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旁邊的小弟子忙不迭搖頭。

    這小弟子覺得疑惑：“這本書銷量年年穩(wěn)居榜首，你居然沒看過？”

    書里說?林束林掌門其實?并非人修，而是九尾狐化身為?人，所以妖媚惑人，顛倒眾生。甚至讓一度穩(wěn)居修真界十大美男榜首的宴君安都?成為?了她的裙下之臣。這份野史實?在是太野了，大家買回來也就是看個新奇，實?際上無?人敢信。

    但現(xiàn)在這小弟子幾乎要信了。

    雖然村長只是凡人，但幾句話就讓這樣一個抵觸他?們的凡人主動放行，除了林束是九尾狐妖好?像沒有別的理由了?。?/br>
    小弟子悄悄瞟著眼前正與村長相談甚歡的林束，甚至有點懷疑剛剛那個嚴肅恐怖的林掌門是不是在這短短瞬息被人奪了舍。

    他?又悄悄戳了戳他?旁邊的弟子：“我覺得林掌門是狐妖，你覺得呢？”

    那弟子終于忍受不住了，咬牙切齒提醒：“像林掌門這種修行精益的修士，是能聽見極遠之處別人的低語的。”

    臥槽，你怎么不早說?？

    一種毛骨悚然的殺意?從身后傳來，小弟子一寸寸扭過頭，對上了林束似笑非笑的眼睛。

    太好?了，是熟悉的感覺，林掌門沒有被奪舍。

    小弟子抖了起來，慘兮兮地朝著林束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仙君，也不知您怎么稱呼？”村長帶著試探的發(fā)問一把將?楚闌舟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楚闌舟嘴角又自然而然扯起了一抹微笑：“我姓林，村長喊我林束就好?。”

    看清村長眼底一瞬間?閃過的落寞，楚闌舟彎了彎眼睛，將?笑容扯得更大了。

    這種將?兩邊嘴唇微微扯開的笑容很溫和，卻透著一股疏離感，楚闌舟喜歡笑，但她平日里從不喜歡這么笑。

    因為?這是楚苑經(jīng)常露出的笑意?。

    【宿主?！肯到y(tǒng)在腦海里疑惑發(fā)問，【你怎么了......】

    楚闌舟輕抿了一口茶水，低眉遮掩住眸中的復(fù)雜的情緒。

    ........

    燈城壩處于夾縫之中，其外是關(guān)外，其內(nèi)連接憫川，乃必爭之地。

    楚闌舟將?這句話記得很清楚，楚家世?世?代代每一個人都?記得很清楚。

    自己當(dāng)年因為?年幼后又在念虛宗讀書，沒能參與當(dāng)年那場楚家諸位弟子一樣奔赴戰(zhàn)場，死未同歸。

    就像是一直困頓于內(nèi)心深處的缺憾終于被補上最后一點，百年之后，她終是踏上了和爹娘兄長一樣的路。

    “今夜必須出去?！笨赡苁浅@舟與他?想找尋的信息對不上，村長的語氣忽然變得冷淡許多，“告訴你的同伴，以后都?別來燈城壩了，我們不歡迎仙人。”

    腰間?別著的劍似乎是察覺到了她浮動的心緒，發(fā)出一陣陣柔和暖意?，楚闌舟卻可以從中感知出驅(qū)逐之意?。

    一個兩個的，為?什么都?要趕她走呢？

    楚闌舟的嘴角一下子撇了下去。

    村長忽然發(fā)難讓眾人毫無?準(zhǔn)備，一時之間?氣氛緊繃到了極致。人群中，唯有楚闌舟淡定自若：“煞氣來犯，如果沒有我們，就憑你們這些凡人，守不住?！?/br>
    小弟子們看傻了，村長本來就在氣頭上，林掌門還要這樣說?話豈不是在火上澆油？

    她話語間?的輕蔑之意?果然點燃了村長的怒火，村長胸口上下起伏，發(fā)出急促的喘息，他?一把端起身邊的茶水，就要往楚闌舟身上潑去。

    可他?一屆凡人之軀，哪可能比得過楚闌舟的力氣。杯子還未離手就被楚闌舟擒住了手臂，楚闌舟居高臨下，剛剛還被她掛在唇角的溫柔淺笑消失不見，村長這才發(fā)現(xiàn)，他?剛剛放進來的哪里是仙人，分?明是惡鬼。

    他?也是個倔脾氣，張開口就要叫罵，被楚闌舟一把捏住手臂鉗到了身后，壓在案臺上發(fā)出咳咳咳的喘息聲。

    這一幕簡直就像是在凌虐老人，對凡人何必做到這個地步。有小弟子看不下去咬牙站了起來，念起了念虛宗的門規(guī)：“凡宗門弟子出門歷練遇凡人者，斷不可與之起爭端，需得以勸解為?.....”

    眾弟子睜大眼睛，只見林束的腰間?亮起耀眼白芒，那光茫越來越熱越來越亮，逐漸變得耀眼刺目，房間?中那個變得如夏日一般，溫暖到近乎燥熱了。

    楚闌舟壓根沒有心力關(guān)注什么村長或是弟子，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腰間?的劍上，濁缺劍發(fā)出guntang的熱流，竟是要將?林束沖飛出去。

    離開，離去，離開燈城壩。

    是警告，是驅(qū)逐。

    而楚闌舟的確無?法反抗。

    她身上的靈力壓根不夠用來和濁缺劍對抗，固有的魔氣又會灼傷濁缺劍里原本就脆弱的魂魄，楚闌舟當(dāng)然不可能做出傷害濁缺劍的事情，只能用靈力勉強支撐住身體。而濁缺劍明顯也清楚這一點，居然連安撫和解釋都?沒有，逼迫楚闌舟消耗靈力抵御灼熱，讓她無?暇顧及這要將?她推飛的阻力。

    竟想用手段強行逼走楚闌舟！

    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依舊如此?，楚闌舟被氣得腦袋嗡嗡作響，就連系統(tǒng)都?當(dāng)起了鵪鶉縮在識海深處不敢安撫。

    憤怒到達巔峰之時，楚闌舟卻平靜下來，嘴角像個小狐貍般上翹起，眼眸微瞇，目光灼灼。

    這種笑容在以往楚闌舟犯事之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濁缺劍都?停滯了片刻。

    “剛剛騙了你。”明明都?要被劍氣吹走，楚闌舟嘴角笑容擴大，居然在這關(guān)頭還有心思和村長聊天。

    仿佛意?識到楚闌舟接下來要做什么，濁缺劍發(fā)出一聲清脆劍鳴，猛然爆發(fā)出了磅礴劍氣，幾乎要將?屋頂生生掀翻。

    在這等浩渺的威壓之下，眾弟子都?得調(diào)用身上所有靈力才能勉強抵御，他?們難以想象，處于被劍氣籠罩在正中的楚闌舟正面對著怎樣可怖的壓力。

    楚闌舟當(dāng)然抵抗不了，為?了防止穿幫，宴君安只給她留下了金丹期修士的靈力。

    眼看即將?被劍氣推開，楚闌舟的嘴比劍氣更快：“我不叫林束，我是楚闌舟?！?/br>
    說?罷，她以眾人都?無?法反應(yīng)過來的速度收回身上所有靈力，一把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施加在她臉上的幻術(shù)法陣消失，原本平平無?奇的林長老消失不見，露出了一張陌生的，卻極漂亮的臉。

    五官挺翹，薄唇微抿，略去眼睛單看其他?五官很像是什么世?家盛氣凌人的大小姐。但一雙眼眸卻淺淡如琉璃，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深處的善與惡。兩相融合，整體看去，很像是傳說?中藏匿于深山之中初初化形的小妖。

    沒了靈力護持，熾熱的劍氣在她身上灼燒出道?道?傷口，空氣中彌漫著的都?是楚闌舟的血味，濁缺劍慌忙收回所有威壓，自覺歸于鞘中。

    “是楚，楚闌舟。”眾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好?幾個念虛宗的弟子齊齊起身，他?們還未從林束變成楚闌舟的消息中緩和過來，就本能性的迅速拔劍起身，將?劍尖朝向了楚闌舟。

    正道?子弟遇見魔修當(dāng)如何？

    ——應(yīng)當(dāng)除之，斷不可與其為?伍。

    小弟子的聲音跟著劍一齊顫抖著：“魔，魔頭，你何時替換了林掌門的身份？”

    第146章

    攻守之勢忽然換了。

    原本是眾人攔著不讓村長驅(qū)逐楚闌舟, 現(xiàn)在卻形勢逆轉(zhuǎn)，變成了眾人皆想襲殺楚闌舟，而村長?拼命護著。

    眾弟子顧及村長只是凡人之軀, 不敢貿(mào)然上前, 一個人擋一群人, 還當(dāng)?真被他給擋住了。

    一片慌亂之中, 只有楚闌舟的表情還一如往昔，像是個漫不經(jīng)?心的看客。

    她不在乎拿劍指著她的眾仙門弟子，也不在乎舍命護在自己身前的村長?, 更不在乎自己剛剛被劍氣刮過, 還在滴血的手臂。

    她只遙遙望著窗邊雪，語氣平淡：“村子里為何那么?排斥仙人。”

    村長?忙著攔住修士，聞言下意識回答道：“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原本燈城壩不在這里，還要往外再延綿好幾百里。自楚家?人戰(zhàn)死后第二日，便?又來了別的仙人說要戍關(guān), 當(dāng)?時的村長?還是我的爺爺, 村子里的人也很熱情，準(zhǔn)備了美酒和吃食歡迎?！?/br>
    “可誰曾想，那仙人表面和氣, 當(dāng)?晚便?恢復(fù)了本性, 逼迫我們寫下陳詞，說是楚家?人修煉邪術(shù)，才致使煞氣破關(guān)?！贝彘L?道, “可楚家?明明是守關(guān)之人，那場變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村中人親眼目睹楚家?全?族無一退縮，奮戰(zhàn)到死, 他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當(dāng)?年我爺爺并未同意，他就死在了仙人手里。仙人高?高?在上，腳下就踩著我爺爺?shù)念^顱，要求村子里的眾人說，否則一日便?殺一人?！?/br>
    “他在村中待了三十?日，攏共殺了三十?人。村中孩子尚可幸免，老人青年卻死傷大半。到了后來村民皆已認命，甚至在村中替自己全?家?老小都備好了棺槨。”

    時間已過去太久，這件事村長?也是聽他父親的口述，并未親眼經(jīng)?歷，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尚且還算冷靜。眾弟子卻已忍不了了。

    修者有能?力?是為了庇佑蒼生，而非抽刀向?凡人。還為了這種事……這人也配為仙門弟子？

    難以想象是個什么?情景，有弟子不敢相?信：“這般重壓之下，你?們居然都沒有同意？”

    他說這話實在是沒有同理心，很快便?被旁邊的小弟子瞪了回去。

    但村長?已經(jīng)?聽見了，他搖了搖頭，道：“村長?臨死前說過，若我們不寫還能?拖延時間，若我們真的如他所愿寫了證詞，那就一定都會死?！?/br>
    剛剛提問的小弟子尚且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口中的話是個什么?意思，還想發(fā)問，卻被一把劍柄反手捅在了腰腹處，有弟子搶在他前頭問出了問題：“然后呢？”

    “三十?日后，那仙人忽然像是有了什么?急事，只留下一句恐嚇后，便?匆匆離開，再也沒有回來。從?此此間百年再無仙人守陣，燈城壩剩下的村民無力?抵抗煞氣，只能?順著煞氣進犯的軌跡一路往后搬遷，持續(xù)至今?！?/br>
    什么?急事？在場眾弟子清清楚楚。

    楚家?滅族后的三十?日便?是赫赫有名的上五家?之亂，身為念虛宗弟子，這段歷史他們自小便?學(xué)過，甚至還是夫子喜歡考校的重點。

    早有氣不過的弟子按耐不住怒罵出聲：“還有這種事？！真該死啊！村長?，你?描述一下那仙人模樣。楚魔頭，你?把那日他仙人板板的狗仙人殺了嗎？”

    楚闌舟微微掃了他一眼，剛剛還義憤填膺出聲的人瞬間息聲，不敢再開口了。

    雖然這也是眾弟子關(guān)注的問題，但直接去問楚闌舟還是有點太超過了。

    眾弟子紛紛沖著這個弟子投向?傾佩的眼神，他們現(xiàn)在早就不約而同收起?了劍。楚闌舟可以容后再殺，村中的事還是要先調(diào)查清楚的。

    村長?倒也不含糊，一把從?內(nèi)室撈出了兩卷畫布，將其中一卷攤開放在了桌面上：“村里有平日替楚家?繪制邊境圖的先生，他擅丹青，將這仙人模樣記錄下來了。”

    眾人暗暗用留影石刻錄下了這名修士的長?相?，打算回去后便?稟告給宗門。

    楚闌舟則是詭異地沉默許久，才道：“不記得?！?/br>
    她似是擔(dān)心村長?難過，又很快補充了一句：“他若攔過我，就應(yīng)當(dāng)?是被我殺了?！?/br>
    懂了，這是殺人殺太多殺忘了。

    眾弟子陷入沉默，可他們不開口詢問，楚闌舟卻主動問了出來：“為何不離去？”

    村長?微愣：“什么?？”

    楚闌舟：“既然燈城壩兇險，你?們?yōu)楹尾话犭x呢？”

    這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東西，明明趁早離開更加容易，何必苦苦在界限邊百年。

    “我們在等?！贝彘L?看著楚闌舟，將另外一個畫卷拿了出來，“有人交代過我們，要我們在這里等楚家?人?！?/br>
    楚闌舟解開畫卷，唇角彎起?的弧度和畫中之人一致。

    村長?沒有察覺到她情緒中的變化，還在慷慨陳詞：“這份記錄村里都有傳承下來，仙君的喜好，表情，常用動作，每屆村長?都會仔細研讀，將之牢牢記在心里。”

    “誰交代你?的？”

    ……

    夜深露眾，村長?年邁不能?熬夜，在安排完大家?的住所之后便?沉沉睡去。

    念虛宗的眾弟子害怕打擾凡人睡眠，將聲音壓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