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特莎說著正開心,但很快想到不愉快的事,語氣低沉下來: “這幾日得特別盯緊危塔,尤其是奧莉維亞沃頓,絕不讓她冒犯那位維爾德家族的新娘?!?/br> 蒔蘿又聞到了熟悉的狗血味,她記得奧莉維亞本來是圣路伊大公國前王子妃,王子拋棄她后另結(jié)新歡,也就是維爾德家的千金。聽說奧莉維亞因此被嫉妒和仇恨支配,屢次下毒殘害那位新王子妃,這才被放逐到修女院贖罪。 只是蒔蘿想起那雙高傲漂亮的眼眸,瓷亮的翠藍(lán)色,宛如毫無瑕疵的綠松石,那是多么驕傲優(yōu)秀的姑娘啊。如果費歐娜野得像馬,那奧莉維亞便是一只炫耀羽屏的斗孔雀,蒔蘿就是不認(rèn)為像她這樣自持身分的姑娘會去作下毒這種卑劣的事,而且她光是用嘴巴就能把人氣死了。 大概是想到費歐娜昨天喝酒鬧事,特莎端莊的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厭惡道:“只要一天不看好她們就不老實,看來再多勤勞的紡織都拯救不了那種腐爛發(fā)臭的靈魂,這幾天得再找些事情好好磨磨她們,最好讓她們再無力氣作怪!” 來了! “說起這件事…….” - 藍(lán)色的大門深邃無比,宛如通往海底的隧道。 凱瑟琳思考過無數(shù)個進入圣學(xué)院的方法,最可行的辦法是要冒著破壞戒律的風(fēng)險,趁夜闖入有重重青銅騎士看守的圣學(xué)院,但她從未想過她們會看著來來往往的黑袍術(shù)士和青銅騎士,光明正大踏入圖書館的地板。 青金石磚打造的拱型大門上沒有拉環(huán),而是鑲滿無數(shù)把形狀各異的鑰匙。大門兩側(cè)分別是兩名青銅騎士的雕像,他們盡責(zé)地守在青金石的基座上,其中一端寫著【知識乃治愈世界的靈藥】,另一個端寫著【遺忘乃戕害靈魂的毒藥】。 身披麻袍的女孩們穿過藍(lán)色的大門,就像走入深海的小羊,女孩們不敢置信她們就這樣簡簡單單進來了圣學(xué)院的圖書館。 “這是真的嗎?我是在作夢吧?我肯定是在作夢!”尤萊兒環(huán)顧四周,喃喃自語。 當(dāng)異國姿容的少女出現(xiàn)在眼前,一切不可能頓時都成為現(xiàn)實。 蒔蘿有意給她們一個驚喜。女孩宛如見證神跡的目光差點讓她笑出來,但面上還是佯裝嚴(yán)肅,因為她身邊還有特莎派來的另一個圣修女,用以取代珍妮做她的助手。 她低聲喝斥:“今日我們是來替圣學(xué)院幫忙整理舊書,妳們必須挑出快受潮的書籍,舒展卷軸,挑動書頁,將它們曬干在陽光下,若是粗手粗腳,弄壞哪怕一個字,妳們都將受到最嚴(yán)厲的懲罰。” 少女的聲音不輕不重,卻似乎蘊含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一邊年輕的修道女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心想特莎大人她們說得沒錯,蒔蘿女士是圣女院最不可或缺的人才。 危塔的罪女們罄竹難書,每一個都十足狡詐陰險,但在這位蒔蘿女士面前,一個一個都被拔掉了驕傲的骨頭,乖乖垂首服從著少女的命令 想到自己之前聽從伊莎貝拉的挑撥,差點陷少女于不義之中,修道女對蒔蘿的態(tài)度就越發(fā)恭敬謙卑。誰不知道在老圣修女重病之后,這位年輕漂亮的東岸姑娘已經(jīng)成了特莎最新的臂膀,內(nèi)里內(nèi)外都極度看重對方,還有意讓對方出席比武大會的司儀。 在蒔蘿的帶領(lǐng)下,一行人盡可能踩著無聲的步伐開始干活。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凱瑟琳,在意識到這是蒔蘿為她們爭取到的機會后,她立刻壓下激動的心情,有條不紊給女孩們安排工作,一行人很快進入狀況。 其實圣學(xué)院的圖書館正是哲林根家族捐獻建造而成,與其族堡的圖書室構(gòu)造基本相同,凱瑟琳哲林根一半的童年都泡在墨水和草紙里,所以她能對蒔蘿拍胸脯保證,只要她進入圖書室,便是如魚得水,要什么就能找到什么。 蒔蘿決定全權(quán)交給女孩們,她狀似無意地引開新來的圣修女,兩人來到圖書室的祈禱窗下說話。 “蒔蘿女士,稱呼我為唐娜就好,之后還要請妳多加指教。珍妮女士是一位優(yōu)秀女性,我雖不及她聰慧,但也會盡力而為。” 這是一個一絲不茍真正的圣修女,蒔蘿小心應(yīng)對著。 “我們都會很想念她?!?/br> 唐娜點點頭,但她似乎想起來什么,突然在身上摸索了下,拿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東西。 “這是珍妮女士臨走前留給妳的,說是當(dāng)初餞別的回禮?!?/br> 蒔蘿看了一眼,那是一個漆亮的木盒子,上頭有精致的鐫刻花紋。還沒等她打開盒子,唐娜就驚嘆道:“這可是匣中小鳥,只有貴族小姐才能擁有的玩具,八成是從哪個罪女那里沒收來的吧?!?/br> 蒔蘿知道匣中小鳥也就是音樂盒,差不多是在她小時候流行的大陸工藝品,美麗的米達就從情人那里收到了一個鑲滿珠寶的十八音盒,就連安柏也驚嘆這種會唱歌的木盒子是堪比魔法的工藝。 少女謹(jǐn)慎問:“這樣我收下好嗎?” 唐娜很會看眼色,立刻勸說:“這盒子看著有些老舊了,上頭還有點灰塵,記得放在圣女院很久了,原主人應(yīng)該早就不在這了吧,而且這可是珍妮的心意?!?/br> 蒔蘿還想在說什么,手掌隱約摸到盒底的雕刻,她細(xì)細(xì)摸著,腦中立刻閃過一絲亮光。 “那我就收下珍妮女士的心意了?!?/br> - 直到澄澈的玻璃穹頂開始變色,鑲嵌于祈禱窗中的天色從碧青、鵝黃最后濃如瑰紫,女孩們才終于得以喘息。 “明天繼續(xù)?!鄙P蘿一臉冷酷無情,眼角卻偷偷對凱瑟琳眨眨眼。 女孩雖然難掩疲態(tài),但眉眼間的自信和滿足已經(jīng)看出滿滿的收獲。 “特莎大人還有事要交代給她們做,蒔蘿女士妳先回去休息吧?!?/br> 唐娜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幾個累到手臂都快抬不起來的女孩,蒔蘿女士正是教育有方,才得到特莎大人的重視,那自己當(dāng)然也可以。 這可不在計劃內(nèi),蒔蘿微微皺眉:“是什么事?” “一些簡單的紡織勞務(wù)而已,本來也是她們每天必做的課題。” 唐娜輕描淡寫,讓蒔蘿想深究的理由都沒有。 “至高神保佑,晚安,蒔蘿女士?!眲P瑟琳帶著其他女孩對蒔蘿行禮,暗示不要太過于掩護她們。 蒔蘿看了一眼唐娜躍躍欲試的表情,也沒再說什么,她若無其事告別幾人,轉(zhuǎn)身告退。 - 唐娜帶著她們來到平日工作的尖錘塔,一路沿著螺旋樓梯來到塔頂?shù)姆块g。 凱瑟琳對幾人投以安撫的目光后,立刻觀察起四周。六角形的房間很寬綽,麥秸和稻草屑堆得到處都是,空氣中有淡淡的霉味,顯然就是她們今晚的棲身之所。房間雖大,角落只開了一扇窄窗,這里是塔頂,只要通往樓下的門一鎖就是一座不輸危塔的空中監(jiān)牢。 她注意到角落擺有數(shù)架老舊的紡紗機,地上擺滿數(shù)十籃洗干凈的麻束,心中已經(jīng)隱約有了答案。 唐娜一改在蒔蘿面前的謙遜模樣,趾高氣昂地吩咐:“圣女院現(xiàn)在的織布材料短缺,妳們必須在明天早上將這些亞麻訪成紗線,若是做不完,就做到完為止?!?/br> 奧莉維亞最先出聲抗議:“蒔蘿女士明天還要帶我們?nèi)ナW(xué)院整理舊書,我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紡紗?!?/br> 唐娜被她反駁,面色劇變,但又不能推翻蒔蘿女士的指令。 但很快,她看著奧莉維亞那張漂亮冰冷的臉蛋,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說: “舊書隨時都可以整理,但這些紗線可是要用到圣路伊大公國的婚禮上,圣女院上下都在為新郎新娘日以繼夜地編織,到時候若是做不完,對沃頓小姐的名聲恐怕會雪上加霜?!?/br> 就連費歐娜也聽出她深深的惡意,差點忍不住要上去動手,但被蕾塔西及時按住。 “惡意擾亂王室婚禮罪上一等,沃頓小姐要是真心懺悔,就立刻勤懇紡紗,祈求婚禮一切順利吧。說不定王子和他的真愛維爾德小姐會原諒妳因嫉妒犯下的丑陋罪行?!?/br> 作者有話說: 最后一卷要收的線太多了,奶茶都還沒寫到海女巫呢……大家能追就盡量追吧,奶茶爭取在今年完結(jié)qaq感謝在2022-07-29 00:43:41~2022-07-31 17:32: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昀昀、蘿卜燉排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omg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希望女神 ◎女神.卒?!?/br> 有些關(guān)心不好說出口。費歐娜替奧莉維亞搬運沉甸甸的麻束;蕾塔西拿起掃把掃開對方身邊的稻草屑和蜘蛛網(wǎng);尤萊兒則默默湊到她身邊, 忍痛拿出自己私藏著最后一塊面包。 當(dāng)然,她們得不到奧莉維亞的感謝,只會得到她的白眼。 “妳們該不會和特莎她們一樣相信王子真愛這種騙小孩的歌謠吧?” 奧莉維亞嫌棄地把面包塞進尤萊兒的嘴巴:“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沃頓的族堡, 可不會為一個只見過三次面的王子傷心欲絕?!?/br> “所以妳也沒下毒?”蕾塔西心直口快,費歐娜沒來得及遮住她的嘴巴。 奧莉維亞冷漠地看她一眼:“如果我可以下毒, 我第一個要毒死的就是那些滿嘴天花亂墜的流浪歌手, 付點錢就能把馬夫唱成騎士、乞丐當(dāng)成國王。雖說圣路伊王室的婚姻從頭到尾是圣堂和帝國的賭注, 但是用這種謠言毀棋實在太難看了?!?/br> 她輕踩紡車,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維爾德小姐我還比王子有印象,我不討厭她,反而挺同情她要容許九個私生子女在眼前晃?!?/br> “九個?!”這次是所有女孩異口同聲。 啊呀,說溜嘴了,奧莉維亞毫無負(fù)罪感, 掩嘴輕笑:“這還是就我所知的數(shù)量, 大公王妃是個慈善的好母親,她總是替兒子收拾爛攤子。這些私生子女作為侍女或侍童都被好好養(yǎng)在王宮,其中一個女孩特別受大公和王妃喜愛。他們還打算送她去作未來王子妃的侍女, 以后就可以和出生的小公主和小王子同吃同住, 享受同樣的待遇和教育?!?/br> 哪怕一向冷靜的凱瑟琳聽了也扶不住自己的下巴,想起自己父親也曾考慮過要與圣路伊的皇室結(jié)親。她單手摀胸,代入那位維爾德小姐, 這該有多窒息啊。 “我是聽聞圣路伊的王子英俊風(fēng)流, 精通詩歌,但他不才二十五左右嗎?還把私生子女養(yǎng)在身邊,這也太過荒唐了……”。 作為私生女的尤萊兒也難以置信:“我小時候一直和母親待在鄉(xiāng)下的磨坊, 直到成年那個老渾蛋才把我接過去要安排我的婚事, 我要是敢在他夫人面前亂晃早就被扔下水井去了……” 奧莉維亞平靜地表示:“所以我對他們沒有感情, 唯一要說的話就是污蔑我下毒的這件事?!?/br> 她狠狠扯開糾結(jié)的麻線,陰森的目光彷佛在抓著仇敵的頭發(fā):“如果我是女巫就好了,那些修道女總說女巫編織的華袍有毒,虛榮的女人穿上去會被焚燒而死,信仰不堅定的罪人穿上會變成動物,我很樂意以生命為代價,把王子變成一頭公豬!再把圣城所有人變成搖尾巴的狗!” 費歐娜和蕾塔西聽了哈哈大笑,尤萊兒及時摀住雙胞胎的耳朵,凱瑟琳趕忙低下頭禱告替奧莉維亞告罪。 不過經(jīng)奧莉維亞這么一說,大家紛紛打起精神開始干活,明天還要早早醒來和蒔蘿女士一起去圖書館,找尋希望的曙光。 房內(nèi)只剩下紡車軸輪規(guī)律的轉(zhuǎn)動聲,許久后,外面的晚鐘照例響起整整十二聲,凱瑟琳一心多用,習(xí)慣地默數(shù)十二下。她從未聽過什么魔鬼低喃,之前也只是認(rèn)為圣女院的戒律就像老奶奶的床邊故事,不過是尋常的恫嚇手段。直到蒔蘿提起,她才第一次重視起十二條戒律,也發(fā)覺其中的詭異之處。 除了女士察覺出前后戒律的制定人、目的不一樣外,凱瑟琳自己單從文字看,前七條是正大光明的誓言,誓言是為了履行,所有修道女發(fā)誓永遠(yuǎn)效忠于圣城;后五條卻是禁止,禁止是為了預(yù)防,防止某些事發(fā)生。 到底是要防止什么發(fā)生?只會發(fā)生在圣女院的事,只會發(fā)生在她們這些罪人身上……這也可能正是五條戒律被隱藏的原因,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 隨著晚鐘結(jié)束,黑夜帶著冷風(fēng)的手伸進窗口,房間內(nèi)唯一火光也變得曖昧不清起來,眾人的眼皮開始下沉,不熟悉這種精細(xì)活的費歐娜最先撐不住,等蕾塔西發(fā)現(xiàn)時,她為了不睡著,已經(jīng)用紡錘把自己的手刺了好幾個血口,紡出來的線都是刺眼的猩紅。 “妳在做什么???!上次沒死成,這次又要繼續(xù)嗎?”蕾塔西嚇得快哭出來了。 尤萊兒撕掉自己的裙襬給她包扎,費歐娜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又抬頭看著快急哭的兩人。 “我為之前說的話向妳們道歉,針線比大劍還沉重。”還要傷人。 看著三人淚眼汪汪、互訴衷情,奧莉維亞在一旁事不關(guān)己:“先前我說想織女巫的袍子,妳現(xiàn)在這是想給死眷做衣服?我聽說它們特別喜歡猩紅色的衣服,用來榮耀那位永生女神?!?/br> 她說的是近年流行的血瘟,沒人知道災(zāi)禍從何開始,只知道面色蒼白的人們從薩夏魚貫而出,從此大陸上的死人再也無法安息。 正好有什么東西啪地一聲飛過窄窗,燭火一跳,雙胞胎嚇得躲進尤萊兒懷里,抬頭望去外頭已然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本來昏昏欲睡的眾人也感覺背脊一涼,重新在紡紗機前挺胸坐好。 凱瑟琳依然是所有人中最冷靜,她完全不害怕,甚至有些感傷說:“我更偏好稱呼他們?yōu)閺?fù)蘇者,其實除了懼怕陽光和食用鮮血外,他們與我們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多經(jīng)歷了一次死亡而已。親人和愛人得以重逢,也許這真的是某位神的恩典也說不定。” 大家全都表示理解,因為這位才高膽大的姑娘正是偷偷搞血瘟研究,才被以施展巫術(shù)的罪名放逐到圣女院。 不過奧莉維亞的話的確給大家一個好靈感,凱瑟琳轉(zhuǎn)了轉(zhuǎn)目光,開始起頭說話,一人輪流說一個故事,以便保持清醒。 尤萊兒前后還在安慰著雙胞胎,后腳就談起近來沿著峻麗河誘拐孩子的吹笛手。 “他說不定和猩紅詩人有什么關(guān)系,我知道有些瘋子崇拜狼人的力量,記得猩紅詩人每吃一個小孩就會吐出一個災(zāi)難的預(yù)言?!?/br> 尤萊兒表演著狼人張嘴的樣子,鮮紅的火舌舔拭她猙獰的臉孔,雙胞胎索非亞尖叫地抱住meimei露比,兩人雙雙跌入身后軟軟的稻草堆。 鐘表匠的女兒蕾塔西則提起在自己出生時,她的父親曾經(jīng)邀請香草港的海女巫為女兒賜福。由于港口住著兩位赫赫有名的海女巫,為了不得罪任何一個,干脆把兩個都請過來,于是這邊祝福嬰兒會有美麗的容顏,令一邊加碼比海妖更美;這頭贊美嬰兒長大后必有成就,令一頭加碼世界將為她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