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均成手指間夾著一根煙，他漫不經(jīng)心地低頭俯視著這一切。

    說不清，也看不清。

    站在這高處，樓下的一切都渺小得如同螞蟻。

    ……

    這個點已經(jīng)過了下班的高峰期，地鐵車廂也沒那樣擠，坐了幾站后，鄭晚也有了位置。

    地鐵穿過，有呼嘯而過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鄭晚頭靠著擋板，攥在手里的手機(jī)振動了一下，她以為是女兒發(fā)來的消息，打起精神來，解鎖手機(jī)屏幕，卻是陳端發(fā)來的消息，言辭懇切：

    【鄭小姐，我回想了一下，今天是我沒考慮周到，都沒提前問過你的口味，擅自決定帶你來這邊吃西餐，我見你不太愛吃。

    要不我們下次去吃別的？我知道有幾家口碑很不錯的南城餐廳，聽說做得很正宗地道?！?/br>
    突然的疲倦席卷而來。

    鄭晚發(fā)現(xiàn)，其實有些事情如果一開始就拒絕得很徹底，或許還沒那樣得罪人。

    現(xiàn)在加了微信，見了面吃了飯，有些話反而不太好說出口。

    以她的性子，如果今天沒見過嚴(yán)均成，或許還要委婉再委婉，那股說不上來的郁氣，此刻都化為了勇氣。

    她低頭，斟酌著回復(fù)了消息：【陳先生，謝謝你今天的安排，下次如果有機(jī)會我請你吃頓飯。有的話我還是想跟你說清楚，不想耽誤你的時間，我覺得以你的條件，你其實能找到跟你目標(biāo)相同的人，我女兒明年就要中考，之后還要高考，我很難把心思再放在別人身上。】

    她說的也都是實話。

    現(xiàn)階段，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跟什么人開始一段感情。

    她也不需要婚姻的庇護(hù)，甚至可以說，她的婚姻，也許對女兒來說是一場變故。

    她希望陳端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

    陳端收到消息時愣住。

    他以為他們聊得還挺愉快，一頓飯下來，他都想好了下次要帶她去哪家餐廳，下次要去看什么電影。

    久違地，竟然找到了很陌生的沖動跟喜悅。

    他以為她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才發(fā)了邀請的消息。

    聽說這是相親的流程。如果滿意的話，就盡快向?qū)Ψ结尫懦鲆s下一次的意思。

    陳端失魂落魄回到家，才坐下沒多久，有人來敲門。

    是好友夫婦。

    他在鄭晚表示出不舒服后，為了避免浪費，將電影票的網(wǎng)絡(luò)票根發(fā)給了好友楊茂。

    陳端打起精神來，給他們倒水。

    楊茂坐下來后往茶幾上一瞥，正好陳端的手機(jī)屏幕暗了下去，就那么一秒鐘，他掃到了手機(jī)上的照片，頓時來了勁，陳端的手機(jī)密碼很好猜，三下兩下，趁著陳端還在倒水，他解鎖。

    妻子也湊了過來，夫妻倆看著手機(jī)上的照片，都驚訝地對視一眼。

    “好美哎！”

    “這么漂亮怎么會相親？”

    陳端過來，見他們看自己的手機(jī)，趕忙沖過來，搶過手機(jī)放回口袋，面色不自在地問，“怎么沒去看電影？”

    楊茂說：“這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怎么回事，不順利嗎？”

    陳端一開始不肯說，經(jīng)不住楊茂跟他妻子的圍追……

    堵截，只要語氣挫敗地說：“她結(jié)過婚，不過丈夫幾年前就去世了，她帶著她女兒在過。她跟我說，現(xiàn)在沒那心思，祝福我找一個條件相當(dāng)?shù)?。?/br>
    “難怪?！?/br>
    楊茂嘀咕，“不然解釋不通這種人會出來相親?！?/br>
    他又揚(yáng)聲道：“不對啊，既然她都跟你見面了，又怎么會沒有那心思呢？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說了什么，記得的都說給我們聽，我們幫你分析?！?/br>
    陳端想了想，他確實不太清楚鄭晚心里是怎么想的，多兩個人幫他分析也不錯。

    于是，一五一十的將今天發(fā)生過的事都說了出來。

    楊茂妻子思忖了片刻，“聽著好像沒什么問題，可能她確實不太想相親?！?/br>
    “不想相親，那干嘛要加微信見面？”

    楊茂妻子嘆氣，“盛情難卻吧，我表姐就是啊，相親相到都要吐了，有的推脫不開。就想著見一面唄，也好有個交待?！?/br>
    見陳端神情郁郁，楊茂安慰道：“別聽她的。陳端，我覺得，她一開始態(tài)度是很積極的，后來應(yīng)該是你帶她去了盛觀頂樓，又看到嚴(yán)總還記得你，大概有些自卑，你想想看，她喪偶又帶著孩子，還比你大兩歲，你未婚，有房有車，工作也好，真算起來，你跟她成了，都是她在高攀?？赡芫褪悄菢拥沫h(huán)境讓她有壓力了，不過……”

    陳端問：“不過什么？”

    楊茂嘆了一口氣，“我猜她在試探你，看你能不能接受她女兒?！?/br>
    與此同時。

    王特助推開門，他態(tài)度恭敬地將一沓資料放在辦公桌上。

    嚴(yán)均成抬頭瞥他一眼。

    王特助回：“嚴(yán)總，這是明天開會要用到的資料，秘書部那邊整理好了?！?/br>
    有一份文件紙袋壓在了最下面。

    那是陳端的個人資料信息！

    第11章

    “試探？怎么會？”

    陳端不解。

    楊茂搖了搖頭，“她也是在看你的誠意。其實她的話你可以拆開來聽……她一開始說她女兒要中考高考，這意味著什么？

    她是在說她壓力大，一個人養(yǎng)孩子不容易，要花錢還要花時間。之后又說，她很難把心思放在別人身上，因為她忙啊，又要賺錢又要帶孩子，怎么樣才能有心思呢？那肯定是閑下來的時候。”

    “大家都是打工的，要想閑下來，那只能依靠另一個人。陳端，她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你愿意接受她女兒，并且承擔(dān)起大部分的生活支出，養(yǎng)她還要養(yǎng)她女兒，她就有心思跟你開始?！?/br>
    “所以，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看你怎么想，你要是愿意，這事就能成，你要是不愿意，那正好順著她的話結(jié)束，再開始下一次的相親?！?/br>
    陳端愣了愣，沉默了十幾秒后，他說道：“我一開始就知道她的情況。既然都加了微信見面，我心里都有數(shù)，以后真組成了一個家庭，那還分什么你我，我能幫的肯定會幫?！?/br>
    楊茂跟妻子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陳端的意思。

    楊茂思考幾秒后，替他出主意，“要不這樣，你先別回她消息，過幾天再約她見面吃飯。到時候你態(tài)度真誠一點，這事啊，多半就成了。”

    說著，他又調(diào)侃陳端，“行啊，真要成了，你就直接給人當(dāng)爸爸，憑空多了個女兒。我也給人當(dāng)叔叔了?！?/br>
    陳端聽到楊茂的分析之后，再看看鄭晚發(fā)的消息，心想，她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他不確定，卻下意識地想要相信。

    等楊茂夫妻離開時，都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

    陳端也不是夫妻倆的對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將他了解的跟鄭晚有關(guān)的事通通都說了出來。

    從公寓樓出來，楊茂心事重重地說：“老婆，你幫我個忙唄，你之前不是說想去做美容嘛，正好也知道陳端相親對象在哪家店，你就過去，你也見過照片，到時候你觀察她一下，看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們也幫陳端把把關(guān)，說實話，我真擔(dān)心他被人騙了還替人數(shù)錢?！?/br>
    楊茂妻子詫異地看他，“這不太合適吧？”

    “我也知道不合適，但沒辦法，陳端人太簡單，太單純?！睏蠲f，“我是怕那人欲擒故縱，剛認(rèn)識的時候就耍這種心眼，以后不是把陳端捏在手里玩？”

    -

    鄭晚回家時，鄭思韻正在寫作業(yè)。她得承認(rèn)，一個畢業(yè)好幾年的人再回到初中，對這些題目也并沒有駕輕就熟，相反，她得付出很多精力才能跟上老師的進(jìn)度。

    聽到開門聲，鄭思韻看了眼時間。

    居然八點不到。

    吃了頓飯就直接回來啦？

    她趿拉著拖鞋從房間出來，見mama一臉倦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鄭晚見女兒睜圓了眼睛看自己，心里暖暖的。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女兒，就感覺那些不好的情緒被寶貝拿著掃帚一掃而空了。

    “晚飯吃的什么？”她邊換鞋邊柔聲問道。

    鄭思韻老老實實回答：“牛rou面。”

    鄭晚失笑，“泡面？”

    “媽，您別聽到泡面就不高興?！编嵥柬嵔舆^她的包，仔細(xì)科普，“泡面只是沒那么有營養(yǎng)，但也不是什么有害食物，偶爾吃一次我覺得很香?！?/br>
    “好?！编嵧硪膊环瘩g，只是笑著問她，“那現(xiàn)在肚子餓嗎？”

    沒等鄭思韻回答，她已經(jīng)卷起了袖子，“給你煎點餃子怎么樣？”

    鄭思韻：“好！”

    出乎一些人的意料，鄭晚將自己跟女兒都照顧得很好。她廚藝雖然不大好，但也會做幾道家常菜。

    落在鄭思韻眼中，她看著mama圍著圍裙在忙活。

    怎么會有人這樣好??！

    她覺得，她的mama就是世界上最好的mama。

    十來分鐘的時間。

    鄭晚煎了一盤餃子，還給女兒煎了雞蛋，又沖了一杯熱牛奶。

    鄭思韻又拿了雙筷子，撒嬌道：“您也一起吃。”

    “不了?！编嵧頁u頭笑道，“下午吃得很飽，這會兒還有點撐。”

    她確實沒有胃口。

    母女倆坐在小小的飯桌前，鄭晚看著鄭思韻吃得很香，思緒飄向很遠(yuǎn)的地方。

    直到鄭思韻沒忍住好奇，開口問道：“媽，您跟那個人聊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