯,蒔蘿,妳沒有必要為一個已經(jīng)為丈夫心死的女人違反宵禁,被圣堂盯上。說不定蘇珊真的是自愿離開的,容我說一句殘忍的話,就算出什么事,只要能和丈夫團聚都是她的愿望?!?/br> 他的話讓亞當氣得忘了害怕,整片陰影貼在對方背脊上,彷佛下一秒化作實體賞他一拳。 蒔蘿這次沒有猶豫太久,因為大白鵝已經(jīng)拍著翅膀跳出窗外,月桂拿著羽毛劍得意忘形,又開始想著報復蕪菁,兩只從屋內斗到屋外。 “我要去找我的鵝。”蒔蘿聽到自己這樣說:“牠可能跑去岸上了,你就和涅穆爾這么說吧?!?/br> 尤利塞斯深深呼吸一口氣。 在女孩準備跳出窗口時,男人突然叫住她,那雙冷藍色的瞳孔薄徹見底,在昏暗的艙室內有著刀刃般的光澤。 “我知道妳很有辦法,小ㄚ頭,但找到蘇珊就立刻回來,其他事不要多管?!?/br> 少女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硬幣,突然覺得她之前的演技都是笑話,對方也許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會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人,嘿嘿嘿,很久不見的熟人 第八十六章 鬼影女巫 ◎真、真是一群樂于助人的好棒棒鬼手啊?!?/br> 尤利塞斯的硬幣很好用, 賈馮是一個沉默佝僂的男人,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咬了下金幣, 就示意蒔蘿上船。 小船看上去破舊,卻異常敏捷快速, 賈馮降下黑旗, 用一大片鼠灰色的帆布蓋住半個船身, 在黑壓壓的港灣里,他們就像落入角落的一片灰塵毫不起眼。 黑色的旗幟是走私者的旗幟,他們沒有榮譽只有金錢,沒有敵人只有朋友,這是內里的行規(guī),一般都城的巡騎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你不知道你擋的是誰的財路, 這是穆夏告訴蒔蘿。 想到穆夏,蒔蘿有些愧疚,他總是想讓自己安全, 狼騎士嗅出了她的害怕, 更嗅出了她的衰弱,他絕不想讓自己下船。 躲在她斗蓬下的月桂倒是異常興奮,它很開心蒔蘿終于改邪歸正, 他們終于擺脫那只狼了。 【那家伙就像看門狗一樣煩人?!吭鹿痣m然不再那么敵視穆夏狼人的身分, 對他的鄙夷還是一點都沒少。 麻煩總會自己找上門。蒔蘿就是有一種預感,哪怕躺在船上什么都不做,她也能被天上砸下的隕石轟回岸上。 得了女神那么多祝福, 就不能不干活。安柏告訴過她, 無論處在何種情況, 月女巫都不能對弱者見死不救,女人、孩童和幼雛是她們永遠的庇護對象。 有時候蒔蘿真的覺得女巫與其說信仰,更像是一種職業(yè),沒有無償?shù)钠孥E,她們從女神那里得來魔法,再用魔法完成各種工作,之后女神就會給她們更強的魔力和祝福,就這樣不斷循環(huán)。 她們從實習女巫升級成大女巫,最后進眾女神殿向各個“股東”敘職,利害點就像姬瑪還成為其中一個“小股東”,神職人員名副其實啊。 回到現(xiàn)在,賈馮的確是一個厲害的走私客,蒔蘿發(fā)現(xiàn)他的小船比淑女號還穩(wěn)固,輕松就鉆入各個大船的縫隙,蒔蘿卻連半點暈眩的不適感都沒有。 小船躲藏在一艘華麗的橡木大船的影子之下,高聳的船桅宛如海怪攏起的背脊,而他們就是附在皮毛身上的跳蚤。 “列蒂提坦帝國的巡艦。” 賈馮目露向往,蒔蘿注意到船首雕有一頭戴金冠的女王雕像。 “小ㄚ頭,好好記住安寧皇后號吧,我敢說等這任女王死去后,巡艦上的女王雕像就會被法槌之劍替代?!?/br> “我聽說她是一位圣女?!鄙P蘿想到那些瘋魔的圣道女,那位女王八成也很樂意為信仰獻上整個國家 她隨便一句應和,賈馮卻像開了話匣子:“還是一個虔誠的處女,偉大的龐堤王朝曾經(jīng)統(tǒng)治整片峻麗河域,甚至一度橫跨整片暴風海,還娶了一位東岸的公主做王后,現(xiàn)在卻淪落到要斷子絕孫的地步,整個峻麗河的王室都要沒日沒夜慶祝了。他們名義上還尊稱她為中庭女王,但死底下都叫她教會的小表子,等她一死,圣堂勢力擴張,其他國家不會善罷干休,然后就是重演三姊妹的戰(zhàn)爭,河水會被染紅,河道被鐵索封印,到時候尤利塞斯想躲在船上一輩子的退休夢想就會變成泡影?!?/br> 蒔蘿不知道要說什么,如果是克麗緹娜肯定能和對方聊上幾句。 她試著接話:“你一直都在這附近嗎?” “很久了,我在這艘小船上出生,是走私品之一?!彼恢朗遣皇窃陂_玩笑,。 蒔蘿突然靈機一動,想問他十幾年在薩夏發(fā)生的往事,小船卻突然一震,她差點沒捉穩(wěn)。 四周浸泡在濃墨的夜色,幾乎分辨不出河水的界線,但當月光的微微一斜,便立刻照出河面上森白的亂石和殘破的船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