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yī)院都穿了 第67節(jié)
食堂樊主管看了一下食堂的掛鐘:“十五分鐘,蔥花牛rou末烙餅,配豆?jié){、牛奶和雜糧米糊,怎么樣?” 花主任比了個大拇指。 食堂大廚們立刻行動起來,把泡好的黃豆擱進豆?jié){機,把泡好的雜糧放進料理機,拿出中筋面粉開始和面,新鮮牛rou剁餡調(diào)味……后廚熱鬧非凡。 保主任從小姜手中拿了大塑料袋,擱在餐桌上發(fā)出塑料片摩擦碰撞的聲音:“花主任,你們要的門診手牌,我們連夜趕出來了,五十片,邊緣都打磨過,系好牛皮筋?!?/br> 花主任打開塑料袋,眼前一亮:“哦嘿,保主任你可是真全才啊,一晚上做得這么精致?” 眼科醫(yī)護們一聽,立刻圍過來,五十個圓形厚塑料片,五顏六色的,每片上面都有飛來醫(yī)館的字樣和編號,還都鉆眼穿上了牛皮筋,手工活做得真好看。 保主任嘿嘿一笑:“花主任滿意就行?!?/br> “保主任厲害!”花主任帶著眼科醫(yī)護們大力鼓掌。 保主任笑成一朵向日葵,還不忘拉來助手小姜和小陳:“年輕人才厲害,這些都是他們想的?!?/br> 小姜樂呵呵地蒼蠅搓手:“花主任,我外婆的青光眼就是您治好的,能幫上忙我可太開心了?!?/br> 小陳樂得合不攏嘴:“羅醫(yī)生,您到我們學校做個健康大講座,講得特別好。” 每個人都很開心,這就什么?這就是醫(yī)生和病人家屬的雙向奔赴呀! 樊主任說到做到,一刻鐘快手早飯完工,招呼道:“花主任,保主任,吃早飯啦!” 豐盛又有營養(yǎng)的早飯,誰不愛吃? 吃完那是必定要對大廚說謝謝的,餐盤也是要自己收好的。 很快,食堂的座位上又空無一人。 樊主任既欣喜又納悶:“哎,其實吧,以前大家伙兒都沒這么客氣,現(xiàn)在食堂的氣氛是越來越好了。” 一位病人家屬志愿者接話:“樊主任,以前什么樣兒?” 樊主任嘿嘿一笑:“提以前做什么?”現(xiàn)在這樣多好。 早晨八點,門診大樓各診室都配了醫(yī)護人員,眼科六個診室全開。 花主任提著塑料袋放在門診一樓前臺,告訴前臺和導(dǎo)診服務(wù)塑料手環(huán)的用法,因為醫(yī)院電腦不聯(lián)網(wǎng),叫診服務(wù)也是普通話。 而上山的大郢百姓既不認識字也聽不懂話,全靠前臺、導(dǎo)診服務(wù)和醫(yī)護人員的溝通,之前總共兩個病人,一對一也很有限。 但是這批有五十個病人,必須嚴格加以區(qū)分,不能在檢驗、藥房和醫(yī)療診斷過程中出任何差別,所以眼科會議上大家認為戴塑料手環(huán)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給病人佩戴塑料手環(huán),靠手環(huán)上的編號作為唯一性標記,醫(yī)患雙方都方便辨認。 另外,還為了全盲病人可以安全移動,花主任還征集到了三十名熟悉診療流程的病人家屬志愿者,全程陪同。 醫(yī)療過程,安全有效的預(yù)防措施是最重要的開始。 一切準備就緒,但是到九點,門診都沒接到病人上山的通知。 直到十點,前臺的對講機響起:“五十名眼科病人,男性四十二人,女性八人,其中幼童六人,少年八人,其余都在三十五歲以上。他們將在十分鐘后抵達門診,請做好準備?!?/br> 花主任高喊一聲:“明睛計劃,開始!” “好!”眼科醫(yī)護們齊聲回答。 十分鐘后,旅賁軍隊副開路,軍士在兩旁,第一批眼疾病人在他們的帶領(lǐng)下,小心翼翼地走進門診大廳,完全陌生的氣味,陌生的響動,都令他們緊張不安。 門診護士長金燕帶了耳麥,按魏璋準備的開場白,用大郢語介紹:“這里是位于飛來峰頂?shù)娘w來醫(yī)館,現(xiàn)在開始給你們治療眼疾,會有人專程帶領(lǐng),不要害怕,不用驚慌?!?/br> “你們認真回答醫(yī)師的問題,現(xiàn)在會有人帶你們上三樓?!?/br> “每次六人,剩下的可以坐在等候區(qū)。志愿者們聽清叫號,按流程帶領(lǐng)。” 旅賁軍們的地位不低,也是第一次不計較富貴或平民,并護送他們上山,語氣算不惡劣,但也稱不上好聽。 所以,護士長金燕清晰柔和的嗓音,天然地帶著親和力,不少病人放松下來。 而為了防止可能發(fā)生的意外,魏璋和王一一小朋友也趕到門診。 緊張地眼科門診日開始,第一批六名病人都是女性,有頭發(fā)花白的,也有因為意外傷了眼睛的年輕女子,其中有一名年輕女子的臉龐輪廓分明,右眼用布纏住,不像大郢人。 魏璋一眼就看到這名女子,走到旅賁軍隊副身旁,問:“怎么把胡姬也帶上來了?” 隊副立刻解釋:“魏七郎君,我們當時由里正帶領(lǐng),在平康坊附近尋找眼疾老人,不知道怎么的,平康坊聽到消息就把她送出來了。” “聽說是那里最會跳胡旋舞的胡姬,能在火中起舞,不知道怎么的傷了眼睛……” 接下來的話都不用挑明,魏璋也知道,坊主見她眼睛傷得太重,再也跳不了舞,不僅賺不到錢還浪費口糧吃食,就把她扔出來了。 更重要的是,魏璋看出來胡姬的右眼肯定傷得很重,不由嘆氣,每年都有粟特年輕貌美的少女被父母賣給商人,學習樂器舞蹈供胡商挑選集結(jié),朝大郢的方向出發(fā)。 她們沒資格騎馬坐車,全靠雙腿走路;每到一個關(guān)隘都會經(jīng)過一輪挑選,可能就地賣為領(lǐng)主的小妾或者女奴,也可能水土不服生病而死,姿色和舞姿越美的就要趕更遠的路…… 也許出發(fā)時一二百人,最后能到大郢的只有數(shù)十人,最后成為大郢的平康坊或者其他地方的一名胡姬。 魏璋無奈嘆氣,幸虧是飛來醫(yī)館,若在國都城,大概連走街串巷的閭閻醫(yī)工都不會看她一眼,畢竟被趕出來的胡姬身無分文,根本賺不到銅錢。 而在她們故鄉(xiāng),能被胡商選中挑走,已是極大的幸運。 到大郢來是真的幸運嗎?也許吧。 至少,這位胡姬的右眼傷了,還能得到進入飛來醫(yī)館治療的機會。 于是,門診三樓眼科二診室的羅絹醫(yī)生,見到了最美麗的眼科女病人,輕聲細語地問她哪里不舒服。 胡姬戴著6號手環(huán),自己解開纏在額頭的布條,左眼既慌亂又不安,仿佛坐著的椅子隨時會咬自己。 羅絹愕然地注視著,布條下面是一只深棕色的右眼,本該是圓形的瞳孔變成了樹葉形,像一只陰森的獸眼,啊這…… 第64章 獸眼 胡姬說出讓羅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求醫(yī)仙挖掉這只眼睛!” 羅絹自認大郢語學得很刻苦, 冷不丁聽到還是怔了一下:“我剛才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br> 胡姬神情凝重且嚴肅,提高音量:“求醫(yī)仙挖掉這只眼睛!”說完, 又鄭重其事地行了拜首禮。 “不是, ”羅絹解釋, “這只是瞳孔變形,經(jīng)過仔細的檢查,找到病因,還是有機率可以恢復(fù)的, 你……” 不料,胡姬重重地磕頭,診療室鋪滿了堅硬的地磚,只幾下額頭就青紫, 口中念念有詞:“醫(yī)仙,您若不同意, 奴就磕死在這里?!?/br> 羅絹比遇到醫(yī)鬧還震驚,下意識伸手要將胡姬拽起來,不料剛碰到她的月袖,她邊后退邊磕頭, 身體特別靈活。 “你停下!再磕成傻了!” 胡姬完全不聽。 羅絹急中生智,從診臺的柜子里取出冬天用的椅墊,整個墊在胡姬磕頭的地方。 胡姫一下子磕在軟墊上, 怔怔地望著 羅絹。 羅絹趁胡姬楞神的機會,一胳膊從她的雙臂穿過并扣在后背,無論如何, 先扣住她再說。 胡姬反應(yīng)過來,拼命掙扎:“我不是野獸, 只要挖了這只眼睛,我不會變成野獸!放開我!” 羅絹的大郢語詞匯里沒有“野獸”,只能架著胡姬出了診室,向一樓喊:“魏七郎君,快來幫忙!我和她解釋不通!” 這一聲喊,不止魏璋聽到,巡邏的保安也聽到了,立刻從門診一樓二樓和三樓的各個方向跑來。 羅絹敢保證,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魏璋比保安更快到達三樓,制住胡姬。 當魏璋看清胡姬的右眼和額頭的青紫時,目瞪口呆,怎么有人的眼睛會長成這樣? 羅絹默數(shù)到三十才恢復(fù)平時的語氣:“魏七郎君,麻煩你轉(zhuǎn)告她,她的右眼是一種稱為瞳孔變形的病,雖然治起來有些麻煩,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視力可能恢復(fù)不到正常,但可以治療?!?/br> 魏璋仔細琢磨一下,才異常嚴厲地轉(zhuǎn)告胡姬。 胡姬根本聽不進去,但被魏璋制住又無法逃脫,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魏璋猝不及防被咬,立刻撒手。 胡姬趁此機會拔腿就跑,跑到自動扶梯口,猶豫一下還是踩上去,站穩(wěn)以后更快地向下奔跑。 剛好魏璋家的昆侖奴北風抱著餅兒,按兒科醫(yī)生丁嬌的囑咐到一樓藥房拿幼兒鈣劑,剛好走到藥房等候區(qū)。 魏璋忍痛扒住三樓欄桿命令:“北風,抓住那名在跑的胡姬!” 北風對魏璋唯命是從,把餅兒放在身旁的椅子上,黑箭似的用極快的速度攔截住剛跑到一樓的胡姬,逮個正著。 在一樓候診的眼疾病人們感覺到異樣的聲音,全都向聲音來源張望。 從三樓到一樓的醫(yī)護人員,誰都沒見過這種情形,個個面面相覷。 羅絹總覺得胡姬這樣反常地恐懼,必定事出有因,秉持著醫(yī)學的嚴謹求實,仍然希望能搞清楚,看向魏璋:“魏七郎君,讓你家昆侖奴下手輕一點,別把她弄傷了?!?/br> 魏璋哭笑不得,擼起衣袖,露出前臂深深的牙印,還滲著鮮血:“羅醫(yī)仙,我被咬這么慘,你怎么不擔心她咬死我呢?” 羅絹搖頭:“要不是我攔著,她真的能磕死在眼科診室里,你瞧瞧她的額頭?!毕鄬τ谶@個滲人的咬痕,她更擔心胡姫會不會腦震蕩? 魏璋心累得很:“走,走,走,下去瞧瞧?!?/br> 胡姬被摁在一樓大廳的地面上,深知昆侖奴體壯如牛、力大無窮,而這個北風跑起來,自己根本跑不掉,既驚恐又絕望的時候,眼淚噴涌而出。 正在這時,手里拿著彩虹棒棒糖的王一一小朋友,聽到聲音趕來,望著哭得厲害的胡姬,用大郢語安慰:“你哪里疼得厲害嗎?別怕,這里都可以治好。” 胡姬哭得更厲害。 羅絹趕緊勸:“你右眼已經(jīng)瞳孔變形,不能再哭了,別哭了,可以治?!闭f完,拿出僅有的手帕紙?zhí)嫠恋袅搜蹨I,最后一張紙了,唉…… 胡姬詫異地望著羅絹。 魏璋示意北風把胡姬扶起來,這種臉貼地的樣子,實在太難看了。 北風的心很粗,剛才狠追的時候沒注意,等看清胡姬的右眼,嚇得瞬間撒手:“野獸之眼?” 胡姬連連擺手,努力解釋:“我不會變成野獸的,真的,我已經(jīng)在求女醫(yī)仙挖掉這只眼睛了?!?/br> 魏璋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北風,什么野獸之眼?” 北風磕磕巴巴解釋了一番。 大概就是胡姬的故鄉(xiāng)有個傳說,一個牧民部落遇到獸群襲擊,牛羊馬匹都被吃掉,據(jù)幸存者說,那個獸群有個人形頭領(lǐng),有一只野獸之眼。 后來就有人說,如果誰長有野獸之眼,最后就會變成那樣的半人半野獸,帶領(lǐng)獸群血洗自己的部落。 羅絹欲哭無淚,這大郢語聽力考試太超綱了,蒙都蒙不出來。 魏璋不緊不慢地向羅絹解釋了一番:“大多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哪能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