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師傅要如何稱呼??？”明智忽然開口問道。

    如何稱呼，自然是指他目前偽裝的這個身份的姓名。

    那小沙彌連稱不敢，低頭說道：

    “小僧法號‘見性’。”

    賤性？明智眉頭微微一皺，心想這法號怎么這么怪呢？

    跟著見性一路上行，明智不斷打量周圍，心里逐漸疑竇叢生。

    這佛寺，為何要建在此處洞天之中？

    縱覽過去閱歷，佛門確實有喜歡將駐地建在偏遠地帶的習(xí)慣。例如南海的金鰲島囚魔殿，又比如西南高原之上的千佛窟（也就是萬相絕仙劍出土之處），這些地方本質(zhì)上都是在看守鎮(zhèn)壓什么東西，所以才要盡可能不讓人找到。

    而這金蟬寺，會不會也是出于類似的目的，才將駐地修建在這避世洞天之中的呢？

    思及至此，明智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抵達寺門。

    寺門敞開，只有一個僧人在默默掃地。

    然而地上并無落葉，也不知對方在用掃帚掃些什么。

    “師兄?！币娦孕∩硰洷闵锨罢f道，“這位是明……明智師兄，來自外，外頭的普渡寺，想在我們……我們金蟬寺落腳?！?/br>
    那僧人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明智一眼——明智發(fā)現(xiàn)這僧人瞳仁太小，而眼白居多，分明是精、氣、神衰微的癥狀。

    這金蟬寺里頭，有點古怪啊？

    明智正思索著呢，只聽那僧人開口問道：

    “有沒有接引度牒？”

    “有，有的！”見性連忙取出度牒，交給對方。

    “你且在外面等著。”僧人接過度牒，也不去看，只是塞入袖子里，“見性，你隨我去見主持。”

    兩人便跨入寺門，只剩下明智在外頭等候。

    他將雙手揣進袖里，默默地打量著前方的寺廟。

    “有陣法的痕跡。”明智在心里說道，“而且是非常復(fù)雜的陣法?！?/br>
    “確實?！崩鲧R掃描片刻，得出了相同的結(jié)論，又道，“你覺不覺得，這陣法的紋路布局，有點似曾相識？”

    “你這么說來，倒也確實……”明智仔細思索起來，“但我倒是不記得有學(xué)過類似的陣法。”

    “這陣法以佛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并且漸漸隱入虛空。由于沒法一窺全貌，因此倒是不好判斷究竟是什么陣法。”

    “但從這個布局來看，此陣的體量必然大得驚人，應(yīng)該是和整個洞天互相關(guān)聯(lián)的。”

    “既然是和整個洞天關(guān)連，多半就是什么護派大陣吧。”素鳴劍也隨口說道，“這種大陣不是很常見的么？”

    “你不懂?！泵髦切Φ溃耙话愕淖o派大陣，是為了防備大批敵對修士闖入門派駐地?！?/br>
    “但此處卻是洞天，和外面的世界天然隔絕。一般修士連洞天的入口都找不到，更遑論要闖進來了，又何必布置如此龐大的陣法？”

    “你看之前的神農(nóng)架秘境，為什么沒有護派大陣來針對我們？因為要想進入秘境，基本只能通過紅塵百世圖的通道，器靈不開通道你們就進不來……不是所有人都有天霐神梭這種空間類奇寶的。”

    “所以這金蟬寺，搞了這么大一個連通整個洞天的陣法，肯定不僅僅是為了防御，應(yīng)該還有別的什么目的。”

    “哦？”素鳴劍便嬌笑問道，“那么劍主大人，請問這金蟬寺有什么目的呢？”

    “那自然是……”明智正要隨口胡謅一番，卻看到寺門又有人出來了。

    仍然是之前那個掃地僧，但見性小沙彌卻不見了。

    “大師，請隨我來?！睂Ψ秸Z氣硬邦邦地說道。雖然口稱“大師”，但看樣子并無多少恭敬之意，反而有種漠不關(guān)心的麻木感覺。

    明智跟隨掃地僧跨入寺門，目光轉(zhuǎn)動之間，便飛快將一路的地形環(huán)境記下。

    來到正殿，明智就看見一個老僧站在大廳中央，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一般的佛門正殿，往往會設(shè)有佛像用作祭祀，但金蟬寺的正殿卻是空空如也——這老僧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同樣雙眼無神，形容枯槁，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明智：……

    “普渡寺的明智大師？”老僧問道。

    “正是貧僧?！泵髦沁B忙說道。

    且不論那度牒上寫了什么，左右是地獄道安排的身份證明，自己只管承認便是。

    “好?！崩仙?dāng)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說道，“貴寺對我們金蟬寺的物資支持，實在是來的太及時了，好比久旱逢甘霖吶。”

    “呵呵。”明智雖然壓根不知道什么物資支持，但也瞬間猜到是地獄道偽托普渡寺的名義，叫那見性小沙彌轉(zhuǎn)交給了方丈，便灑然笑道，“區(qū)區(qū)身外俗物，何足掛齒？況且貧僧受命要來貴寺研習(xí)佛法，砥礪佛性，接下來還要叨擾一段時日，這些許支持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好說好說?！崩仙蛔↑c頭說道，“明智大師想在此住多久，就住多久。那個……見悟！”

    便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從外頭一路小跑進來，拜倒在地，口稱主持。

    “帶明智大師，去東廂房找一處幽境的住處，安頓下來?！崩仙畤诟勒f道。

    明智在旁邊看著小沙彌，發(fā)現(xiàn)他精氣倒是完好無損，面上也是神采飛揚，和那些眼白居多、瞳仁微小、形容枯槁的成年僧人完全不同。

    小沙彌連連應(yīng)下，只聽見老僧又和明智說道：

    “這東廂房，乃是貴客和高僧的住處；西廂房是沙彌和雜工們的住處；我們平時禮佛、誦經(jīng)、研讀經(jīng)書的常說，基本都在前廳之中，大師只要一去便知?！?/br>
    “另外，后殿乃是污穢骯臟之處，大師切不可踏入其中，免得沾染腥臭，切忌切記?！?/br>
    明智自然全盤應(yīng)下，心里卻古怪起來。

    污穢骯臟之處？這說法倒是古怪。

    放在凡間，這種地方一般說的是廁所或者屠宰豬羊之處。但修士無需進食排泄，更不需要殺羊宰牛，哪來的什么污穢場所？

    為了避免對方生出疑心，明智便假裝毫不在意，暗地里卻是打定主意，待會兒要找個時間問問見性。

    第四十章 大監(jiān)視器

    相比于低眉順眼、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的見性，見悟這小沙彌則開朗多了，一路上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想問問題卻又擔(dān)心唐突貴客，只能抓耳撓腮。

    明智將他的猴急樣子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他當(dāng)然沒有興趣去為一個好奇的小沙彌解惑，但此時見性這內(nèi)鬼不在，自己又確實有些問題要問，于是明智便仿佛隨意閑聊般說道：

    “見悟，我有一問不解：這金蟬寺為何要叫金蟬寺??？”

    見悟微微一怔，便回答說道：

    “回大師的話，小僧確實不知……”

    “哦？”明智微笑說道，“你來這里多久了？”

    “小僧在此寺修行，約有五六年了?！币娢虿缓靡馑嫉卣f道，“從小僧修行開始，本寺便一直喚作金蟬寺，因此確實也不曉得為什么是這個名字?！?/br>
    “無妨。”明智溫和地擺了擺手，“藏經(jīng)閣是在前殿對吧？”

    “藏經(jīng)閣，明心殿，宣法殿都在前殿。”見悟飛快地回答說道。

    “原來如此?！泵髦钦b了一聲佛號，“主持方才說，后殿有污穢骯臟之處，所以不得擅入。這污穢骯臟之處是指茅廁嗎？”

    這里他耍了個小心機，并沒有直接詢問“是什么”，而是明知道這個答案肯定不對，還要故意問“是這個嗎”，來引起對方的反駁欲望。

    “當(dāng)然不是！”見悟果然直接上當(dāng)，先是下意識否認說道，接著又道，“那里面……”

    他突然猛地打了個寒顫，連忙低頭阿彌陀佛，小心說道：

    “大師還是不要問了，小僧什么也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明智冷眼看著見悟，曉得對方并非起了戒心，而是知道后殿藏著什么可怕的事物，以至于下意識不想和這個話題有過多牽扯。

    如此說來，對于后殿里藏著什么事物，明智便更加感興趣了。

    待會兒可一定得找見性來問問。

    被見悟引到東側(cè)廂房，找到住處，就看見這小沙彌頭也不回地跑掉了，完全沒有之前的靈動與好奇。

    明智倒也并不在意，只是于床上打坐入定。

    午夜三更，外面果然響起了敲門聲。

    “大師，您，您要的佛經(jīng)，我給您取，取來了?！?/br>
    聽到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明智便暗笑一聲，吩咐說道：

    “進來吧?！?/br>
    見性小沙彌吃力地抱著一疊佛經(jīng)，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明智見他吃力的樣子，正要說話，只聽見見性突然跟他傳聲入密說道：

    “話別太多。你先前問見悟的那些話，主持已經(jīng)知道了?！?/br>
    “哦？”明智心里略微思索，問道，“是見悟告密了？”

    “不是?！币娦詻]有繼續(xù)解釋，只是說道，“在金蟬寺里，一定要謹言慎行，以防隔墻有耳?！?/br>
    “你怎么不結(jié)巴了？”明智詫異問道。

    “這不重要！”見性怒斥說道，“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先走了?！?/br>
    “等等，我還有些問題要問……”明智連忙問道，“通過什么方式聯(lián)系？”

    對方明顯猶豫了下，最后還是說道：

    “我會聯(lián)系你的，你等著就行了，不要給我惹麻煩！”

    說完，見性小沙彌就低頭口誦阿彌陀佛，隨后默默倒退離去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泵髦潜阍谛闹行χf道，“這金蟬寺是什么龍?zhí)痘ue？我與那見悟小沙彌說的話，對方?jīng)]有選擇告密，那主持是如何知道的？在路邊埋了竊聽器是吧？”

    “竊聽器是什么？”昆侖鏡好奇問道。

    “就是一種法術(shù)，能將指定范圍內(nèi)的聲音全部錄下來……”明智忽然靈機一動，“等等，你說會不會是籠罩全寺的那個陣法？”

    想到這里，明智再次開始掃描周圍，將腳下的陣法細細地觀察揣摩起來。

    “果然，我就知道！”他再次冷笑起來，“這個陣法，主要并不是對外的，而是對內(nèi)的。”

    “它不僅能監(jiān)聽洞天之內(nèi)的所有聲音，甚至連寺內(nèi)僧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對方的耳目……這就是一個大號的內(nèi)部監(jiān)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