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皇宮到公主府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馬車在院門口停下時，車內(nèi)一片狼藉，裴季澤身上的紫色朝袍上被水漬洇濕一片，脖頸上被指甲抓出幾道血痕。

    他用狐裘將癱軟在懷的女子裹得嚴實，抱著她一路入了院子。

    守在院中的侍女見狀，各個低下頭去。

    入了屋子，他將她擱在榻上，命人打來熱水替她清理。

    昏昏欲睡的謝柔嘉見他又欺身上來，想起方才在馬車里的荒唐，羞憤，“有完沒完！”

    裴季澤輕吻著她哭紅的眼角，道：“下次不許同他見面?！?/br>
    謝柔嘉望著眼前愈發(fā)強勢霸道的男人，哪里還有從前高潔端方的模樣，不耐煩道：“我說過，一年之期早已經(jīng)到了，更何況駙馬如今位高權(quán)重，目的也早已達成。難聽的話我已經(jīng)不想多說，要么你簽和離書，要么，我寫休書。今夜過后，別再來了?！?/br>
    “我也說過，”他輕撫著她雪頸處的吻痕，眸光沉沉，“殿下若是想要和離，那就先等微臣死了?！?/br>
    謝柔嘉聞言，咬著唇瞪著他。

    好在他并沒有再鬧她，命人拿了幾個地瓜來，抱著她圍著火爐坐下，柔聲道：“咱們一塊守歲?！?/br>
    酒意發(fā)作的謝柔嘉舒服地窩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

    謝柔嘉睜開眼，望著眼前的男人，一時分不清是在夢里，還是現(xiàn)實。

    裴季澤在她微紅的臉頰親了一下，“咱們又過了一年?！?/br>
    眼神霧蒙蒙的女子盯著他瞧了一會兒，把臉埋在他頸窩，微微紅了眼睛。

    他將她抱得更緊些。

    *

    翌日。

    謝柔嘉在床上醒來。

    原本她還想要賴一會兒床，裴季澤非要將她從床上撈起來，說是今年大年初一，要一塊起來吃餃子。

    謝柔嘉被他煩得不行，任由他幫自己更衣。

    待到穿戴整齊后，人終于清醒些，望著眼前正在替自己整理衣裳的男人，道：“你怎還在？”

    原本心情極好的男人氣得在她臉頰上輕咬了一口。

    謝柔嘉捂著臉瞪著他。

    他突然從袖子里摸出個刺繡精致的錢袋塞到她手里，“柔柔的壓歲錢?！?/br>
    今年是虎年，里頭裝著一只可愛的金老虎。

    去年是一只憨厚的金牛。

    自打二人認識一來，他就像哄孩子一般，每年都會送這樣的“壓歲錢”。

    除了他們分開的那三年。

    算上這一只，她還差一只就集齊十二生肖。

    裴季澤伸手將她攬進懷里，道：“無論如何，咱們先好好過完年，好不好？”

    謝柔嘉捏著手里帶著他體溫的錢袋不作聲。

    *

    也許是因為過年的緣故，一向最怕寂寞的謝柔嘉默許裴季澤留在公主府。

    兩人也算是極熱鬧地過了一個年。

    年后，謝柔嘉立刻將裴季澤趕回府去。

    可他白日里回去，夜里總是趁她睡著鉆進她被窩里，次日在她醒來前離開。

    這日晌午，謝柔嘉醒來時裴季澤已經(jīng)不在府中。

    用晌午飯時，文鳶道：“岳陽侯派人送信，約公主今日下午在其香居見面。

    *

    謝柔嘉用完晌午飯后便出去了。

    原以為自己去得很早，到了以后江行之已經(jīng)等在那兒。

    他身上著了一件紫色的翻領(lǐng)袍杉，乍一看，她還以為衛(wèi)昭坐在那兒。

    謝柔嘉望著他出了神，直到他轉(zhuǎn)過臉來，才走上去。

    她走上前，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你找我有事？”

    江行之冷眼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想起剛來長安時她待自己的情景。

    不過短短兩月的功夫，她竟冷漠至此。

    他收回視線，將一尺長的長匣擱到她面前，道：“這是我叫人尋來的證物，請殿下一觀?！?/br>
    打開一看，長匣內(nèi)放著一支箭。

    江行之將那支箭取出來，輕輕摩挲著箭鏃上的裴氏家徽，緩緩道：“這上頭刻有裴家家徽，有了這把箭，殿下就能為阿昭表兄報仇?！?/br>
    謝柔嘉眸光緊緊地盯著匣子里的短箭，手指微微顫抖。

    她只說衛(wèi)昭死于山匪，也從未不曾提過衛(wèi)昭是中箭而亡。

    他竟然給她一支箭。

    當(dāng)日殺衛(wèi)昭的果然是江行之。

    她強忍住心中的恨意從他手中拿過箭，道：“我就先回去了?！?/br>
    江行之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里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光。

    *

    謝柔嘉翻身上馬的那一刻，憋在眼里的淚奪眶而出。

    她緊緊攥著手中冰冷的箭，目視著前方，壓抑著心里的怒火燒得她眼睛通紅。

    一直回到府中，那股燒得她心疼的火宣泄而出。

    她大步入了屋子，取下掛在墻上那把弓弩，將那支箭置于弓弩上，眼神里涌現(xiàn)出殺意。

    “叫阿奴吩咐所有的部曲待命，”她吩咐文鳶，“這段日子一旦他出城，即刻來報?！?/br>
    他是江貴妃的侄子，她不能公然在城內(nèi)殺了他。

    她要在城外，用手里這支箭親手殺了他，為阿昭報仇！

    是夜。

    裴季澤一進屋，就瞧見謝柔嘉坐在榻上，手里正打磨著一支箭，桌上擱著一壺酒，一只酒杯，溫暖如春的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酒香。

    他走上前，從她手里奪過那把閃著銀光的箭頭丟到一旁，捉著她滿是鮮血的手，一臉心疼，“這是要做什么？”

    醉意氤氳的女子抬起眼睫望著他，緩緩道：“我想要將這支箭磨得再鋒利一些，最好能夠一箭斃命?！?/br>
    裴季澤用帕子清理干凈她手心的血漬，替她包扎好傷口后，輕吻著她微紅的手指，道：“柔柔想要殺誰，我來動手，別臟了自己的手?！?/br>
    “若是我想要殺你呢？”謝柔嘉撿起地上的那支箭，將他壓在榻上，手里的箭抵著他的喉結(jié)，“裴季澤，只要我稍稍用力，這把箭就會貫穿你的喉嚨，要了你的命?！?/br>
    裴季澤瞥了一眼箭鏃上屬于裴家的家徽，大抵明白這支箭從何而來，伸手撫摸著她柔順烏黑的青絲，“那柔柔要殺我嗎？”

    謝柔嘉不語，手中的箭緩緩下移，撥開他層疊的衣領(lǐng)，露出一截雪白的鎖骨。

    這段時日，他們雖時常歡好，可他從未在她面前脫過衣裳。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他都不允許自己觸碰他的身體。

    謝柔嘉突然很好奇，這層層衣物里包裹著的結(jié)實軀體，究竟是什么模樣。

    鋒利的箭鏃一路下滑，勾破衣物，來到早已經(jīng)凸起的位置。

    謝柔嘉惡作劇地稍稍用力，原本躺著的男人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喉結(jié)不斷地攢動。

    她道：“你不是說，可以把你的命給我？”

    耳朵通紅的男人喉結(jié)上下攢動，“命可以給。這里，不行?！?/br>
    說完，奪過她手中危險的利刃丟到一旁，將她裹挾在身下，捏著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

    謝柔嘉等了十日左右，終于等到江行之下午即將出城的消息。

    謝柔嘉即刻命人集齊所所有部曲，換好衣裳出門，才出門口，就撞上裴季澤。

    謝柔嘉正準備找了個借口打發(fā)他走，一身紫紅色朝服的俊美男人眸光落在她手上的箭弩上，一句廢話也無，大步上前奪過她手中的箭遞給一旁的錦墨，大步上前彎腰將她抗在肩上，不顧她的掙扎，將她塞進馬車。

    一路上，任憑謝柔嘉如何罵他，都不肯放她下車。

    一直回到院子里，他才肯放手。

    謝柔嘉腳一沾地，轉(zhuǎn)身要走，卻見院子外面守著數(shù)十個護衛(wèi)，見她要出來，立刻攔住她的去路。

    謝柔嘉瞧著外頭的陣仗，難以置信地望向裴季澤，“你竟然敢軟禁當(dāng)朝一國公主，簡直是荒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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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謝柔嘉沒想到裴季澤真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

    外頭守著的全部都是他豢養(yǎng)的部曲, 只聽命他一人。

    無論謝柔嘉如何同他說，他都不肯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