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無數(shù)蜀山劍仙都以自己的牌位能進祖師堂為榮，但凌云破莫名覺得有點兒像墓碑，感覺實在太不吉利……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是秋長天，也就表現(xiàn)出極為淡定的樣子，聽著司馬長煙給他們介紹。

    畢竟他其實不是第一次來，上次負責(zé)接待的還是碧笙呢。

    穿過劍碑閣，便是香火殿。沒過多久，玉京掌教便從后殿轉(zhuǎn)出。

    之所以不親自來迎，還是為了拿捏架子，避免讓人感覺“蜀山掌教在這里眼巴巴等著昆侖真人”的感覺……說白了，因為這次是正式拜訪。

    正因為是正式拜訪，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驗的秋長天，已經(jīng)知道接下來的步驟是什么了……

    果然，玉京掌教開始按照古法禮儀，說起了冗長繁復(fù)的客套話。

    當(dāng)初秋長天還是洗髓階時，為了借用鎖妖塔的血海秘境，就曾經(jīng)借著紫薇掌教的人情來過一趟蜀山，當(dāng)時和玉京掌教的對答簡直是又臭又長，已經(jīng)到了他根本不想回憶的地步。

    可惜作為無敵人設(shè)的秋長天，一切都要做得完美，不能有任何可能被人看輕的地方。

    至于另外兩人，駱白原并非長袖善舞的類型，也只能“確實”“確實”地禮貌附和。

    徐應(yīng)憐倒是接受過家族教育，對古典禮儀非常了解；不過她生性清冷，不愛社交，因此只是靜靜侍立旁邊，聽著秋長天和玉京掌教對答。

    又是一番禮儀式的廢話走下來，玉京掌教終于說到正事：

    “后日午時，天極廣場?！?/br>
    說完，他便示意司馬長煙奉茶。

    奉茶送客，本質(zhì)上就是“話說到這里為止，請用茶”的意思。

    秋長天立刻會意，接過茶盞便告辭離去。

    剛離開祖師殿，就聽見駱白原不解地道：

    “就這些嗎？為什么沒告訴我們秘境的情況？”

    “已經(jīng)說了吧?！毙鞈?yīng)憐回答說道，“后日午時，在峨眉金頂?shù)奶鞓O廣場，估計到了那里才會有人過來帶路?！?/br>
    “原來如此。”駱白原立刻明了，“可為什么要如此拐彎抹角，不能直說嗎？”

    秋長天無語地看了一眼這位金丹境大師姐，心想這位還真是不諳世事??！

    不過，也只有昆侖太清宗才能培養(yǎng)出這樣的修士。畢竟只要意志堅定、道心穩(wěn)固，哪怕在社會閱歷方面一無所有，也能被昆侖看中并重點培養(yǎng)。

    用血海老祖的話說，哪怕是一頭豬一條狗，只要道心通明，也會被昆侖收入門墻。

    反像司馬長煙這種喜歡社交、長袖善舞的修士，反而是宗門里的異類，被認為有“不務(wù)正業(yè)”的嫌疑。

    “因為擔(dān)心機密外泄?！毙鞈?yīng)憐也是無奈，只能把話說得更透徹一點，“蜀山內(nèi)部也未必是鐵板一塊，誰知道有沒有魔教埋下的暗子？”

    不是“有沒有”，是“必定有”，秋長天心中暗想。

    雖然大部分門人不同，但只要真正進入過門派管理層，就知道以目前修真界的宗門反諜技術(shù)（基本為無），根本無法阻止內(nèi)諜的滲透。

    連身份證制度都沒有的世界，還能指望什么呢？

    結(jié)果就是每個宗門都必然有其他宗門的暗子，無非只是人數(shù)多少而已。

    放在平時，若是蜀山自己要派人去探索黃金闕秘境，其實根本不用拐彎抹角……畢竟有資格參加的都是年青一代的領(lǐng)軍人物，宗門未來的骨干力量，里面混有內(nèi)鬼的概率非常低。

    但這次卻是有外派弟子參與，玉京掌教當(dāng)然不可能給予毫無保留的信任。

    唉，就算這么小心了，還不是被陰鬼道拿到了消息？

    間諜是不可能防住的，越大的組織就越容易被滲透。真正能戰(zhàn)勝間諜的就只有更強的間諜！

    離開峨眉金頂，秋長天便轉(zhuǎn)去翠竹峰找關(guān)斬。

    對于關(guān)斬行刺長老之事，根據(jù)玉京掌教的隱晦提示，蜀山這邊已經(jīng)不打算追究了。

    原因很簡單：隴西關(guān)家已經(jīng)出手，努力消弭這件事的負面影響。

    在兇手和受害者都是關(guān)家人的情況下，關(guān)家本身的意見就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倘若事情已經(jīng)鬧大，蜀山還能以“影響宗門聲譽”為由強硬插手，但如今卻是沒有鬧大，如果關(guān)家自己打算和稀泥的話，蜀山高層并沒有足夠的動機去干涉結(jié)果。

    至于關(guān)家為什么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據(jù)凌云破上次觀察到的翠竹峰峰主的態(tài)度，顯然關(guān)家內(nèi)部有很大一批人，都覺得冷泉長老殺害全家是腦子出了問題，關(guān)斬作為孤兒，復(fù)仇實在無可指摘。

    萬一事情鬧大傳遍蜀山上下，丟臉的絕對是隴西關(guān)家，所以必須得息事寧人。

    在翠竹峰，拜訪過碧云長老后，秋長天總算是見到了關(guān)斬。

    這位三師弟仿佛喪家之犬般，沉默著被關(guān)山月領(lǐng)了出來——看來行刺冷泉長老失敗一事，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長庚真人?！标P(guān)山月鄭重向他行禮，柔聲道，“舍弟在昆侖期間，承蒙照顧?！?/br>
    “不敢?！鼻镩L天連忙側(cè)身避讓。

    說來也怪，這關(guān)山月對凌云破是親近隨意許多，對秋長天卻又是小心翼翼的，簡直是判若兩人。

    也許是有求于人吧，唉……

    他看著沉默不言的關(guān)斬，心想你這個jiejie也不知為你付出了多少。

    說起來，安師姐似乎很不喜歡關(guān)山月。我原以為原因是兩人性格不合，但這弟控屬性不是非常相似嘛！

    那為何兩人會相看兩厭呢？

    總不會是因為，怕對方奪走自己的弟弟吧？哈哈哈哈……

    “長庚真人?！北淘崎L老嘆氣說道，“我隴西關(guān)家之舊事，想來你也已經(jīng)知曉?！?/br>
    “還請貴派照顧好這孩子，我看他道心似有不穩(wěn)，才行此錯事……不過以紫薇掌教的能耐，也斷不會叫他入了魔道便是?！?/br>
    “咳，那是自然的。”秋長天這樣說著，心中有些慚愧。

    紫薇掌教只管每一代的首席，其余記名弟子根本不會管好嗎？連日常授課都是首席弟子代管的！

    第六章 視線交鋒，西華之山

    將關(guān)斬帶出翠竹峰，見他仍然一副死寂絕望模樣，秋長天便有心想要勸他放棄執(zhí)念。

    然而，再仔細想想，有句話叫“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平心而論，若是自己遭遇了類似的事情，然后有人冒出來勸自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己絕對會將他先送上西天去。

    “蜀山那邊后續(xù)不會再為難你?！鼻镩L天嘆氣說道，“師弟，你且先回昆侖去吧?！?/br>
    “哦，以防萬一，不要從高原上走。從關(guān)中、祁山那邊繞道吧。”

    “嗯?！标P(guān)斬沉默點頭，隨后便一言不發(fā)，御劍離去。

    秋長天回到蜀山住處，將事情和徐應(yīng)憐說了。

    徐應(yīng)憐驚愕聽完，便也感嘆起來：

    “卻想不到竟有這種事情……不過這樣說來，我們天南徐家也有不少陰私之事，想來大抵門閥家族都免不了出幾個道德淪喪的敗類?！?/br>
    聽徐應(yīng)憐將冷泉長老稱為“敗類”，秋長天便也隨口附和起來。

    實際上，他雖然不認可對方的行徑，卻也能理解對方為什么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說白了，是因為在對方的心目中，有比妻子兒女更重要的存在。

    唉，這樣說來，也許等將來自己背叛昆侖之后，師妹也會一臉仇恨地稱呼自己為“道德淪喪的敗類”吧。

    想到這里，秋長天就有種莫名的沮喪和心酸。

    然而，自己是為了補天，為了拯救世界，和那為了自己修道而殺害全家的冷泉長老是完全不一樣的！

    秋長天用了一段時間，重新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隨后便提起正事來：

    “師妹，這次黃金闕秘境之行，我感覺不會太過順利——還要提防魔教出手。”

    “師兄擔(dān)心魔教知曉此事？”徐應(yīng)憐皺眉問道，“縱觀蜀山這次行動，保密方面顯然極為謹慎，就連你我作為昆侖盟友的代表，如今都不知道黃金闕秘境的下落，魔教那邊如何能夠得知？”

    誰知道陰鬼道從哪里弄來的情報……秋長天也不好解釋，只是搖頭說道：

    “無論如何，還是小心為上?！?/br>
    徐應(yīng)憐雖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夫君這般說了，她也就當(dāng)做是“小心無大錯”，心里暗自戒備起來。

    到了玉京掌教的指定時日，秋長天和徐應(yīng)憐、駱白原三人，便抵達了峨眉金頂?shù)奶鞓O廣場。

    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已經(jīng)站在此處的，除了幾位帶隊的蜀山長老以外，另有差不多十來人，都是正教三清潛力潛力拔尖的金丹真人們。

    蜀山的凌云破、安知素，蓬萊的羅衍、石琉璃全都赫然在列，讓秋長天忍不住感慨起來。

    堂堂正教三清，挑選金丹一輩的頂尖真人，我和我的妻子們加起來，居然就占了二分之一的數(shù)量。

    實在離譜！

    等人差不多聚集齊了，玉京掌教便取出一艘寶船來，往空中一拋，立刻變?yōu)榘僬砷L度，叫眾位正教金丹真人們上船去。

    秋長天仔細一看，居然還是天工坊出品的法寶，許多打造之處都有石鼎長老的風(fēng)格，實在是令人感慨。

    寶船行進途中，他這邊再次悄悄清點人數(shù)：金丹真人共十二人，其中昆侖三人，蜀山六人，蓬萊三人。

    昆侖這邊，便是駱師姐、自己和徐師妹。

    蓬萊那邊，除羅衍和石琉璃外，還有一位天瀾真人，金丹境幽微階，主修的乃是符箓之道——羅衍那邊雖然和她不熟，卻也認得對方已是快要結(jié)嬰的修為境界。

    蜀山六人，除凌云破和安知素以外，又有景華、妙丹、石淵、天祁四位金丹真人。

    其中修為屬景華真人最高，同樣是金丹境幽微階，且是之前已經(jīng)打過交道的——昔日筑基境入鎖妖塔，負責(zé)帶隊的便是這位金丹真人，乃是玉京掌教一系的嫡系親傳。

    由此看來，隊伍的構(gòu)成原理便相當(dāng)明了：

    無論昆侖、蜀山還是蓬萊，都派出了一位金丹境最強的幽微階修士帶隊。

    也就是說，那黃金闕秘境八成不允許金丹境以外的修士入內(nèi)，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隊伍配置。

    秋長天暗自盤算，又見三派修士各自扎堆相聚，并沒有互相交流攀談的意思。

    這倒是有些奇怪，因為三派修士光明正大的聚首機會并不多見，按理來說這種場合互相套個近乎才是正常現(xiàn)象。

    為什么大家都擺出這般警惕似的架勢呢？難道說，在黃金闕秘境之中，三派要互相競爭嗎？

    嗯，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由于擔(dān)心魔教暗子的存在，三派修士都被上頭嚴(yán)令不得互相交換情報，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種涇渭分明的現(xiàn)象……

    “那個?！瘪槹自瓉淼剿纳磉?，小聲問道，“長庚師弟，你不去阻止一下嗎？”

    “??？”秋長天聞言一怔，“阻止什么？”

    “就是瓊英師妹和絳霄真人啊?！瘪槹自那膶⑹忠恢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