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琴管她管的很嚴(yán)，別的小孩出來四處瘋玩，胖胖總是一個人待在家里。

    偶爾胖胖生病，何淑琴也只會讓她一個人待在家里，叫何淑琴留下來照顧她，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老太太上回發(fā)現(xiàn)過一次，見小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大半天沒吃東西了，就隔著門偷偷給胖胖塞吃的。

    哪知道正好趕上何淑琴下班，兩人在家門口撞了個正著。

    何淑琴不分青紅皂白，對著林老太太劈頭蓋臉一頓罵。

    說林老太太不是在幫她忙，是想看她笑話。

    還說他們家的事，用不著外人cao心。

    把站在門口圍觀的一堆人，都給罵跑了。

    這下子何淑琴本來就不算好的人緣，變得更差了，他們家的門，壓根沒幾個人敢上。

    林小田喊了一聲，里面的哭聲果然小了。

    過了一會兒，響起細(xì)細(xì)弱弱的小女孩的聲音。

    “小田哥哥，我爸爸mama回來了嗎？天黑了，家里什么都看不清......”

    林小田著急的直撓頭：“你知道家里的燈在哪嗎？”

    胖胖：“......知道，可是......太高了，我夠不著?！?/br>
    林小田嘆氣：“你是因為天黑了才哭的？你今天有沒有吃飯，你媽給你留吃的了吧？”

    胖胖：“她留了餅干......小田哥哥我好渴，我不想吃餅干，我想喝水......”

    林小田：“你等著，我去給你倒水喝。姐你在這看著，要是碰見那瘋女人，趕緊躲起來?！?/br>
    見秦晴點頭應(yīng)了，林小田掉頭就跑。

    林小田一走，小姑娘又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聽了人跟著秋心。

    秦晴看了一下，里面很黑，又冷冰冰的。

    難怪小姑娘會哭，應(yīng)該還是害怕的吧？

    “你好，你是不是叫胖胖呀？我是林小田的jiejie，你也可以叫我jiejie......”秦晴緩和了語氣，溫柔的說道，她摘掉手套，從兜里找了半天，竟然翻出來一顆糖。

    “胖胖，你想吃糖嗎？jiejie這里有糖吃哦，給你?！?/br>
    秦晴的手透過門縫伸進(jìn)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只冰冰涼涼的小手，從她手里把糖接過去。

    小女娃終于不哭了，小聲道：“謝謝jiejie。”

    林小田來的很快，手里捧著個搪瓷缸子。

    倒熱水的時候還挺熱，一路過來已經(jīng)變溫了。

    他從縫隙處遞進(jìn)去：“胖胖，你快喝，我和我姐要走了。剛才我在巷子口，聽見你媽回來的動靜了，她心情挺差的，你注意點別惹她。”

    胖胖捧著搪瓷缸子，軟軟道謝：“謝謝小田哥哥......”小姑娘喝了一口水，有點怕怕道，“我、我會小心......”

    “姐，你跟我來。”林小田沒走，而是領(lǐng)著秦晴到邊上躲起來。

    秦晴：“咱們這是要做什么？”

    林小田黑黢黢的小臉板著：“姐，等會兒那個女人要是敢打胖胖，你就去叫人去?！?/br>
    “她還會打人？”

    林小田：“會的，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胖胖身體雖然弱，卻也沒少挨揍。上次我看見她胳膊上有好幾道傷口......”

    秦晴聽的拳頭都硬了，“那女人不是胖胖的媽嗎？當(dāng)媽的怎么這么對自己孩子?！?/br>
    林小田搖頭。

    他只記得有印象起，胖胖就不討她媽喜歡。

    也不怎么出門和他們一起玩兒。

    姐弟倆很快閉了嘴，只因巷子里傳來了何淑琴罵罵咧咧的聲音。

    “真倒霉，今天怎么沒什么人來買餅干？一整天竟然才賣了十斤。”

    “羅紅梅那賤人好像沒去賣，回來的時候家里燈早亮著了。”

    “不行，明天或許可以試試早點去看看......”

    林小田在她罵他媽時候，悄悄拿石塊砸了過去。

    小石頭滾在車轱轆底下，何淑琴罵了半天，才把車推離。

    到了家門口，她掏鑰匙開門，看見胖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胖胖的耳朵。

    “死丫頭，杵那里做什么？想嚇誰！還不幫我把門打開，把車推進(jìn)來?！?/br>
    “媽，你別揪我耳朵，我痛！”胖胖哭著喊了一聲。

    “我才抓了一下，痛什么痛！動作麻溜點！”

    “媽，我、我推不動?！?/br>
    何淑琴一下子又炸了，“養(yǎng)你這么大一點用沒有，又沒讓你什么活，推個車你還推不動？閃一邊去......”

    從秦晴的角度壓根看不清院子里的情況，只看得見胖胖瘦瘦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鵪鶉似的，縮在一邊，她恍惚看見了上一輩子的自己。

    她被林小田拽著袖子回了神，“怎么了？”

    林小田：“我們該回去吃飯了，這回還成，何淑琴好歹沒打人了。走吧，我們呆在這兒，等會被她發(fā)現(xiàn)了，只會更生氣?！?/br>
    胖胖給罵成那樣，竟然還成？

    可見何淑琴平時對女兒的態(tài)度一點都不好。

    兩人回了家，一進(jìn)廚房就問到一股撲鼻香氣。

    羅紅梅笑：“你舅舅最拿手的就是小雞燉蘑菇，快嘗嘗，還在里頭擱了冰糖?！?/br>
    何止擱了冰糖，林泉還扯了好多面皮，玉米面的，白面的，蓋在雞rou上面。

    等鍋蓋揭開，面皮都熟了，沾染了湯汁那些最好吃，甚至帶上了rou味兒。

    林小田埋頭吃的香，秦晴想到胖胖，問了幾句。

    說起這個，羅紅梅便嘆氣：“到你們這一代，上頭有政策下來，家家戶戶只能生一個，多生是要罰款的?！?/br>
    秦晴點頭，這個她也聽說過。

    有的廠規(guī)定更嚴(yán)格，不僅僅是罰款。

    夫妻兩個如果雙方都在廠里工作，偷摸生二胎，要下崗的。

    食品廠什么情況秦晴也不知道，但應(yīng)該大差不差。

    羅紅梅：“何淑琴懷孕的時候，肚子尖尖。人家都說肚子尖的是男娃，她找好幾個老太太幫著看過，都說是男娃，錯不了。哪知道真到了生產(chǎn)這天，生下來的是女娃不說，還整日病懨懨的。她丈夫沈貴，從那以后就不太愛著家，何淑琴把這些都?xì)w咎于自己生了個女兒身上?！?/br>
    秦晴由衷覺得，父母也要參加相應(yīng)的考核，得獲得父母資格證才行，要不然真的什么人都能當(dāng)?shù)鶍尅?/br>
    秦晴：“胖胖身體真的很差嗎？小田說，她很少出來玩?！?/br>
    這個林老太太知道，她給外孫女夾了個雞腿，想了想說。

    “與其說胖胖身體差，不如說，何淑琴不想讓她看起來身體很好?！?/br>
    林小田也是頭一次聽見這種說法，他抬起頭：“還有當(dāng)媽的，會不想自己的孩子身體好嗎？”

    林老太太和羅紅梅對視一眼，羅紅梅說：“如果胖胖身體不好，何淑琴就有錢拿呢？”

    林小田一拍腦袋，想起來了。

    何淑琴家里每年好像能拿到廠里的什么補助。

    “可是她這樣做是不對的，鄰居嬸子他們就沒人想著告發(fā)她？”

    羅紅梅：“怎么沒有？你苗栗姨，原本管倉庫的，因為這事，被擠兌的跟我一塊兒干車間去了?！?/br>
    秦晴奇道：“難道，這個何淑琴家里有親戚在廠里當(dāng)領(lǐng)導(dǎo)？”

    羅紅梅：“那倒沒有，但她會做人，隔三差五給領(lǐng)導(dǎo)送一些‘土特產(chǎn)’，關(guān)系搞的非常好。你們兩個別小看這些人際關(guān)系，在這么大一個廠里，想要往上升，既要有真本事，又要會搞關(guān)系。像我和老林，就是啥也不會，老實人只有挨欺負(fù)的份?！?/br>
    秦晴：“老實人也沒什么不好，老實人至少問心無愧?！?/br>
    羅紅梅搖搖頭。

    他們兩個是問心無愧了，但該被擠兌還是照樣被擠兌。

    要不然怎么過年的時候人人都發(fā)到了現(xiàn)金，只有他們發(fā)的一堆餅干呢？

    所以說，還是要會做人。

    “行了，說來說去都是別人家的事，你們兩個吃完了，早點洗漱睡覺。胖胖是可憐，但他們家的事，外人最好別管，要不然被何淑琴咬上了，誰都沒好果子吃?！?/br>
    羅紅梅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一邊收碗筷一邊說。

    她心里打定主意，明天照樣早起。

    趁著何淑琴還沒發(fā)覺能多賣些餅干，就多賣些餅干。

    秦晴和林小田兩人想幫著刷碗，被羅紅梅強(qiáng)行推出去了。

    “去看看書，聽聽收音機(jī)，這點活我順手就做了，用不著你們?！?/br>
    進(jìn)了房間，秦晴翻出書來看。

    看了好一會兒，腦子里忽然又浮現(xiàn)出胖胖小聲哭泣的身影。

    “你說胖胖吃晚飯了嗎？”

    “應(yīng)該吃了，姐，你別多想，我媽說的對，胖胖的事情咱們都不能插手，姓何的女人就像一條瘋狗，咱要是插進(jìn)去，她一定死咬住我們不放?！?/br>
    秦晴心不在焉點頭。

    林泉夫妻連著去三天廟會，這幾天餅干銷量很好，甚至都沒碰見何淑琴。

    夫妻倆雖然忙活一天，回來的時候都樂呵呵的，還經(jīng)常給秦晴、林小田帶好吃的。

    林小田最高興了，這一陣子幾乎把廟會上的好吃的吃了個遍。

    “姐，你在想什么？媽買的這個梅花糕也好吃，里面還有紅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