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丫頭小小一只，敲敲腦門就了不得了，太大聲說話他都擔(dān)心嚇到人，于是心里頭別扭的曹留將郁氣沖著弟弟而去：“胡說八道什么？”

    陳君縮了縮脖子，大手放在meimei的肩膀上，將她擋在身前，不服氣嘟囔：“上回我瞧見了，那個叫童秀秀的女知青給你送吃的了...”

    他家是條件好，所以不愁吃穿，但是大多人家吃食還是很緊張的，年輕姑娘給小伙子送食物，還能因?yàn)槭裁矗?/br>
    雖然二哥沒接受，但他瞧見二哥臉紅了，他猜肯定是喜歡。

    曹留瞪著將meimei當(dāng)盾牌用的老四，臉更黑了：“瞧瞧你那出息，你以為六妹這小胳膊小腿的能擋住你？”

    說完這話，又板起表情：“以后不要讓我再聽到你說這些不著調(diào)的話，尤其背地里議論人家女孩子，不禮貌！”

    聞言，本來還一臉不正經(jīng)的陳君撓了撓頭，端正認(rèn)錯：“是我不對，以后不會再說了?！?/br>
    陳弄墨看了眼二哥，有些驚訝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所以...尊重女性這種思想，跟出生在哪個年代是沒有關(guān)系的。

    還有就是...他到底喜歡不喜歡那個叫童秀秀的姑娘？

    ...不敢問。

    =

    客廳里。

    裊裊茶香飄散，陳秀梅牛飲似的連連灌了幾杯熱茶，才覺得暖和了過來。

    她一邊脫厚襖子，一邊好奇張望：“別給我沖糖水了，我喝茶就成...小子們呢？”

    去柜子里抓了一盤子干果的曹秋華將盤子放在秀梅手邊，挨著她坐了下來后，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不知道跑哪里瘋了，你咋這會兒過來？今天不回去？?！?/br>
    陳秀梅也是山順村的姑娘，算起來是跟曹秋華一起長大的老姐妹，只是后來嫁到了隔壁村，走動才慢慢少了起來，但兩人的感情一直都不錯。

    她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也不扭捏客氣，抓起一把花生，邊剝邊說明來意：“今個兒住我老娘家，過來還不是又有人托我來說媒？不是我說，你家的小子可是有不少人盯著呢，翻年武聞都29歲了吧？也就是他條件好，不然都成老光棍了，還有老三也能相看了，你到底咋想的？再拖下去外頭話就難聽了?！?/br>
    其實(shí)已經(jīng)有風(fēng)言瘋語了，畢竟十里八村向老姐妹家這么好條件的太少。

    嫉妒眼紅下，可不就什么難聽的話都有。

    比如待價而沽，想要找城里媳婦，看不上農(nóng)村的。

    又或者老大遲遲不結(jié)婚，肯定是前些年打仗時傷了子孫根啥的...總之，不是什么好傳言。

    二十幾年前，家里遭了殃后，曹秋華的性子就越來越淡，并不怎么喜歡串門子，再加上住的偏僻，也不會有人刻意到她耳邊說三道四，還真不知道外頭謠傳了啥。

    但曾經(jīng)她‘守寡’的那些年，也算切身體會過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大抵能猜到一二。

    想到這里，曹秋華面上本就不多的笑意更淡了幾分：“管他們怎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離的遠(yuǎn)，我也只能在信里頭催一催，關(guān)鍵還是看孩子們自己?！?/br>
    孩子自己不著急，她急有什么用？

    結(jié)婚還是要尋到正確的那個人才好。

    就比如她跟陳德茂，懵懂年華因?yàn)楦改钢叩揭黄?，雖也過得不差，到底少了如膠似漆、情投意合。

    后來他們各自遇到合適的人，才清楚差別在哪里。

    也正因?yàn)樽约鹤哌^彎路，才舍不得叫孩子們再走一遭。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年不管誰來做媒，曹秋華都不會給兒子們做主的原因。

    吃了一嘴花生的陳秀梅又端起茶杯灌了一杯茶，才咂摸兩下嘴道：“我知道你，咱不給孩子們直接拍板，那樣成什么人了？現(xiàn)在可是新社會，講究個自由戀愛，但是做長輩的cao心牽個線總沒啥，合不合適的叫孩子們自己處去?！?/br>
    曹秋華好奇：“還是相中了老大？”

    陳秀梅擺手，圓盤子臉上滿是得意：“不是，這次是曹留那小子?！?/br>
    “哪家的？”

    “我們村書記家的老閨女，跟你家老二一般大那個丫頭，小姑娘長得挺俊，白白胖胖的，家里條件也好，除了被養(yǎng)的嬌氣了些，沒旁的毛病，對了，還跟你家老二是高中同學(xué)吧？”

    曹秋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姑娘我有點(diǎn)印象，是老二同學(xué)?！备浇⒆佣冀Y(jié)伴去縣里讀書，她瞧見過幾回，是挺俊的。

    見老姊妹有印象，陳秀梅來了精神，花生也不剝了，湊近幾分問：“你覺得咋樣？”

    曹秋華無奈：“我覺得咋樣有什么用？還是得看老二自己?！?/br>
    “那曹留那小子呢？我問問?！?/br>
    “急什么？你今個兒不是不回去嗎？晚上孩子回來我問過了，明天再給你答復(fù)?！?/br>
    聞言，急性子的陳秀梅只能壓下心底的好奇，又閑扯了一會兒張家長李家短的話題，瞧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才忙忙起身告辭。

    曹秋華跟一直沉默坐在旁邊聽的陳宗起身送人。

    媒人上門，再是自己人也不好埋汰，曹秋華還給人拎了些自己蒸的紅豆糕。

    陳秀梅臉上笑出一朵花來，一把接過揣進(jìn)懷里：“我可不跟你客氣，想你這紅豆糕想了多少日子了?！?/br>
    曹秋華也笑：“明天還做呢，你下午來。”

    陳秀梅：“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你家新來的嬌客咧？我還沒瞧見過呢，聽春梅姐說，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

    曹秋華面上的笑僵硬一瞬，知道老姐妹這是犯了老毛病，沒好氣的白了人一眼：“聿聿還小?！?/br>
    “哈哈...我就問問，習(xí)慣！習(xí)慣！”

    與此同時，廚房內(nèi)，聽八卦聽的正熱鬧的陳弄墨“嗖！”一下縮回腦袋。

    =

    農(nóng)歷二十六。

    距離七一年的新年只剩4天。

    從前對于過年早已失去熱情的陳弄墨，好像又尋回了幼時的期待。

    也因?yàn)榫眠`的期許滋養(yǎng)了情緒，叫她恍惚覺得屋外的落雪，與風(fēng)吹樹梢的沙沙聲，都詩情畫意了起來。

    她雖沒有說什么，但心里頭已然自動挪出了一塊空地，等待新年掉落進(jìn)來。

    而將小姑娘眼底的晶亮，嘴角的笑意全都瞧在眼里的其他人，也被感染了般，紛紛揣著洋洋喜氣往縣城里出發(fā)。

    今日有大集，家家戶戶都有人往城里去。

    買賣皆有。

    姿態(tài)不一。

    唯一相似的，便是每張樸實(shí)的面容上全洋溢著蓬勃的朝氣。

    陳弄墨他們一行人要出發(fā)去縣城，并沒有在鎮(zhèn)上的集市逗留，與同行的村民揮別后便直奔汽車站。

    不怨他們這般趕，每天上午去縣城的車只有一班。

    錯過只能想別的辦法，要么就是靠兩條腿走過去，要么就是騎自行車。

    不管哪一樣，在這個零下近二十度的刺骨寒冷里，到底比不得汽車自在。

    當(dāng)然，還有一個原因，去的早有座位。

    “哎？！”

    一家人上了車，離發(fā)車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空位還有大半。

    對于這個時代道路的顛簸程度，不敢恭維的陳弄墨正想著喊家人往前頭坐，耳邊就聽到了四哥驚疑的聲音。

    她下意識抬頭，發(fā)現(xiàn)大家面色尋常的找座位坐下，只有四哥有些收不住眼睛，往最后面的一個姑娘身上瞧了幾回。

    是個微胖的漂亮姑娘，渾身透著健康的色澤，只是眼神不是很友善的瞪著身旁的二哥。

    陳弄墨心中一動，突然就想起了前兩天秀梅嬸子給二哥說媒，卻被二哥用不適合而拒絕的姑娘。

    想到這里，她便不再盯著人看，剛要轉(zhuǎn)身眼前就是一黑。

    曹留無奈的伸出大手捂住meimei的眼睛，不想小丫頭臉太小，直接將她的整張臉都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陳弄墨...？

    曹留憋笑，輕咳兩聲將人拽到身邊坐好才輕斥：“亂看什么？坐好！”

    陳弄墨...

    第11章

    陳弄墨本來還想跟二哥好奇幾句，后面那位叫劉圓圓的高中同學(xué)。

    但等汽車啟動，再大的好奇心，也被寒風(fēng)給掩埋了。

    中巴車不知?dú)埓硕嗌倌?，啟動后寒風(fēng)便熟練的順著邊角縫隙中吹了進(jìn)來。

    從鎮(zhèn)上去縣城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陳弄墨全程都將臉埋在圍巾里。

    一開始是因?yàn)槔?，后來一路上客，人多了倒是不冷?/br>
    但途中有人拎著活雞鴨上車，滿車廂的糞便味道差點(diǎn)沒把她給送走。

    顛簸、擁擠、異味...好容易艱難渡劫成功，被二哥護(hù)著下車的陳弄墨彎腰撐膝，大口喘氣，無比思念后世的便捷。

    “離合作社還得走十分鐘左右，我背你？”見小姑娘小臉蒼白，曹留擔(dān)心提議，心里則想著，往后得盯著六妹多吃點(diǎn)，這身體素質(zhì)也太差了，還瘦的厲害，一只手就能提溜起來。

    陳弄墨拒絕：“不用，我吸幾口新鮮空氣就好。”

    曹留皺起濃眉，剛要再說什么，旁邊就傳來了一聲嬌哼：“哼！矯情！”

    陳弄墨下意識回頭，還不待看清楚什么，就又感覺有東西往懷里砸了過來。

    她本能伸手去撈，是兩顆硬糖。

    “那是橘子味道的?！眲A圓站在兩人不遠(yuǎn)處，微抬著下巴，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只微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shí)情緒。

    見狀，陳弄墨心中輕哂，明白這姑娘定然是被拒絕后，面皮薄，下不了臺。

    就是吧...她捏了捏手心里的糖果，慢慢彎起了眼，挺可愛的姑娘。

    曹留顯然也想到了，所以并沒有計(jì)較她方才的態(tài)度，只是抿直了唇看了人一眼，就又轉(zhuǎn)向meimei：“走吧，爸媽喊我們了?！?/br>
    陳弄墨剝開一顆糖果塞進(jìn)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壓住最后一絲反胃感，她朝著人笑：“謝謝！”

    劉圓圓臉一紅，不好意思再去看那個漂亮的小姑娘，而是沖著曹留兇巴巴道：“是我爸說你好，才不是我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