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cè)的男人沒有作聲。

    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背過身去，“微臣不想在新婚次日就討論和離這個(gè)問題?！?/br>
    “三日?！敝x柔嘉給了他一個(gè)確切的期限，“請(qǐng)駙馬三朝回門后給本宮答復(fù)?！?/br>
    身旁的人不答。

    謝柔嘉也不再作聲。

    她本以為裴季澤躺在身側(cè)會(huì)睡不著，誰知一會(huì)兒的功夫就被困意席卷。

    裴季澤這時(shí)轉(zhuǎn)過身來，修長(zhǎng)潔白的指骨在她挺翹秀氣的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

    “壞人……”

    *

    謝柔嘉醒來時(shí)，已經(jīng)日上三桿。

    裴季澤早已不在身側(cè)，躺過的位置殘留著淡淡的薄荷氣息。

    謝柔嘉在床上呆坐片刻，正要喚人進(jìn)來，一抹月光色身影已經(jīng)轉(zhuǎn)入屋內(nèi)，一對(duì)漆黑漂亮的含情眼朝她望來。

    昨夜太黑，尚不覺得有什么。

    今日屋子里亮堂堂，謝柔嘉十分地不自在，“駙馬這樣瞧我做什么？”

    裴季澤收回視線，“今日可想要去前院用飯？”頓了頓，又道：“只有咱們一家。父親也不在?！?/br>
    不知有意無意，謝柔嘉覺得他在“咱們”二字上咬字特別重。

    她想起待人熱忱的裴夫人與阿念，矜持頷首，“也好?！?/br>
    若不然對(duì)著他一個(gè)，吃飯多別扭。

    兩人去到前院時(shí)，得到消息的裴夫人已經(jīng)等在廊廡下，見他二人來，連忙迎上去。

    待入了屋子，熱枕的裴夫人對(duì)她噓寒問暖，生怕她不習(xí)慣。

    就連阿念也小大人似的，奶聲奶氣說道：“公主嫂嫂若是不習(xí)慣，就讓三哥哥夜里抱著你睡，同你講故事，三哥哥可會(huì)講故事了?！?/br>
    小孩子童言無忌，聽這話的大人卻不好意思。

    裴父佯裝咳嗽，裴少旻一臉促狹地朝裴季澤眨眼睛。

    裴夫人笑，“阿念愛胡說，望公主千萬莫怪?！?/br>
    謝柔嘉道：“阿念很可愛，我很喜歡。”

    裴夫人見她神情不似作假，放下心來，捉著她與裴季澤的手交疊在一起，笑，“既然成了婚，就要好好的。早些開枝散葉，你母親泉下有知，定會(huì)為你們感到高興?！?/br>
    謝柔嘉見裴季澤眼底閃過的一抹落寞，一時(shí)之間，竟忘記抽回手。

    他輕聲道：“會(huì)的?！?/br>
    謝柔嘉心想，他怎這樣會(huì)演戲。

    正走神，他突然朝她望來。

    謝柔嘉慌忙偏過臉看窗外。

    夏日炎炎，蟬叫得格外歡快。

    *

    飯后，一個(gè)侍女端著一碗湯藥上前，擱到裴季澤面前。

    謝柔嘉雖時(shí)常聞到他身上有藥香，可還是頭一回瞧見他吃藥。

    聞著味兒都覺得苦。

    他卻只是微微蹙著眉，將那碗藥湯一飲而盡。

    謝柔嘉見他漱口后盯著自己瞧，不知怎的就把自己吃過的茶遞給他。

    他接過來后竟抿了一口。

    謝柔嘉眸光落在他嫣紅的唇上，耳根子微微發(fā)熱。

    一旁的裴夫人將他二人的小動(dòng)作盡收眼底，笑，“前日三郎非要去迎親，以至腿上舊傷發(fā)作，這幾日恐怕要?jiǎng)跓┕??！?/br>
    竟然是他自己要求的？

    謝柔嘉有些驚訝的望向裴季澤。

    眉目似雪的美貌郎君正吃茶，好似旁人說的不是他。

    也對(duì)。

    為叫全長(zhǎng)安的人都知曉他這個(gè)駙馬待她真心實(shí)意，想來親自迎親，也在他計(jì)劃內(nèi)。

    *

    兩人又坐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方起身告辭。

    路上，謝柔嘉覷了裴季澤好幾眼。

    裴季澤問：“殿下可是有事？”

    謝柔嘉搖頭，“無事?！?/br>
    他將她送到遠(yuǎn)門口后，道：“微臣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殿下可先午睡?！?/br>
    謝柔嘉應(yīng)了聲“好”，轉(zhuǎn)身便走。

    裴季澤目送她入了屋子，這才離去。

    待行至一僻靜處，錦書低聲開口，“永寧坊那邊遞來消息，說娘子有些不好，希望您能過去一趟。”

    裴季澤沉默片刻，道：“過幾日再說?！?/br>
    頓了頓，又道：“她怕熱，去外頭買些冰。”

    *

    晌午暑熱較重，再加上屋外蟬鳴此起彼伏，被吵得心煩意亂的謝柔嘉實(shí)在睡不著，吩咐，“去外頭買些冰來。”

    屋里的侍女應(yīng)了聲，才出去，迎面撞上兩個(gè)抬著一盆冰的女使。

    謝柔嘉望著她二人手里抬的一盆子冰，愣了一下，“文鳶叫人買的？”

    其中一名女使道：“是駙馬叫人送來的。駙馬說今年冬日府中沒有儲(chǔ)冰，公主先湊合幾日?！?/br>
    大戶人家一般都有冬日里儲(chǔ)冰，夏日里拿來消暑，裴家去年冬日里落難，府中自然沒有儲(chǔ)冰。

    謝柔嘉道：“擱下吧。”

    絲絲涼意逐漸地填滿屋子。

    她迷蒙著眼睛望著房梁出神，不知怎的，房梁就成了裴季澤的模樣。

    漸漸地，她雙眼闔上，陷入沉睡。

    *

    裴季澤頂著暑熱回來時(shí)，外頭守著的侍女正靠墻打瞌睡。

    才一入屋，一股子夾雜著淡淡玫瑰香氣的冷氣撲面而來，驅(qū)走身上的暑熱。

    榻上冰肌玉骨的少女睡得正香，濃密卷翹的眼睫垂在潔白的下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翳。

    也不知她夢(mèng)見什么，嫣紅飽滿的唇微微嘟著，比起清醒時(shí)的明艷奪目，多了幾分乖巧可愛。

    裴季澤徑直在榻上坐下，伸手替她撥開垂在眼睛上的一縷墨發(fā)。

    這時(shí)榻上的少女翻了個(gè)身，蓋在腰際的薄薄衾被滑落到地上，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細(xì)腰。

    裴季澤的眸光落在雪白腰窩處的那顆朱砂痣上，喉結(jié)滾了一下，立刻收回視線。

    他正彎腰將地上的衾被撿起來，突然聽見她在說夢(mèng)話。

    好似在叫自己的名字。

    裴季澤遲疑著俯下身，才把耳朵擱在她唇邊，她細(xì)白的手臂忽地搭在他脖頸上，將他拉到自己胸前。

    “小澤，”柔若無骨的少女貼著他的耳朵呢喃，“別怕，我來救你……”

    裴季澤的心，驀然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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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別咬?！薄?/br>
    謝柔嘉夢(mèng)見了裴季澤。

    夢(mèng)里裴季澤同她說了許多的話，只可惜醒來后卻怎么都記不起來。

    屋外好似有說話聲。

    一推開窗，就瞧見院子里的海棠樹下坐著一襲雪白襕衫的美貌郎君，正抱著一個(gè)小姑娘講故事。

    是一只傲慢的貓同一只狡猾的狐貍尋求長(zhǎng)生的故事。

    人的故事聽多了，這樣新奇的故事還是頭一回聽。

    正聽得入神，對(duì)方突然突然朝她望來。

    這時(shí)阿念也發(fā)現(xiàn)她，熱情沖她招手，“公主嫂嫂快過來坐，三哥哥講的故事可好了。”

    謝柔嘉立刻拒絕，“我不喜歡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