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yī)院都穿了 第36節(jié)
金老嘆著氣解釋:“飛來醫(yī)館無法容納這么多人?!?/br> 戴帷帽的侍郎夫人聲音有些?。骸安粍诖筢t(yī)仙費心,他們送病人上山后會在醫(yī)館外的森林里安置,奴只帶兩名婢女?!?/br> “聽魏家說,飛來醫(yī)館的診費是米面糧油,rou類也可。暫時備了國都城特有的吃食當(dāng)見面禮,還望大醫(yī)仙告知明確的診費,不日即可差人送上山?!?/br> 鄭院長和金老互看一眼,這位母親思慮周全,也不知道看見秦盛又會是什么樣子? “請隨我來?!苯鹄系碾妱虞喴卧卣{(diào)頭,向急診大廳去。 鄭院長摁下對講機:“各科室注意,門診重開,共三十六名病人,情形各不相同?!?/br> 于是,關(guān)閉了兩小時的門診又重新開啟,經(jīng)過上午的溝通體驗后,前臺和導(dǎo)診服務(wù)勇敢向前,不怕困難,將臨床癥狀再明顯不過的病人們分送到各科診室。 …… 鄭院長和金老,把侍郎夫人領(lǐng)進急診大廳,不出意外的話,又會聽到各種驚訝聲。 萬萬沒想到,侍郎夫人摘了帷帽,由婢女?dāng)v扶著一路走進搶救大廳,即使看到自動門,都沒半點驚訝的神色。 這讓習(xí)慣了驚訝的鄭院長和金老有點不適應(yīng),之前嫌吵,現(xiàn)在……怎么沒聲呢? 搶救大廳的醫(yī)護們反而被震撼到了,這就是古典美人嗎?難怪秦侍郎長是肥頭大耳,秦盛卻是眉目俊秀的少年郎。 侍郎夫人美卻不柔弱,眉宇間反而顯出英氣。 走進大廳的瞬間,侍郎夫人掙脫婢女的攙扶,徑直走向搶1床。 幾乎同時,秦盛仿佛感覺到了,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聲音也比之前清晰:“阿娘?” 侍郎夫人一把握住秦盛的手又立刻松開:“別怕,阿娘來了?!?/br> 秦盛臉上的表情鮮活起來,像忽然獲得了額外的生命力,一雙相似的黑眼睛有了光彩:“阿娘,我夢到你了,你一直叫我,一直拉著我,把我從黑漆漆的地方拖回來……” “阿娘,您這樣趕來會不會累到?” “你阿娘我可是將門之后,這么點路就累到,會被阿翁打板子的!”侍郎夫人妝發(fā)俱全,黑亮青絲一分不亂,滿臉都是重見兒子的喜悅。 秦盛的笑容一僵,隨后又說:“阿娘,來這里以后,我舒服多了,醫(yī)仙們都很好,待我好,待旁人也好……” 安主任離得近,看到了侍郎夫人兩鬢隱約的白發(fā),以及不那么黑亮的雙眼,轉(zhuǎn)身看向金老:“我有許多問題要問。” 金老很爽快地移動過來:“你說。” 安主任開門見山:“秦侍郎夫人,你的眼睛該查一下。” 金老實時翻譯。 秦夫人卻微微一笑:“大醫(yī)仙,你們又不是大郢人,不必尊稱夫人,奴姓崔,在家行五,長輩都叫我崔五娘,已故驃騎大將軍崔林之后,擅使雙劍?!?/br> “我的眼睛也瞧了不少醫(yī)工,只要盛兒好好的,我無所謂?!?/br> 搶救大廳的醫(yī)護有些怔住,這位崔五娘是大將軍的女兒,還能使雙劍?這不就是真實的女將嗎?哇,巾幗英雄! 安主任沒有反對,繼續(xù)問:“崔五娘,這些藥方都是誰抄的?十九郎的藥都是誰熬的?” 崔五娘聽了金老的翻譯,回答:“都是我抄的,藥也是我親手熬的。” 安主任指著搶2床上分類放好的藥方:“崔五娘,醫(yī)者父母心,這些藥方我都看過了,如果你真的按方煎藥,每日按時服下,十九郎應(yīng)該去逝大半年了?!?/br> 崔五娘一掌拍在搶救床的護欄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安主任又注意到,她的手不是纖纖玉指,而是手指略粗長帶傷疤帶繭的雙手,這確實是做體力活的雙手。 崔五娘閉上眼睛,嘴巴開合幾下,又用力咬緊,像在按捺憤怒,最后睜開眼睛,又是恬靜的神情帶著堅定:“盛兒打小聰慧,啟蒙早,身體好,又是嫡長孫,秦國公對他寄予厚望?!?/br> “他從小吃著旁人吃不得的苦,練許多孩子練不完的字,學(xué)不完的禮儀規(guī)距……總算一切努力都有回報,模樣也長得好……如果沒有發(fā)羊癲瘋,他今年本該成親了?!?/br> “他是在宮宴時發(fā)癲的,整個國都城都知道,秦國公和秦侍郎帶著他四處尋醫(yī),挨數(shù)不清的針,燙不知道多少艾灸,喝不完的湯藥……” “他們只知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卻不知道盛兒夜晚多痛苦,他能忍能挨能扛,他只有在睡著時說夢話才會喊疼……” “前兩年我也覺得良藥苦口利于病,逼著盛兒看病、喝藥……” “后兩年我放棄了,就算盛兒這輩子都不好又怎么樣?秦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他?大不了我和離,帶著盛兒離開國都城?!?/br> “我勸過,他們不聽;我和他們吵過鬧過,他們卻嘲笑我武將之后,不通醫(yī)理??晌沂前⒛?,兒子再忍我也看得出來,他常常疼得整晚睡不著,什么樣的藥會讓人越吃越嚴(yán)重?!” 安主任聽完長長的翻譯,沉默了:“崔五娘,你做了什么?” 崔五娘笑得凄涼:“因為我鬧得太厲害,他們都防著我,怕我?guī)е弘x開,這些事情就不細說了,都過去了。” “被困在秦家的烏頭門里,我實在沒法子,把朱砂的量減了,把藥性霸道的也減了……天天喝藥一日不停,是藥三分毒,除非是鐵打的才能扛得??!” “做得好!”金老翻譯完,帶頭給崔五娘鼓掌,與此同時搶救大廳一片掌聲。 秦盛的淚水從眼角溢出淌進枕頭,一滴又一滴,一串又一串,枕巾很快洇了大片。 崔五娘的手指將袖口捏得很緊,越來越緊:“大醫(yī)仙,請實話告訴我,盛兒得的是什么???能不能醫(yī)治?” 安主任把病因病理都說了一遍,然后安慰崔五娘:“十九郎原本的身子底子好,加上還年輕,雖然身體傷得狠了,但總算不出血了,先保住性命再說以后。” 崔五娘強忍著心疼,轉(zhuǎn)頭給了秦盛一個溫暖又滿含歉意的笑容:“如果阿娘之前沒撞傷腿,肯定可以帶你離開國都城……” 秦盛的淚水更兇了。 崔五娘的雙手小心地摸索,終于握住了秦盛的手:“這么多年的苦不能白吃!撐下去,撐到完全好了以后,阿娘帶你游山玩水?!?/br> 秦盛笑得開心。 大家看著卻一陣心酸。 搶救大廳的醫(yī)護們這才放下心來,終于,來的是位隊友,而不是豬隊友。 偏偏就在這時,另一邊的秦觀醒了,張嘴就來:“五娘,是不是你?你怎么來了?不是和你說,婦人家家的不要隨便出門!” 得,豬隊友還是那個豬隊友! 崔五娘完全不搭理,仔細嗅了嗅:“大醫(yī)仙,盛兒是不是流了不少血?” 安主任聽了金老的翻譯:“是?!?/br> “怎么回事?”崔五娘直覺這里不簡單,“盛兒懂事,不跑不跳,安靜得像紙人,不會磕碰到,盛兒睡覺很乖,也不可能半夜摔下床?!?/br> 安主任忍不住嘆氣,把那天半夜發(fā)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順便告訴崔五娘,秦侍郎有高血壓和甲亢,不按時服藥也會非常危險。 秦觀的聲音陡然升高:“五娘,和你說話呢!”說完就要坐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牢牢捆在床上,動彈不得。 “放肆,何人敢綁本官!” 崔五娘大步向秦觀走去,眼神冰冷。 原本看護秦觀的醫(yī)護人員,立刻上前阻止他使勁掙扎,見崔五娘這樣走來,忽然覺得秦觀有些危險。 誰也想不到,崔五娘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秦觀的大胖臉像熊手包。 秦觀的心電監(jiān)護儀又在瘋狂報警。 醫(yī)護人員們覺得有點爽是怎么回事? 床位醫(yī)生眼急手快加了醫(yī)囑,配合默契的護士立刻執(zhí)行,加了一針鎮(zhèn)定劑。 秦觀更加憤怒,眾目睽睽之下,“你這個悍婦!你等著!” 崔五娘從衣袖里抽出一封信,扔到秦觀臉上:“趕緊把和離書簽了,這次你還不簽,你就別姓秦。” 秦觀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越來越紅,嗓音越來越高:“家門不幸啊,娶了河?xùn)|獅……你這個悍婦!” 崔五娘頭也不回地走到搶1床,任秦觀無能狂怒。 鎮(zhèn)定劑起效,秦觀憤怒地陷入昏睡中……鬧騰的心電監(jiān)護儀又恢復(fù)平靜。 第40章 金老遇襲 安主任考慮再三, 還是給秦觀用了降血壓和控制甲亢的藥物,避免他給秦盛造成不良的心理影響,再節(jié)外生枝。 崔五娘又問:“大醫(yī)仙, 您剛才說還有許多關(guān)要闖, 第二關(guān)是什么?” 安主任拿出治療方案, 逐項打勾之后回答:“停藥反應(yīng),每位長期服藥的病人都會有,但人與人不同,輕重程度不同, 需要觀察?!?/br> 崔五娘聽了金老的翻譯,先是怔住,又顯出了然的神色,最后嘴角向下又有些委屈和不甘, 在與對上秦盛視線后又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別怕,至少不用再喝藥、挨針挨燙了, 是不是?” 飛來醫(yī)館如果在四年前來,盛兒就不用白受這么多苦了。 可是,現(xiàn)在能遇上,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人吶,不能太貪心。 崔五娘把思路捋順了,靜靜守在秦盛的床邊。 搶救大廳最吵的病人在睡覺, 醫(yī)生下新醫(yī)囑,護士們在執(zhí)行醫(yī)囑,配合默契, 有條不紊。 安主任把攤開在搶2床上的藥方都收進盒子里,擱到床頭柜旁, 靜觀其變。 安靜坐著的崔五娘忽然起身,走到金老面前:“大醫(yī)仙,秦侍郎新年只有七日假,秦國公替他又請了五日,算算時間他該下山去銷假,不然會被御史上表彈劾,輕則削俸,重則降職?!?/br> 金老如此這般地轉(zhuǎn)告安主任。 安主任很無奈,拿來秦觀的血常規(guī)和甲狀腺功能檢驗報告琢磨,最后開了降血壓藥和針對甲亢的藥,這些藥在最初服用時,要經(jīng)常復(fù)查血相,直到病情控制穩(wěn)定,才能吃維持量。 秦觀這樣的,根本不是聽話的病人,再好的醫(yī)生遇上不聽話的病人,也是白搭。 安主任讓實習(xí)生去藥房取來口服藥,請金老把服用方法寫在紙上,打算等秦觀再次醒來后,施展一切手段讓他乖乖吃藥。 事實上,人心難測,秦觀的難測程度有點不是人。 秦觀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挨的巴掌還回去,氣得在床上掙扎到心電監(jiān)護又開始報警。 崔五娘聽到了,又大步走過去,抬手又是一巴掌:“把和離書簽了,不然你別想下山!后天不去早朝,等著削俸降職吧!” 這話直戳秦觀的要害。 秦觀氣得手抖,盯著崔五娘,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崔五娘把口服藥盒扔給秦觀:“如果你不好好服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被無處不在的御史盯上,說你身體有恙不能勝任侍郎一職,后果如何自己想清楚!” 秦觀像被人連戳了兩刀,捂著胸口喘粗氣,盯死了崔五娘。 崔五娘毫無懼意。 秦觀伸手指著崔五娘,留著指印的臉顯出一絲惡意的笑: “和離是嗎?好!你阿翁死了!你阿兄們都在邊關(guān)!你快瞎了,去年又撞壞了腿,再不是當(dāng)年那個風(fēng)華正茂的美人,離開秦家大宅怎么生活?靠你那些不中用的女卒嗎?” 秦盛忽然開口:“阿耶,您放心,阿娘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