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yī)院都穿了 第104節(jié)
殷富用敬畏的眼神注視著檢驗士,還是很恭敬, 摁著棉球在導診的帶領(lǐng)下,去了b超室。 b超一室的檢查床被殷富躺滿了, 不僅滿了,還高高隆起。 殷富聽導診說要脫掉上衣做全身b超,特別爽快地把冬衣一敞,生怕露得不夠多。 離得很近的b超醫(yī)生受到了飛揚的皮屑、浸透入味的脂粉味兒以及分辨不出的混合氣味攻擊,只覺得眼前一暗然后就是一黑,思來想去給探頭裝了保護套。 因為除了飛揚的皮屑,殷富體表皮膚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紅斑和高出皮膚的脂肪瘤,看得人腦袋嗡嗡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真不妙。 b超醫(yī)生先看到雙側(cè)甲狀腺結(jié)節(jié)、膽囊結(jié)石、巨大肝腫瘤、脾腫大……每張報告單的描述都寫滿了,單人b超做了一小時十五分鐘。 導診打量著殷富,覺得這人挺神奇,一般患者聽到自己這里那里都有問題,不是內(nèi)心崩潰就是臉色很難看,他特別平靜而且放心…… 好不容易b超做完,殷富擦b超藕合劑用掉了半包紙,然后喜滋滋地跟著導診回到內(nèi)分泌科診室。 張蕾主任看著b超單和血常規(guī)報告單,從老花鏡后面看殷富:“你不害怕?” 殷富哈哈大笑:“皇后和太子殿下在這里治病,這兒治好了那么多瞽者……我都進來看病就很高興了,你們不知道,在國都城,不管我拿出多少銅錢,一車兩車三車……沒有良醫(yī)愿意給我看病?!?/br> “沒有,一個都沒有!因為我是商人,就是算國都城最大的商人,也沒用!” “不止我,我的兒女,孫子孫女……知道嗎?因為找不到良醫(yī)治病,我家夭折了八個孩子,我恨,我好恨!” 崔茗照常翻譯。 張蕾主任既平靜又坦然:“既然你這么多病,不如查得更徹底一些,去做個全身ct,不過,檢查費有點貴?!?/br> 殷富眉開眼笑,激動得搓搓手:“我上山前問過了,飛來醫(yī)館對貧苦百姓施藥施治,對達官顯貴收米面糧油,巧了,我家最不缺的就是米面糧油,您報個數(shù)!” 張蕾開著檢查單,眼神里隱藏著心疼,無奈搖頭:“大個子,飛來醫(yī)館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也不能因為你是國都城首富就多收你的,憑這張單子去做?!?/br> 殷富行不了拜首禮,卻還是很努力地低頭行禮,然后跟著導診去了ct室。 趁這個時間,張蕾把對講機給崔茗:“來,試試這個,替我把皮膚科、普外科、心內(nèi)科和神經(jīng)外科的醫(yī)生都請來出診?!?/br> 崔茗嚇了一跳,使勁擺手:“張醫(yī)仙,使不得。” 張蕾雖然長了一張老古板的臉,卻是個手游達人,還喜歡逗孩子(比她小的都是孩子):“我就不信魏璋沒教過你們。” 崔茗生性拘謹,只會在背地里對自己下狠手,刻意藏拙,除非被人點名,否則永遠不會第一個站出來。 被挑到譯語人組里,崔茗誠惶誠恐,生怕自己丟了崔家女軍的臉,拼了命地學,使勁地問,卻怎么也沒想到,竟然得了飛來醫(yī)館的優(yōu)秀學員證書,那一刻,她真心覺得活著真好。 張蕾怎么也沒想到崔茗這么不禁逗,笑著拉過她的手,教她按對講機上面的鍵,包括怎么調(diào)頻道,然后囑咐:“用的時候小心點,開口有禮貌就行了?!?/br> 崔茗望著張蕾,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以后按下對講機:“請問是皮膚科嗎?內(nèi)分泌科請門診會診。” “收到,十分鐘以內(nèi)到,”皮膚科護士長回答完畢,末了還加一句,“喲,張主任的譯語人還挺能干的?!?/br> 崔茗聽懂了,在心里歡呼雀躍,更多了一點自信:“請問是普通外科嗎?內(nèi)分泌科請門診會診。” “收到,”劉秋江主任回答,“張主任,什么病人?” 張蕾笑瞇瞇地回答:“挺著大肚子的大高個兒,簡稱疾病開會,劉主任,你來?。坎粫屇闶??!?/br> 劉秋江主任還沒回答,對講機傳出普外科醫(yī)生們奮勇爭先的聲音:“劉主任,我!” “主任,選我選我!” “劉主任,我上次沒能上利箭貫穿傷的手術(shù)……這次總該輪到我了吧?” 萬萬沒想到,劉秋江主任像把長刀瞬間砍斷所有的報名聲:“這次我去,有必要的話再叫你們。” “哎……”一片長噓短嘆。 崔茗發(fā)現(xiàn),醫(yī)仙們只露一雙眼睛的時候非常嚴肅,但平日里完全不同。 等崔茗按照張蕾主任的要求搖完會診科室,已經(jīng)是半小時以后了。 張蕾吩咐:“去把手洗了,看墻上的七步洗手法,一步都不能少?!?/br> 崔茗不明白,但一定會照做,然后,一顆砂糖桔就落在她的手里。 張蕾指了指里面的檢查室:“快吃掉,不能被院長看見在科室里吃東西?!?1??! 崔茗趕緊到檢查室里把砂糖桔小心剝開,塞小小一瓣在嘴里,甜得心都要化了。 “快吃,快吃,小娃娃的,怎么吃得這么慢?” 崔茗吃完以后,特別珍惜地把桔皮攤開放在窗外架上,想看看能不能曬出陳皮來。 正在這時,劉秋江主任進門就問:“病人呢?” “剛做完全身ct,等片子吧,”張蕾難得抱怨,“沒網(wǎng)就這點不好,開檢查單太慢,報告單只能看紙質(zhì)的,要是以前,我們都能看到ct結(jié)果了?!?/br> “只要治好病人,一切都會有的?!眲⑶锝菢酚^派。 張蕾把殷富的b超單和血相檢查單推給劉秋江。 劉秋江看了一張又一張,瞬間樂不起來,知道這次會診一小時能不能結(jié)束? 八分鐘內(nèi),會診醫(yī)生都到了,還把殷富所有的檢查報告單都看過,每個人都很沉默。 張蕾主任的視線逐一掃過:“你們準備讓他住哪個病房?” 是的,殷富的全身癥狀單列出來,每一項都可以成為住院的理由,可聚集在一起,就很難說了。 殷富拿著很大張的ct片,橫豎看不出什么,走進內(nèi)分泌科二號診室,又退了出去,不對,他走的時候沒這么多醫(yī)仙,這里面明顯有好幾個是大醫(yī)仙。 崔茗眼尖地看到,陡然提高嗓音:“殷富戶,就是這里,快進來?!?/br> 殷富以前遇不到良醫(yī),遇到了也不給自己看病,到了飛來醫(yī)館不僅遇到了,還是這樣一大群,平時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忽然就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復(fù)雜的情緒最后化作恭敬的行禮……到一半還是卡住。 就這短短的時間,劉秋江主任抽走殷富手里的ct片,看完轉(zhuǎn)給張蕾,就這樣轉(zhuǎn)了一大圈。 劉秋江直接明說:“以后你不能再做這樣危險的動作……” 張蕾又拿起對講機:“骨科,來個醫(yī)生到內(nèi)分泌科會診?!泵髅饕呀?jīng)考慮得很周到了,但還是低估了殷富的人生經(jīng)歷。 ct片顯示,殷富頭部有兩處陳舊的打擊傷痕,全身有六處陳舊性骨折痕跡,還有九處小關(guān)節(jié)畸形愈合的舊傷……再加上其他的,真就是疾病薈萃開大會。 張蕾又問了一遍:“住哪個病區(qū)?” 劉秋江是個急脾氣:“不是搶救大廳,就是重癥監(jiān)護病房……” “不行,”皮膚科魏醫(yī)生不同意,“日常出入歡娛場所,很可能有花柳病,會傳給重癥病人。” 張蕾主任把殷富的基本情況調(diào)查表又傳了一遍。 “對,他適合住單間,”消化內(nèi)科醫(yī)生補充,“愛吃魚鲙,還可能有寄生蟲病?!?/br> 各科室醫(yī)生無語望蒼天,殷富集齊這么多病、又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還聲若洪鐘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 這個病人超綱了啊! 太傷腦筋了! 整個診室唯一還能笑得出來的人,就是求醫(yī)成功的殷富,不僅如此他還咧著大牙問:“醫(yī)仙們,我的家人們也可以上山求醫(yī)嗎?” 劉秋江只怕病人不夠多:“可以,來?!?/br> 殷富笑得特別開心:“稍等,我去醫(yī)館門口傳個話兒,通知家人們也盡快上山?!?/br> 第94章 酣睡綜合征 殷富興高采烈地離開診室, 像個活蹦亂跳的堆疊棉花糖,也不用導診陪著,自己上了自動扶梯, 甚至還哼起了小調(diào)兒。 內(nèi)分泌科二診室的醫(yī)生們, 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因為強制穿越的關(guān)系, 不少上了年紀的醫(yī)護們也開始看穿越網(wǎng)文,工具包括但不限于kindle里的存貨,手機里的緩存等等,實習生們刷了一大波好感。 大家看的時候挺爽挺愉快的, 但看到殷富刻在骨子里的悲憤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時,忽然就很沉重。 劉秋江搖頭:“哎,你們說,如果我們現(xiàn)在的出身, 擱在大郢還有機會讀書當醫(yī)生嗎?” “我家祖上就是門口放個掃把,賣油鹽醬醋的小本買賣人?!?/br> 骨科醫(yī)生說:“我爺奶是走家躥戶爆糙米花的, 推著黑鐵爐到處走。” 張蕾直搖頭:“我爺奶是漁船上的?!?/br> 皮膚科魏醫(yī)生說:“我爸媽是雙職工,我小時候一個人看家?!?/br> 說來說去,家里祖上沒一個當官的,連大郢里正、村正那樣的都沒有, 可大家也知道桃莊的村正被武侯打得那個樣子,在麻醉科復(fù)蘇室待了八天才脫離危險。 正在這時,鄭院長和金老走進來:“喲, 挺熱鬧啊?!?/br> 劉秋江忽然伸手一指:“鄭老頭祖上是大地主,金老祖上是當大官的?!北仨毨徊ǔ鸷蕖?/br> 鄭院長無辜躺槍:“哎,別人不知道就算了。你還不知道我因為祖上是地主吃了多少苦頭?” 金老呵呵:“沒錯, 我家祖上是當官的,結(jié)局呢?” 聊不下去了, 每個時代都有刻骨銘心的痛點。 劉秋江自知理虧,急忙岔開話題,把所有檢查報告都推過去:“這個疾病薈萃的殷富,得安排一個單獨的icu給他。” 鄭院長把檢查報告飛快地看了一遍,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耙蟾贿@個情況,首先把楊梅瘡治好,再治最嚴重的就是肝臟巨大腫瘤,放普外科,消化內(nèi)科和內(nèi)分泌科一起治?!?/br> “骨科,你看他那么多陳舊性外傷,畸形愈合也算愈合,但慢性疼痛是免不了的……這可能是他把酒當水喝的原因。” 金老作為“大郢通”解釋:“大郢酒粗制濫造的很,這也可能是他肝病嚴重的原因,喝迷糊的時候就沒那么疼了?!?/br> 醫(yī)生們?nèi)粲兴迹鸪蹩匆蟾坏幕厩闆r調(diào)查表,都對他或多或少有些負面的預(yù)判,現(xiàn)在看起來,真是誤會他了。 劉秋江看著墻上的掛鐘,不多不少一小時,這還算是快的,然后發(fā)話:“催一催化驗科的錢主任,那些要等兩三天的血液和激素報告,能快點就更好了?!?/br> 鄭院長聽了直搖頭:“哎,這必須等,快不了。檢驗科全體,為了搭建大郢的基礎(chǔ)數(shù)據(jù)庫,湊滿十份樣本就開始忙了,你們還有閑的時候,他們可一點不閑?!?/br> “你們別忘了,病人入院出院時恭敬行禮千恩萬謝,可從沒謝過檢驗科?!?/br> 劉一刀的刀子嘴這次沒張得開,只好捏捏鼻子,說得特別有道理一點都不能反駁。 鄭院長很干脆:“先給他做好個人清潔,然后收進icu,基礎(chǔ)治療先上,針對性治療等后續(xù)的報告。” “劉秋江主任牽頭,組建殷富肝巨大腫瘤切除的醫(yī)療團隊,各科醫(yī)護任選,怎么樣?” “可以。”醫(yī)患矛盾大大降低的現(xiàn)在,醫(yī)護們的顧慮幾乎沒有,就更愿意向疑難雜癥下手。 除了皮膚科,各科醫(yī)生回去準備自己的單科治療方案,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