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金老的三餐和休息都有鄭院長監(jiān)督來保障。

    而被逮著薅羊毛的魏璋，黑眼圈越來越濃重，直到今日，抓了畫師柴齊、找來果農“老徐”編寫農業(yè)部分的教材，又盼到了視力恢復的崔五娘加入譯語組。

    魏璋從多媒體教室開溜，第一時間回留觀室，戴上眼罩躺在陪護床上，閉眼以前威脅魏勤和梧桐：“你們要是敢吵醒我，立刻下山。”

    魏勤和梧桐每天的樂趣就是飛來醫(yī)館的三餐，被魏璋這樣威脅，立刻安靜。

    因為今天大查房后，替魏勤做手術的普外科劉秋江主任說：“魏十七郎符合出院標準，隨時可以離開?！?/br>
    魏璋當時就對劉主任說：“下山路遠，還是再住幾日吧?！?/br>
    劉主任沉默片刻，干巴巴地擠出兩個字：“也行?！?/br>
    反正鄭院長和金老說，魏家已經付了診費和手術費，還送了一大堆奇珍異寶，是第一位vip，雖然現(xiàn)在不是了。

    要不是急診病房不夠，魏璋完全可以自己住一間，而不是每天蜷縮在陪護床上。

    而魏璋的真實打算是先睡個沖鋒覺，然后再去搶救大廳向太子殿下稟報譯語組學生的學習進度。

    ……

    搶救大廳里，太子松手，取出a4紙，堅定地寫下“開女學”三個字，然后就看到了非常礙眼的程兆尹三人，聲音始終平靜無波：“退下?！?/br>
    程兆尹三人起身，轉而走到鄭院長和金老面前，身為京兆府的官員，自然只能向官階比自己高的行拜首禮。

    在程兆尹心里，鄭院長和金老雖然是飛來醫(yī)館的大醫(yī)仙，卻不能給自己帶來任何利益，而且在太子面前，他們也不能“失節(jié)”行禮。

    所以，程兆尹按照預想的，直視鄭院長和金老，然后清了清嗓子：

    “二位想來就是飛來醫(yī)館的大醫(yī)仙了，吾乃京兆府的京兆尹，這位是都尉田汶，衛(wèi)尉高捷，昨日特意上山向大醫(yī)仙致歉?！?/br>
    “無禮的武侯已負荊請罪，以后必不敢輕慢飛來醫(yī)館守門仙，請二位醫(yī)仙多多見諒。”

    金老昨天聽見的，加上親眼所見的，覺得程鳴就差把“狗官”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武侯，決口不提自己的錯處。

    金老坦然直視程兆尹：“這樣的道歉和說辭，飛來醫(yī)館不接受，請回吧。”

    程兆尹的視線陡然變得陰鷙：“不知大醫(yī)仙要什么樣的道歉與說辭？”

    金老毫不客氣地指出：“程兆尹，武侯之所以催趕桃莊葉里正，是你不管山路遙遠，不管平民馬匹的速度，隨心所欲給武侯設定時限。這是其一?！?/br>
    “兩名武侯逼葉里正一路吃喝付帳，他們不知體恤百姓疾苦，抽死葉里正的老馬，害得葉里正摔至骨折，仍然逼迫斷腿的葉里正上山。程兆尹管束不嚴，這是其二。”

    “武侯在飛來醫(yī)館門外，拍門叫嚷，敲門敲得守門仙流鼻血，如此無禮屬實是程兆尹管教無方，這是其三?！?/br>
    程兆尹聽得臉都黑了，雖然明知當京兆尹就是個受氣的官職，因為國都城官級比自己高的比比皆是，可他憑什么受飛來醫(yī)館醫(yī)仙的氣？

    戴著琉璃鏡、腿腳不便不是瘸子就是跛腳，坐在輪椅上冒充什么大醫(yī)仙？

    程兆尹憋著一肚子火：“大醫(yī)仙，飛來峰是大郢地界，醫(yī)館既然在飛來峰頂就該恪守大郢律法，行大郢之禮，說大郢話……”

    “方才太子殿下對下官言語時，你們連叉手禮都不行，實屬大不敬?！?/br>
    鄭院長和金老一聽，程兆尹這是在挑撥飛來醫(yī)館與太子皇后之間關系，想讓太子來壓，好一個狐假虎威。

    “程兆尹慎言?！倍嘉咎镢耄l(wèi)尉高捷，兩人立刻向太子跪下，擺明立場。

    程兆尹正在鋪呈，還沒來得及展開，冷不丁就看到兩個公然使絆子的下屬，氣上加氣。

    鄭院長向金老使了個眼色，自古“君心難測”，太子殿下現(xiàn)在客氣又周到，不代表以后也如此，防人之心不可無。

    金老抓住這個空檔：“程兆尹，文才只說了三，四還未說，既然你給飛來醫(yī)館冠大不敬之名，我就給程兆尹說真正的不敬?！?/br>
    程兆尹冷哼一聲：“但說無妨?！?/br>
    金老接過鄭院長遞來的兩張x光片，駕著輪椅到太子病床邊：“殿下，程兆尹無視大郢律令，擅自對武侯動私刑，這是物證?！?/br>
    程兆尹像毫無防備被戳破的氣球，量那兩個武侯也沒膽告狀，怎么會有物證？

    太子望著黑白灰透色的x光片：“此話怎講？”

    金老拿起筆，凌空圈起一處又一處：“這是武侯雙腿的照片，盆骨、雙腿骨都有陳舊性細微骨裂，推測是反復杖責留下的?！?/br>
    太子眉眼微挑，問：“田都尉，武侯未按時限完成事務，按律杖責幾？”

    田汶是踏實當官的人，躬身回稟：“回太子殿下，按律，杖責十，輕杖。”

    太子提高嗓音：“武侯何在？”

    很快，把武侯看守起來的東宮六率把兩名武侯推進搶救大廳。

    武侯們神智清醒，一見自己被推進來，掙扎著要起身，被太子一句話免了，但他倆昨晚生死關頭走了一趟，忽然想通了。

    程兆尹把他倆當走狗，他倆為了生計整日奔波，功勞苦勞全無，出事就是板子，逢年過節(jié)什么賞都沒有……昨晚更是為了能進醫(yī)館，對自己下狠手。

    要不是飛來醫(yī)館醫(yī)術精湛，他倆現(xiàn)在可能已經死了。

    所以，太子問什么，就如實回答，再不會替程兆尹掩蓋。

    “你們下山回到國都城以后，挨過幾次杖責？每次多少？是何原因？”太子的語速偏高，但吐字清晰。

    武侯趕緊行叉手禮：“啟稟太子殿下，奴二人回到京兆府，送上大醫(yī)仙書信，先被京兆尹臭罵一通，第一次杖責十二，中杖。之后又挨了兩次，昨日在外面等候又挨了一通拳打腳踢?！?/br>
    “還挨了一頓荊條，后背全是傷口。”

    程兆尹怎么也沒想到，這倆武侯竟敢如實相告，一時間慌了神：“殿下，太子殿下，他倆行事魯莽，上山拜訪不成，還差點釀成大禍?！?/br>
    “奴也是嚴加管束，才多加了幾頓板子，奴……”

    金老指著x光片標記的地方：“太子殿下，因為有這些傷，武侯自己不知，如果梯索未建成，昨日就只能爬山，他們的腿骨就會不堪重負碎裂，從此再也無法走路?！?/br>
    武侯們一陣陣地后怕。

    太子的視線停在程兆尹身上：“你昨日在醫(yī)館外打罵武侯，行跪禮暈倒，醒來后不顧本王與皇后殿下要休息，執(zhí)意跪在外面……今早造成醫(yī)館的醫(yī)仙們困擾……現(xiàn)在又挑撥離間……”

    “按照你說的，多加幾頓板子，嚴加管束。那本王即刻讓東宮六率給你一頓板子，明日再一頓板子……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程兆尹，你可愿意？”

    程兆尹怎么也沒想到，隨時可能斷氣的太子殿下行事如此凌厲，秉持“好漢不吃眼前虧”，立刻面向太子跪下：“殿下，奴知錯，請殿下饒命。”

    太子不動聲色：“想來，這板子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最疼?！?/br>
    程兆尹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太子看向金老：“大醫(yī)仙，你要他們怎樣道歉？”

    金老鄭重其事地回答：“太子殿下，他們傷的不是我，無需向我道歉。讓他們向桃莊葉里正道歉，賠償葉家老馬的錢，支付一路的吃喝錢?！?/br>
    “程兆尹向武侯道歉，賠償他們腿傷與后背傷的藥費和診費?！?/br>
    兩名武候已經被連續(xù)的板子和荊條帶走所有的“骨氣”，立刻回答：“金老，我們可以向桃莊葉里正道歉?！敝灰芑蠲?，怎樣都可以。

    程兆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武侯向山野村民道歉？自己向武侯道歉？這成何體統(tǒng)？

    這些事情如果都照做了，官威何在？

    正在這時，金老拿著飛來醫(yī)館的收費標準，大步走到程兆尹面前：“程兆尹，這是桃莊葉里正在飛來醫(yī)館的診費、藥費和手術費?！?/br>
    “這么多？”程兆尹簡直不敢相信，桃莊葉里正一條賤命竟然值這么米面糧油？

    金老繼續(xù)解說，同時遞筆：“我代桃莊葉里正感謝京兆尹?！?/br>
    眼前是金老，身后有太子，程兆尹知道在劫難逃，假裝爽快地簽了字據(jù)，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忽然又聽太子開口。

    太子吩咐：“東宮洗馬何在？”

    東宮洗馬應聲而出：“太子殿下?！?/br>
    “將程兆尹奪去官袍腰帶送下山，交到左馮翊、右扶風兩位官員手中，命他們將程兆尹關起來，等火事調查的結果出來，再證物一并交送至東宮御史臺?！?/br>
    程兆尹面如土色，明明是上山道歉的，不行，絕對不能這樣，怎么就被罷官了呢？！

    東宮洗馬和旅賁軍士們把程兆尹扭送下山。臨下山時，魏璋將程兆尹的收據(jù)交給東宮洗馬，讓他記得去程家領的米面糧油。

    “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這樣?。颗珜嵲谑鲁鲇幸虬?！殿下，太子殿下！”

    震驚過度的田汶都尉和高捷衛(wèi)尉，木頭似的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就此告退，還是繼續(xù)站著，只能看向太子。

    太子微抬眉眼，淡淡地吩咐：“退下。”

    兩人立刻行禮告退，一刻都不敢在搶救大廳停留，幾乎逃也似的回到留觀室。

    ……

    搶救大廳的安主任好不容易忙完，坐在護士站里下醫(yī)囑，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不由地皺起眉頭，奇怪，皇后八點半就去門診做b超了，現(xiàn)在都快十點了，怎么還沒回來？

    安主任摁下對講機：“門診b超室，誰在？”

    對講機傳出回答：“安主任，我是申磊，什么事？”

    安主任一聽不對?。骸盎屎鬀]去你那兒做b超？”

    “現(xiàn)在門診這么空，八點四十五到的，九點就做完了，”申主任不太明白，“現(xiàn)在b超室又不是以前人擠人的。”

    安主任下意識站起來：“什么？九點就做完了？”

    “是啊，哦對了，她有膽結石，還有腎結石……”申磊一怔，“不是，我把報告單都給她的丫環(huán)，哦不對，都給婢女了，還是女使？反正給她們了。”

    “安主任，你沒看到？”

    安主任立刻向護士長周潔招手：“快，去找皇后。”

    對講機的音量不小，申磊的聲音驟起：“什么？皇后不在急診？她不見了？”

    申磊這一嗓子，整個搶救大廳的人都聽見了，因為雙方都在努力學習對方的語言，所有人都聽懂了。

    “何時不見的？”太子驚得手中紙頁都掉了，怎么可能？

    從急診到門診，總共就那么點路，皇后還帶著兩名婢女，三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就不見了？

    醫(yī)護們更加震驚，急診到門診這段路，可從來沒丟過人，連個孩子都沒丟過。

    震驚過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快找！

    第72章 腹腔鏡與超聲碎石

    急診護士長周潔反應最快, 拿起對講機：“門衛(wèi)，這里是急診，皇后有沒有離開醫(yī)院？”

    對講機立刻回話：“皇后沒有離開醫(yī)院。”

    這回答讓大家瞬間繃緊的神經松馳下來, 只要沒離開醫(yī)院, 找起來就方便得多。

    周潔繼續(xù)問：“查看你那里的三處監(jiān)控, 皇后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