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又有什么壞心眼呢 第153節(jié)
楚闌舟的喜好不難猜,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曉。 楚闌舟喜歡去凡間參加詩會,她不喜歡沽名釣譽附庸風雅之徒,但她卻喜歡名副其實的詩人,喜歡恪守禮義的君子,她雖然活得離經叛道,但她喜歡好的秩序。 宴君安曾不止一次悄悄竊喜,可現在,這份歡喜成空,反倒變成了他最嫉妒的東西。 他是個已經墮落的仙君,早就失了以往固守的禮數,已經喪失了辨別黑白的能力。 于是他就開始嫉妒起來,嫉妒起曾經的自己。 修者修心,斷不可被外?物所擾,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可他忍不住。 楚闌舟喜歡的是自己,還是自己偽裝出來的外?表,她看自己的時候看的是現在的這個宴君安,還是宴仙君,曾經的那個君子師兄? 更何況愛意是最容易消散的東西,宴君安本就不知道楚闌舟對自己的喜好會維持多?久。若是她真的發(fā)現了自己的真面目,會不會就此?拋棄自己。 再一次丟下自己,再一次自己一個人離開,讓自己守著那具枯骨,日日夜夜盯著那座泥塑的神像也再找不到她的痕跡。 一次一次,一年?一年?,永生永世。 “你想要什么?” 宴君安聽到楚闌舟的聲音。 他神志處于崩潰邊緣,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壓根沒?有?思索的能力,毫不猶豫就開了口。 “想殉葬。” 楚闌舟以為他會說什么話本子里那些不能過審的場景,卻看到宴君安神色空茫,語調極輕:“想殉葬?!?/br> 楚闌舟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下意識重復了一遍:“什么?” “你和我兩個人在一起,埋在一個地方,百年?之后,骨灰混在一處,再也不分離……”宴君安一邊輕聲敘說,臉上還帶著恬淡的笑意,好想他描述出來的場景就是他能構想出來最浪漫的畫面一樣。 她之前也聽宴君安說過,當時只覺得他瘋得厲害,卻沒?想到他居然真有?這個想法。 可修者的□□皆為靈氣?所化?,等他們死后靈氣?歸于天地,就連灰燼也剩不下,哪里會有?什么骨頭。 魔尊也是一樣的,楚闌舟就是把體?內的靈氣?轉成了魔氣?而已,其運行原理?和正常修者也沒?什么不同。 宴君安自己也是個修者,還是個修為不錯的修者,他應該最清楚這一點才對。 楚闌舟有?些疑惑,魔氣?也因此?停滯下來,可楚闌舟不動,宴君安卻不會如她所愿停下,很快,靈氣?占據了主導。 楚闌舟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卷進了漩渦之中。 宴君安是真的瘋得不輕。 靈力毫無章法,跌跌撞撞填充著她空空落落的靈府,甚至還妄圖驅趕她體?內的魔氣?。 可魔氣?早與?楚闌舟共生,又?怎是他能驅趕的掉的。 一來二去,楚闌舟委實受了好大?的苦楚,可這種感受又?不是疼,怪得很,奇怪的感覺溢滿身?上每一個孔竅,讓人不免沉醉在其間。 之前楚闌舟聽系統(tǒng)告狀的時候說過,這種修行方式很容易上癮。 她當時還不明白系統(tǒng)的含義。 可如今她知道了。 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到極致,細細密密的癢意伴隨著慵懶感,傳導入整個心臟。 原來這就是上癮。 楚闌舟分不清是這種事情讓她上癮,還是宴君安本身?。 可宴君安也著實蠱惑人心,也不知道是怎么教養(yǎng)出來的,還是穆家那些藥人都如此?。 不,只是宴君安。 能讓她心動的,只能是宴君安。 楚闌舟思緒繁亂,眼角溢出一滴迷惘的淚水,被宴君安輕輕吻去了。 像是陷入了沼澤之中,楚闌舟手軟腳軟,什么也推不開,亂七八糟與?宴君安的五指交纏。 楚闌舟看著他們交疊的雙手,忽然想起了宴君安當日的話。 真像是私奔啊。 他們一起牽著手,仿佛就能穿過叢叢阻礙,到達一個所有?人都干涉不到的地方。 可他與?她又?能逃到何處呢? 憫川還是關外?,還是更遠的地方?關外?煞氣?潛伏在暗處,禍亂四起,百姓民不聊生,這一個個泥沼,前路難行,早就絆住了她的腳步。 她是楚家人,所以她不能走。 更何況,她看到了柳明彧抄錄給她的書。 這本書,記錄了楚闌舟死后的百年?。 宴夢川是這本書的主角,他們對抗著四處溢散的煞氣?,苦苦抗爭百年?,最后終于獲得了勝利。 可哪怕如此?,在楚闌舟看來,他們贏的實在是太艱難了。 煞氣?在憫川四處暴動,哪怕書里沒?有?記述具體?場景,也能讓人從主角做出的事跡中看出當時場景的慘烈程度。 煞氣?本就不該起,就該從源頭消亡,楚闌舟也是因此?,才回到了汴州。 哪怕她明明知道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 可書里的這些人物是活著的,百姓是活著的,他們有?血有?rou,有?自己的情感,這世界上還有?許多?許多?像阿真那樣的好大?夫,他們都會喪生在這次煞氣?洪流之中。 煞氣?決不能暴動,哪怕她注定死去,也絕不能讓這世道淪為那種境地。 她做決策向來都果決,毫不遲疑,可她今日卻有?些猶豫起來。 計劃從知曉煞氣?會暴動之時已經訂好了。她生來背負著楚家余下的職責,更何況她向來不畏懼挑戰(zhàn),也不害怕犧牲。可她可以舍身?取義,那宴君安呢? 宴君安就爬在自己身?上,瘋瘋癲癲的,可憐極了。 楚闌舟聽說憫川曾經有?舊俗,以前的一些君王會在死時讓自己的嬪妃殉葬。 生同衾死同xue,仿佛這是浪漫,可楚闌舟只覺得這個習俗毛骨悚然。 自己難道真的忍心讓他與?自己陪葬嗎? 楚闌舟自問不舍得。 可要真放他一個人離開,楚闌舟又?覺得不爽。 她無法解釋自己不爽的原因,只能勉強按耐下來看向宴君安。 他胸前的金鈴晃來晃去,不時露出頸間的紅痣,看上去又?色氣?又?勾人。 可楚闌舟卻覺得有?點礙眼。 她舔了舔嘴唇,下了決定。 …… 宴君安察覺到胸前一涼,這點涼意喚回了他的神志,他低下頭,看到楚闌舟跟個狗崽子一樣,還在試圖咬他的衣領。 偏偏一雙眼睛又?要偷偷看他,眼眸中透著狡黠,占有?欲彰顯無疑,像是貓貓志得意滿巡視著自己的屬地。 宴君安:…… 宴君安差點就要如了她的意。 但眼下幕天席地,他們就站在一處羊腸小?道上背靠一顆矮脖子樹,那是通往汴州內部唯一一條道路,更何況…… 好在仙君神魂穩(wěn)固,宴君安深吸一口氣?,口中默念無數遍清心咒,終于勉強將自己的理?智拉了回來,提醒楚闌舟:“這里不可……” 楚闌舟被打斷,不悅皺了皺眉。 他為何不愿? 他想為誰守身?? 聯想到上次他也是這般反應。楚闌舟表情逐漸變得危險起來。 宴君安為何不愿意? 是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危險隨時都會死去,所以還想著守身?在自己死后好琵琶別抱嗎? 他要去找哪個女修?那個給他告白過的?還是在她百年?沉睡之中,他又?遇見了新歡? 哪怕知道這應該不是宴君安的想法,但現在的楚闌舟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心態(tài),只覺得心臟如同被狠狠攥住,一股酸意涌上喉頭,逼得她牙尖癢。 楚闌舟警告咬了咬他的朱砂痣:“師兄,可你我現在,可什么都做過了?!?/br> “你已經沒?有?后悔的機會了?!?/br> 還未出閣就被稀里糊涂玩了個透徹,就連神魂都烙印上了她楚闌舟的痕跡,哪怕胸前的朱砂痣還在也毫無用處,他們是修者,是要靈修的。 宴君安一開始還沒?有?明白楚闌舟的含義,待想清楚的時候整張臉都紅了。 楚闌舟也會,也會說這樣粗俗的話嗎? 可是好刺激啊。 宴君安臉頰通紅,以為楚闌舟還在和他玩之前那個仙君大?人和小?小?魔修的把戲,他羞透了,勉強配合地嗯了一聲。 聲音細若蚊蠅,和沒?說沒?有?區(qū)別。 哪怕是瘋掉了的宴君安,這也太超過了,回應一句嗯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可這反應落到楚闌舟眼中就換了個意思,楚闌舟原本還懷疑的目光在看到宴君安這次地反應后被做了個十?成十?,口中力道不自覺加重,待品嘗到血腥味才醒悟過來松了口。 宴君安像是沒?感覺到疼一般,臉頰反而更紅,還低低喘了兩聲。 楚闌舟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該生氣?還是該笑了,她一把推開宴君安,從背靠著樹轉成了自己站著:“你既然不愿,不如回你的念虛宗,又?何必和我來汴州?” 要是不能人道就算了,可……她能感受到的,他并非有?隱疾。 再遲鈍也該察覺到楚闌舟此?時生氣?了,宴君安臉色一白,在聽到楚闌舟后面的話之后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這沒?什么不可說的,也怪他沒?有?提前解釋,宴君安連忙道:“我是藥人,容易看出來,你我二人還未你結契,若去拜會的時候不是完璧之身?,我怕你的家人不喜?!?/br> 楚闌舟一愣。 修者和凡人不同,凡人死后入輪回道,修者身?死則道消,沒?有?魂靈可言。楚家雖有?祠堂,但那里供奉的也只是空掉的魂燈,真正的楚家人早就死在了關外?的煞氣?暴動之中,就連聚攏魂魄的機會都十?分渺茫。 這是修者間都有?的共識,宴君安卻像是像對待生者一般對待著楚闌舟的長輩,可見其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