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施晴的房間，被安排在原本施文師的住處，也就是三師姐梁若華的隔壁。

    羅衍帶著典籍來到其房間，便看見石琉璃正在教她儲物袋的煉制方法：

    “……你在施家學(xué)過一些煉制手法，挺好的。不過我們天工坊里，煉制法器的要求與你家里完全不同?！?/br>
    “你必須糾正過來的最大問題，便是煉器時太過苛求完美?！?/br>
    “完美并非不好，但完美就意味著材料成本高，且不穩(wěn)定性太大?！?/br>
    “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將鑄器技藝爛熟于心，也就是隨時都能以最低的成本，穩(wěn)定地?zé)捴拼笈鷥ξ锓ㄆ?。?/br>
    “等你到了我說的這個境界之后，我們再去追求在鑄器之道上深入，比如煉制一個更加完美的空間法器……”

    “琉璃?！绷_衍將典籍放在桌上，然后將石琉璃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方才是不是嫌棄我？”

    “沒有。”石琉璃笑道。

    “回答‘沒有’的時候，能用眼睛看著我嗎？”

    “夫君你多心了。”石琉璃溫婉說道，“夫君身為天工坊之主，日夜cao勞，殫精竭慮，我怎么可能嫌棄夫君呢？”

    羅衍：……

    好吧，自從他成為天工坊之主后，確實(shí)沒有多少cao勞過。

    一方面是因?yàn)楸灸艿貐拹汗ぷ?，在這個世界不想繼續(xù)當(dāng)社畜；但一方面，又何嘗沒有娘子太過完美，將大部分煩心之事都攬去做了的緣故？

    更重要的是，雖然身為羅衍的時候我在劃水，但身為秋長天，身為魏東流的時候，我可是忙到幾乎連軸轉(zhuǎn)好嗎？

    就憑這點(diǎn)，我也是盡心盡力了??！

    石琉璃見他不說話，便又略微心軟了些，說道：

    “我知道夫君忙著修行，但……天工坊畢竟是父親交到你手里了，你若是能再上心一點(diǎn)，我也就心滿意足啦?！?/br>
    “我可沒有不上心?！绷_衍便為自己辯解說道，“護(hù)派大陣那邊，我不是每日都在維護(hù)的嗎？”

    “父親還在的時候?！笔鹆Ф⒅难劬Γ徽f道，“不僅每日維護(hù)大陣，還要煉制法器。隔三差五就要外出訪友，經(jīng)營人脈。抽得閑暇時分，還要回來給我們授課?！?/br>
    “我往日實(shí)在不懂事，時常外出貪玩。父親已經(jīng)那般忙了，還得出動人手去外頭尋我……”

    “咳咳?！绷_衍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只能尷尬地咳嗽起來。

    石鼎長老是將鑄器當(dāng)做了人生追求，因此才會變成工作狂人。

    你看紫薇掌教，每十日講一次經(jīng)，還只給首席弟子講經(jīng)，其余弟子都要讓首席代師教徒。

    剩余時間，基本都是在講經(jīng)室里宅著……大部分高階修士，都是紫薇掌教這樣的好嗎？

    你拿你父親做例子，這可沒多少人能和他比！

    他有心繼續(xù)分說，只是石琉璃的眼神太過澄澈，以至于讓羅衍感覺自己繼續(xù)狡辯下去，也只是讓她更加失望而已。

    “罷了罷了?！绷_衍表示認(rèn)輸投降，“那娘子要我如何做？盡管吩咐就是了?！?/br>
    “小師妹剛?cè)敕粌?nèi)，在修道上有頗多疑難不解?！笔鹆Уf道，“夫君既是天工坊之主，若是能多指點(diǎn)她幾句，也有利于樹立威嚴(yán)?！?/br>
    “這事簡單?！绷_衍便來到施晴身邊，笑道，“小師妹，你有什么不懂的，且來問我便是?！?/br>
    “我確實(shí)有幾個地方不解，還要請教師兄?！笔┣绫阒钢?jīng)卷上的其中一處，問道，“這里，煉制百寶袋的材料，為何要以白瓷土做預(yù)處理？”

    羅衍：……

    等等，你問陣法相關(guān)的問題啊！問這個什么材質(zhì)，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還是我來教她吧。”石琉璃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嘆氣說道，“夫君不如去看看今年的賬本，也算是為天工坊盡力了。”

    第三十三章 石琉璃的懷疑

    丹根終于生長完畢。羅衍內(nèi)視片刻，可以看到丹田之中經(jīng)絡(luò)分明，仿佛一株茂密而還未展開的花苞。

    說句怪話：有點(diǎn)兒像女性的zigong。

    從元嬰階要蘊(yùn)養(yǎng)元嬰這點(diǎn)來看，似乎也不算錯誤。只不過女性懷的是自己的孩子，而修士懷的元嬰，卻是某種更高境界的、能量化的自身。

    就好像幼蟲結(jié)蛹，元嬰便是自己的蛹。

    等元嬰階修行到大圓滿，要登天成為仙人，便喚作“羽化”……因此這般說來，倒是和昆蟲極為相像了。

    如今的問題在于，丹根生長完畢之后，金丹仍然未出現(xiàn)變化。

    從尋根階到幽微階，根據(jù)典籍經(jīng)卷的記載，需要丹田內(nèi)“做雷鳴聲響”，“金丹震動不止”，但羅衍體內(nèi)的一品金丹此時并無任何異樣。

    而丹根確實(shí)已經(jīng)長無可長，到達(dá)了大圓滿的境界。

    也就是說，又遇到瓶頸了。

    換做尋常修士，最害怕的便是遇到修道瓶頸。

    原因無它，每個人的瓶頸都是不同的，因此并無定成取巧之法。人家用來解決瓶頸的手段，自己拿過來大概率一點(diǎn)用也沒有，因此許多人在瓶頸之前蹉跎幾十年，乃至上百年都很正常。

    但羅衍并不畏懼瓶頸，因?yàn)樗钪薜辣愫盟颇嫠兄?，不進(jìn)則退，他有決心也有毅力去戰(zhàn)勝任何瓶頸！

    “娘子啊?！绷_衍這邊找到還在教導(dǎo)施晴的石琉璃，笑道，“為夫又遇到修道瓶頸了，且?guī)湍惴蚓闼?，突破瓶頸的契機(jī)在哪里？”

    石琉璃并不理他，只是跟施晴說道：

    “你看，我夫君還是有優(yōu)點(diǎn)的——至少在修道速率方面，這玉清觀怕是沒一個人追得上他?！?/br>
    羅衍：？？？

    等等，你們剛才在討論什么？

    雖然心里頗為懷疑，但為了不露出破綻，他連忙謙虛說道：

    “娘子休要如此夸贊，玉清觀里亦有不少天資卓越的修士。為夫可不敢妄稱第一?！?/br>
    “嗯嗯?！笔鹆Х笱軕?yīng)下，隨后又跟施晴說了幾句，這才隨羅衍走出房間。

    “你不解釋一下嗎？”她淡然問道。

    “解釋什么？”羅衍裝傻。

    “修為精進(jìn)的問題。”石琉璃平靜問道，“你在尋根階停留了多久？”

    “縱觀玉清觀，我從未聽說有人能在三五年內(nèi)，連續(xù)突破存神、尋根兩階，直接抵達(dá)幽微階門前的?！?/br>
    “我并非有意要刺探夫君隱私。只是夫妻之間，有些話還要掰扯清楚。若是夫君真的用了什么揠苗助長，傷害本源的方法，我身為妻子卻不知情，不關(guān)心，不管教，是有失婦德的?！?/br>
    羅衍：……

    “這個，怎么說呢？”他假裝為難地吞吞吐吐，實(shí)際卻在小心留意石琉璃的表情。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石琉璃既然已經(jīng)和自己結(jié)為道侶，以她的性格斷然不會對自己不利。

    雖然她對自己的修為精進(jìn)之快產(chǎn)生了懷疑，但僅憑這點(diǎn)絕不可能聯(lián)想到小號多開上去。

    自己只需要糊弄一下，表現(xiàn)出不方便多談的態(tài)度，想來以琉璃娘子的聰明，肯定會識趣地不再多問……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羅衍坦誠地?cái)偸终f道，“感覺就像是頓悟，某天從入定中醒來，突然就尋根階大圓滿了?！?/br>
    石琉璃沉默地盯著他。

    過了良久，她才緩緩垂下眼瞼，說道：

    “我知道了。”

    “但是夫君，咱們天工坊雖然缺乏高階修士，但還沒有到需要不惜代價突破修為的地步。”

    “若是夫君心里有什么難處，隨時都可以找我來溝通的，可以嗎？”

    羅衍聞言頓時大為感動，曉得石琉璃是以為自己為了彌補(bǔ)沒有石鼎長老的空缺，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開始狂增修為，所以才說出這般關(guān)切的話來。

    他便將石琉璃的嬌軀攬入懷里抱住，輕輕揉捏她的香肩，安慰說道：

    “放心吧，娘子。我并沒有用什么損傷本源的邪法，我只是……咳，修為精進(jìn)速度快了一點(diǎn)，我自己其實(sh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br>
    石琉璃嗯了一聲，在他的懷里溫存片刻，這才取出六枚銅板來，往空中拋去。

    如此反復(fù)數(shù)次，她終于將銅板收起，陷入若有所思的神情。

    羅衍也不敢去打擾她，只是讓她獨(dú)自沉思。

    過了片刻，石琉璃終于說道：

    “這卦象……倒是奇怪?！?/br>
    “怎么個奇怪法？”羅衍連忙問道。

    “夫君應(yīng)該知道，所謂的修道瓶頸，實(shí)際上是追求心境上的蛻變。”石琉璃正色說道，“既然是心境變化，便要有能觸動心境的事情發(fā)生才行?！?/br>
    “從卦象上顯示，夫君應(yīng)該會面臨某種極其重大的人生抉擇，這便是夫君突破到幽微境的契機(jī)……不過我很好奇，夫君如今過得如此安逸，既不愁修煉用度，又不被瑣事纏身，怎么會面臨人生抉擇呢？”

    羅衍聽了也有些傻眼：什么重大的人生抉擇？

    總不會是阿鏡要離我而去吧？哈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彼冻鲆苫蠹{悶的神情，“這重大的人生抉擇，有說什么時候會來么？”

    “不知道。”石琉璃搖了搖頭，“這次的卦象太過混亂，尤其是時間方面，我實(shí)在不知道何時才會來這個契機(jī)……夫君耐心等待便好。”

    羅衍心里了然，便又抱著石琉璃摸摸捏捏，說了一些小甜話，自以為把她哄好之后，這才悄然離去。

    石琉璃望著夫君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清冽起來。

    先是突然就結(jié)丹，然后又是突然晉升……若只是一次兩次，還能用奇遇來解釋，這連續(xù)不間斷的境界突破是怎么回事？

    除非是有什么長輩在暗中培養(yǎng)夫君，完全不吝惜各種天材地寶，這樣才能勉強(qiáng)解釋。

    不對，若對方是萬象仙人，那么培養(yǎng)必然是全方面的。

    除了修道資源上的傾注以外，肯定也要有門派地位上面的扶持，否則就僅僅是培養(yǎng)打手而已，沒有意義。

    這個長輩，絕對不可能是萬象仙人！

    那么究竟是誰……

    她再次拋出六枚銅板，然后接住看正反面，如此反復(fù)數(shù)次，卦象便越發(fā)混亂，到最后幾乎無法閱讀。

    被人屏蔽了天機(jī)么？

    石琉璃默默閉上眼睛，神情好似古井無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