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什么是朋友

    明塵仙府的景致就是天海之境最常見的那種樣式，白玉作磚，青石為徑，到處都栽滿了四季常開的繁花，蓮花池上一架窄橋，通向池中覆著琉璃瓦的小亭。

    自然，也不存在廚房。

    明塵記得，方九鶴曾提過自己會一點鍛造之術(shù)。

    他將那點狗啃過的發(fā)尾塞進發(fā)髻里，再三確認不會掉出來后，從乾坤袖里摸出一個仙君都會隨身攜帶的小爐子，放了搓珍貴的仙芽進去，想了想，又加了半壺羊乳。

    方九鶴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你要干什么？”

    “請你喝茶。”

    “無事獻殷勤。這么多年，但凡你請我喝茶，總沒好事。”

    明塵加大了釋放仙元的力度。

    方九鶴：“……”

    “想請你幫個小忙。”明塵誠懇道，“我記得你會鍛造之術(shù)?！?/br>
    一提這個，方九鶴頓時來了興趣：“鍛造？你要鍛什么？武器還是護甲？我病了之后，已經(jīng)很多年沒碰鍛造了，有些手生……怎么會想到來找我？”

    鍛造這門手藝在天海之境還是很受歡迎的，畢竟有污穢之地在，仙君們的武器和護甲難免會受損，集市上的鍛造鋪子一年到頭都沒個空閑。

    見方九鶴如此興致勃勃，明塵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試圖岔開話題：“我只是隨口問問……”

    “別客氣，要鍛什么盡管提?！狈骄批Q拎過他的茶壺，倒了滿滿一杯茶一飲而盡，連糖都忘了加，一掃散漫的樣子，正色道，“我這還有些上好的隕鐵可以用。你打算去污穢之地？”

    “沒有?！泵鲏m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讓方九鶴幫忙鍛造鐵鍋和菜刀的念頭，轉(zhuǎn)而道，“容昭的武器繞指柔，還有改進的余地么？”

    “繞指柔？”方九鶴陷入沉思。

    一直到療傷結(jié)束，他都沒有再開口，似乎沉浸在了某種玄妙的遐思之中。

    明塵收起仙元，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屋子。

    -

    剛掩上門，就聽墻根那邊傳來“撲”的一聲輕響。

    明塵還以為是容昭溜了進來，有些擔心，過去墻根底下一瞧，發(fā)現(xiàn)是山殷。

    摔得有點慘，腦袋上還沾了幾片花瓣。

    “……來找方九鶴？”明塵不由覺得好笑，沖他伸出手，“為何不走正門？”

    “這不是不方便嗎？”山殷借力爬起來，拍掉衣服上的花草屑，抱怨道，“你家墻真高啊。”

    明塵一怔，疑惑道：“不方便？”

    “是啊，是方九鶴和我說的?！鄙揭笏奶帍埻艘幌?，似乎在找什么，“他說你家養(yǎng)的小仙脾氣不好，不喜歡生人，讓我來的時候小心點，最好翻墻進來，別被看到了?！?/br>
    “……”明塵扶了一下額頭，須臾，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兩人，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容昭住在主屋那邊，從正門往這兒走，不會遇到的?！?/br>
    “……他又耍我？？”山殷反應(yīng)過來，眉毛一擰，還沒來得及生氣，又很快耷拉下去，“方九鶴呢？他不肯承認，但我知道他是留在你這養(yǎng)病的。他……是不是病得很重？我找的藥果然都沒有用……”

    明塵笑意微斂。

    好像知道方九鶴死活不肯留在自己府上養(yǎng)病的原因了。

    “他好得很?！泵鲏m安撫地拍拍山殷的肩，“住在我府上，是因為我托他替容昭重新鍛造一遍繞指柔。”

    “真的？”山殷將信將疑，“你們不會又合起伙來蒙我吧？”

    “……是真的?！?/br>
    自己的信譽有這么差嗎？

    明塵反思了一下，發(fā)現(xiàn)都怪方九鶴，這也不讓山殷知道，那也不讓山殷知道。

    “說起來，我也會一點鍛造之術(shù)?！鄙揭鬀]有繼續(xù)懷疑，話題一轉(zhuǎn)，變得稍微高興了些，“是方九鶴教我的。”

    “你也會？”

    “是啊。不過我沒什么天賦，只能鍛造出來一些沒用的小玩意兒?！鄙揭笠幌肫鸫耸?，就覺得頗為遺憾，“方九鶴教了我好久，最后讓我滾蛋了?！?/br>
    話音未落，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山殷：“？”

    明塵：“幫個忙?！?/br>
    山殷：“……什么忙？”

    “幫我鍛造兩口鐵鍋，一套刀具，還有鍋鏟和湯勺?！?/br>
    山殷呆滯。

    片刻之后，他退開半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明塵一番：“方九鶴和我說，你對那容昭十分上心，不僅扮凡人哄他開心，還重色輕友……”

    “他胡說?！泵鲏m眉梢一挑，矢口否認，“沒有重色輕友。”

    “我也覺得他在胡說?？墒恰鄙揭罄@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好奇道，“你要鐵鍋和廚具做什么？該不會是想給容小仙做飯吧？整個天海之境就沒有灶臺這種東西，你要上哪去做飯？而且集市上只有鮮果和蔬菜，沒誰閑得慌會為了口吃的去外面仙山打獵，難不成你還要親自去打獵？”

    明塵：“…… ……”

    山殷仙君步步緊逼，明塵上仙節(jié)節(jié)后退。

    最后明塵破罐破摔道：“對。”

    山殷瞪大了眼睛。

    “誰教你這么多問題的？”明塵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準備把人打發(fā)走，“方九鶴在屋里，你去煩他吧?！?/br>
    “可是灶臺……”

    “本仙親自砌一個。”明塵的口氣十分理所當然，“不行？”

    直到明塵的身影消失，山殷仍然沉浸在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神，以至于進屋找方九鶴的時候，不小心“咚”地一聲撞在了門框上。

    -

    明塵上仙說干就干。

    他精心挑選了幾塊石料，用本命武器仔細地切成磚塊大小，再整整齊齊地摞好備用。

    這事兒還背著容昭做，否則沒有辦法解釋為什么一個凡人會有本命武器。

    不過這有點困難。

    容昭的元神依舊很虛弱，一天里的大部分時間都靠睡覺在休養(yǎng)，但只要醒了，他就會開始四處找人。

    有一回甚至翻進了方九鶴的院子里。

    那日恰巧山殷來找方九鶴，兩人正在院子里坐著閑聊。

    山殷將一件外衣披到方九鶴身上，正準備再給他續(xù)點茶，冷不丁就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從墻那邊翻了下來。

    乍見到生人，容昭眼神冷了冷，旋即將目光落在了稍微熟悉一點的方九鶴身上。

    “這是誰？”他問方九鶴。

    “……是我的一位朋友?！狈骄批Q定定神，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尊者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里？”

    “本尊者在找孟知凡?！比菡岩呀?jīng)完全接受了這位“好心的鄰居”的存在，左右看了看，“他不在這？”

    “他最近忙著找砌灶臺的石料，大概再一會兒就能回來?！?/br>
    容昭點頭，沒再說什么，翻墻回去了。

    -

    明塵切完了石料，一回來就瞧見容昭坐在屋子門口等自己。

    他眼神不由柔軟了幾分。

    “怎么沒在屋里休息？”

    容昭沒有告訴他自己很早就醒了，而且找了他有一會兒了。只是站起來，照例拉著檢查了一番，確定凡人沒有受傷，才道：“我餓了?！?/br>
    明塵去切了份蜜瓜，是容昭愛吃的。

    但容尊者有點心不在焉，一塊瓜含在嘴里半天都沒咽下去。

    明塵關(guān)切道：“怎么了？”

    容昭嚼了嚼蜜瓜，咽下，扭頭看向明塵，猶豫再三，終于將琢磨了一下午的問題問了出來：“孟知凡，什么是朋友？”

    第30章 我能摸一下嗎

    明塵一怔。

    從這句話里，仿佛能窺見容昭千瘡百孔的過去。

    他忍不住將人攬過來，揉了揉頭發(fā)，輕聲道：“朋友就是……彼此信任，會相互扶持幫助，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容昭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這些話和他在書上看到過的，還有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沒什么區(qū)別。

    容昭思忖了一下，站起來，模仿著山殷披衣服的樣子，俯身在明塵的肩膀上攬了一下：“朋友會這樣？”

    明塵不解其意：“……有時會?！?/br>
    容昭又繞回來，做了個倒茶的動作，然后假裝把茶盞遞到明塵唇邊：“還會這樣？”

    “……”明塵忍不住笑了一下，“關(guān)系親近的話，會?！?/br>
    容尊者若有所思。

    須臾，從果盤里叉起一塊蜜瓜塞進明塵嘴里，再次問道：“這樣？”

    明塵：“……？”

    明塵捏住他的手腕，問道：“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