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狂歡女神 ◎記得要聽母神的話,不可以吃人喔?!?/br> 雅南還來不及多敲第二下, 就被一只手猛地拉進房內(nèi)。 少女用力關(guān)上門,她靠在門板上,一臉凝重聽著外頭的動靜。 這是貴人的房間, 他怎么能進來呢?雅南不自在地低下頭,但四面八方的氣息卻直接竄入鼻尖下, 讓他一陣頭暈?zāi)垦!?/br> 這里沒有海水的腥氣和戲服臭酸的霉味, 截然不同的氣息宛如另一個世界, 新鮮的熱度和氣息像是被陽光烘曬過的細絨,輕飄飄的,軟綿綿的,柔軟的羽絨鋪吸飽了馨香,空氣中充滿著火辣辣的燥意,白馥馥的玫瑰就開在窗臺……..等等, 為什么會有一只鵝? 蒔蘿看他完好無損, 悄悄松了一口氣,她可不許自己一直看顧的孩子出事。 “多少人?” 少年試著轉(zhuǎn)移注意力:“很多……他們快把整艘船掀了。” 蒔蘿趕忙拿起凳子,試著掰斷椅腳, 收藏家的東西質(zhì)量太好, 一時間還真難弄。 “女士?” “還等什么?廚房有大蒜嗎?” 吸血鬼對血的氣息很敏感,先想辦法弄個木樁出來,帶著大蒜防身, 一路帶著雅南殺出去。必要的時候就棍棒底下出孝子, 她會保護好她的小信徒,和那些逆子拚了! “我想…..香草港的觀眾是不會怕大蒜的,這里的特產(chǎn)是大蒜烤豬腦腸。” 觀眾?少女愣愣地扛著一張椅子, 抬眼對上雅南一臉復(fù)雜的表情。 他斟酌了幾秒, 像是想確認自己和蒔蘿在講同一種語言: “今晚是貝里他們上臺表演。表演結(jié)束, 觀眾太躁動了,不愿意放人走,正在港口鬧事?!?/br> 搞了半天,原來是追星追瘋了。蒔蘿趕忙放下椅子,她無言地看了一眼雅南,心想這孩子如果可以穿越到現(xiàn)代,肯定是一名優(yōu)秀的記者,一開口就是老修辭法,差點把神嚇死。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杯弓蛇影,怪不得人。 她安慰小信徒:“人潮而已,很快就會散去,你怕的話可以暫時待在這里?!?/br> 雅南沒說話,雙唇緊抿,深色的眼眸黯淡無光,看上去不太好。 “我只是來提醒妳注意安全,我服侍的歌手還在上面?!彼荛_蒔蘿的眼神,轉(zhuǎn)身繞過她就要離開了。 蒔蘿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她好像戳傷一個小男生的自尊心了。對雅南來說,她只是一個勉強有共同話題的客人,但她已經(jīng)在日復(fù)一日的祈禱里了解這個孩子的驕傲和脆弱,所以說話也沒什么顧忌。 “我……”突然船身用力一晃,這次力道大到椅子也翻了過去,她差點跌倒,幸好雅南及時扶住自己。 不過雅南很快甩開她的手,彷佛她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器。少年臉色蒼白,他低著腦袋往后退步,姿態(tài)恭敬得幾乎卑賤,似乎在等待著主人的懲罰和斥責。 蒔蘿無暇顧及他。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語,這真的是在追星,不是在拆船嗎? 月精靈提醒她:【妳忘了這艘船上有一位狂歡女神嗎?】 蒔蘿:草。 月精靈無奈又欣慰地看著這位后知后覺的女神大人,一艘載有狂歡女神的詩人游船簡直就是大/麻加上巧克力,群聚而來欣賞表演的人類不發(fā)瘋才快。 萬物群聚,隨心所欲,追求精神的解脫和靈魂的自由,狂歡本質(zhì)就是生靈欲/望的具現(xiàn)化,但當欲/望蠢動卻得不到滿足,帶來的就是無序的混亂,這便是每個神權(quán)兼具的一體兩面,狂歡和混亂,人性的光和暗。 察覺事情嚴重性的蒔蘿不管雅南的反應(yīng),吩咐他待在房間不要出去,自己則飛快甩門而出。 一路上船身搖搖晃晃,彷佛還在急流中航行,蒔蘿一出去就傻眼了。 人潮,真的字面意義上的人潮,人們爭先恐后擠上甲板,后面更是密密麻麻的萬蟲鉆動,幾個可憐的歌手們死死抱著船桅,置身在風暴中心,群眾伸手拉扯不讓他們離開,再這樣下去把他們生吞活剝都有可能了。 漆彩的風帆也被硬生生撕扯了大半,像是即將被蟻群吞噬的蝶翅,船身隨著人群推擠和踩踏搖搖晃晃,整艘船發(fā)出不堪負荷的呻/吟聲。 近來海妖號每??恳粋€港口,都會引發(fā)不小的sao動,蒔蘿還以為是老詩人余威猶在,現(xiàn)在仔細想想,怕是和自己的神權(quán)都脫不了關(guān)系。 “我的女神啊。“收藏家也被這陣動靜嚇得走出艙門。月精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其實說對方是神眷者還當真不為過,一位狂歡女神別的船不搭,就偏偏選擇搭上他的船。 收藏家喃喃自語:“他們是來搶劫還是來看表演的?肯定是有人給我在里面偷賣毒蕈酒和禁草,香草港什么香料和違禁品都有! “ 不過老詩人見識多廣,他很快眼睛一亮,指揮著幾個樂僮,沖入人群,大聲宣傳著即將上映的新劇。 放眼所及一片混亂,蒔蘿深深吸一口氣,她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夜空:“也許應(yīng)該來盆水醒醒腦?!?/br> - 一滴、兩滴……稀稀疏疏,零落的雨珠彈跳在水面上,很快加大,迸濺飛彈,傾瀉而下的暴雨瞬間蓋住所有聲音。 水花噴濺,濁霧在河面籠起,整條河似乎在滾滾沸騰著,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讓人群尖叫四散,他們很快就從那種似醉非醉的喜樂中清醒過來,爭先恐后逃下船,連帶著整個船身微微向一邊傾斜,最后終于恢復(fù)平靜。 “我的老天!他們想生吃我,我發(fā)誓!”劫后余生的歌手發(fā)著抖裹上毯子,給自己灌了一杯香料熱酒。 蒔蘿正替一些受傷的歌手包扎,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手一抖,惹得那人一聲痛呼。 “抱歉!” “不、不!我那是愉悅的曲調(diào),我在想新歌?!?/br> 蒔蘿無奈地看著眼前的歌手,佛朗忍著痛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受傷最重,被砸破的額頭用棉布包了一圈,微微滲出血色,但傷口疼都比不上看到美人內(nèi)疚而心疼啊。 一旁對蒔蘿也有好感的貝里不甘示弱插話:“妳看到他們多瘋狂嗎?我今晚的表演一定很出色,就是可惜蒔蘿小姐妳從沒賞臉過?!?/br> 其他歌手或多或少掛了彩,貝里看上去沒受傷,但觀眾爭奪他的月洞琴,害他手指拉傷,一動就疼。蒔蘿愧疚不已,對一個琴手來說,寧可被打破頭也不能讓手指受傷。 “下次我一定會到場?!?/br> “下次啊……?!必惱锫冻鲆荒嘈?。蒔蘿知道他暫時沒辦法演出了。 “不過如果是為私人演出就不一定要談琴了,我在月下的清唱就連海妖也會與我合鳴。” 話風一轉(zhuǎn),英俊迷人的臉龐重現(xiàn)活力,憂郁的陰霾似乎永遠無法侵襲詩人的笑容,大概對這些自由之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活在當下,蒔蘿忍不住笑,隨口應(yīng)下:“好啊?!?/br> 在情場上只有敵人沒有朋友,佛朗像看殺父仇人一樣惡狠狠瞪著舊友,手下的棉布不禁用力,忍不住痛呼一聲。 “小心點?!鄙P蘿看到棉布下淌出鮮血,趕忙重新拿了一條干凈的布料來。 重新奪得美人注意,佛朗得意地看了一眼貝里,對方卻是一眼也沒看他,而是扭著頭過去,像是被氣狠了。 大雨很快就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雨珠滴答彈跳,午夜的月亮深入絲絨的黑,又沉入河底,倒映出水面一片粼粼閃爍,彷佛有一顆珍珠正鑲嵌在銀帶中央。 蒔蘿不用睡眠,動用神權(quán)還是讓她感到久違的疲倦, 月精靈催促她禱告,說也奇怪,當站在柔和的月光下,蒔蘿渾身說不出一松,空氣似乎也輕盈幾分,倦怠感似乎一點一滴消失,若有似無的力量正緩緩補充著她的神力。 “看來不能再待了?!鄙P蘿有點可惜,就像魚游入大海,滿戴歌舞的游船容易催發(fā)狂歡的神力,一不小心就會引發(fā)混亂。 但是……少女想到那些莫名出現(xiàn)的白玫瑰,心底還是惴惴不安。 難不成真的要以管理員的身分上線發(fā)帖? #急尋,我是女神本人,請問這里有沒有跑上游船偷吃玫瑰的調(diào)皮眷屬?記得要聽母神的話,不可以吃人喔。# 不行、不行,蒔蘿扶額。 突然,腦中靈光乍現(xiàn),少女眼睛一亮:“月桂,你不是能感知到魔物嗎?” 作者有話說: 奶茶很期待寫到吸血鬼對上小狼,大家可以開始猜是誰了,奶茶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人能猜到!!感謝在2022-03-03 00:55:49~2022-03-06 18:0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井冰一只_、黎格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織炎 50瓶;wendy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一百五十章 憐愛女神 ◎美貌、蒼白,又孤獨,會是他嗎?◎ 月精靈正泡在暖洋洋的月光里, 聽到蒔蘿的問話,愣了一下。 它有些艱難回答:【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現(xiàn)在和我一樣都是妳的眷屬, 我沒辦法像感知狼人那些魔物一樣發(fā)現(xiàn)他們?!?/br> 蒔蘿咬咬牙。好吧,既狼人殺后, 又來個吸血鬼, 她這輩子就是注定和魔物相愛相殺到永遠。 “但既然是我的眷屬, 我沒道理毫無察覺啊……”蒔蘿試著回憶。 老實說,她在這艘游船的日子快樂地就像條魚一樣,整天刷神器、偷偷眷顧雅南、惡整銀舌頭、順便欣賞河岸風光,要不是誤打誤撞撿到那些奇怪的白玫瑰,她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任何一絲異樣。 好歹也是一個經(jīng)驗滿值的老玩家,少女立刻在腦中將所有面孔過濾一遍。 吸血鬼倒是比狼人好找多了, 月亮每月一次圓滿, 太陽卻是每天都在日出日落。簡單大筆一揮,所有白天的喜劇歌手和樂僮都可以刪除嫌疑,剩下的就是晚上的悲劇詩人, 關(guān)在艙房養(yǎng)病的老王子, 還有暗不見天日的底艙…… 蒔蘿有些不愿意再細想下去。 其實就算船上真的躲了一只吸血鬼,從對方只吸食玫瑰的顏色就可以看出他并沒有傷人的意圖,應(yīng)該是一個一心向善的信徒。 之前自己沒有能力, 她的眷屬被迫吸食人血, 才造成血瘟蔓延,現(xiàn)在她給了他們另一種選擇,但凡有點人性, 就不會繼續(xù)傷害人類維生。 而且說不定也只是巧合, 有些觀眾送禮就是喜歡送幾朵白玫瑰也不一定。 蒔蘿覺得自己有點緊繃過度了。 少女向月光道了別, 不出意外,今天應(yīng)該就是在海妖號上的最后一晚。 這段時間收獲豐富,蒔蘿已經(jīng)在人世建立起了初步信仰,現(xiàn)在有神話和神跡立足,日后進入神廟也不會像天降兵一樣突兀。蒔蘿希望自己能正大光明走到月女神面前,就像功成名就的子女歸鄉(xiāng),她也想將自己的榮光分享給這位慈愛如母的女神。 一切都上了軌道,對于收藏家的照顧,蒔蘿也已經(jīng)給予報酬,相信不久的將來海妖號會繼續(xù)航行中庭,老詩人也終于可以安詳走向生命的盡頭。 現(xiàn)在只剩下雅南了,無法看那孩子上臺表演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蒔蘿心底復(fù)雜,感覺自己有點像不負責任的家長。 于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底艙,她來到雅南負責看顧金魚的小房間。 蒔蘿來過這里好幾次,沒有任何一絲陽光,空氣灰暗得透不過氣,黑霉和青苔在角落野蠻生長。 果然還是沒辦法放下這個孩子。她嘆一口氣。 雅南的愿望多得像星星一樣,無時無刻都在變化閃動;想擁有自己的游船、想要有安眠的美夢、想要溫暖的陽光、想要金魚漂漂亮亮、想要那些欺負自己的壞人通通倒大楣…….但渺小的夢想同時也像泡泡一樣脆弱,輕輕一破,就足以讓少年在絕望的泡沫中溺斃。 放到現(xiàn)代,雅南就是一個有憂郁癥的孩子,他把自身看得極為卑賤,認為自己不配擁有任何東西,也不配得到任何快樂,就連妄想也是罪過,每一次禱告后便是請求女神懲罰自己的貪婪和無禮。 蒔蘿才不管這個世界該死的階級制度,她第一個人類信徒值得所有美好。 她湊近門板,隱約聽見若有似無的歌聲,說來雅南總是在禱告說自己練會了什么歌,卻從沒真正唱給她聽過,也不知道他做好上臺表演的準備沒? 小女神手才剛放在門板上,沒關(guān)好的門就自己開了一條縫,她一眼就隔著琉璃水箱看到雅南。 他正盯著水箱發(fā)呆,琉璃映照著幽幽的水光,纖細蒼白的少年像是一株泡在水中病懨懨的植物,輕柔的歌聲似是怕驚擾什么,憂郁和煩惱在房間的每個角落無聲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