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初心

    “伯父伯母，我從美國帶回了保健品，這是軟骨素，緩解老年人關(guān)節(jié)疼痛，特別好?！蔽男膸Щ亓嗽S多大罐小罐，“這是濾水壺，這是西洋參片，泡水喝，保護(hù)心臟健康…”

    “帶這么多東西，很麻煩的吧?！?/br>
    “不麻煩，怎么會麻煩呢。”文心笑得開心。

    “往后修遠(yuǎn)就要拜托你多照顧了。”

    “哪有哪有，是華總在照顧著我們整個(gè)公司的?！?/br>
    白冬在離市區(qū)不遠(yuǎn)不近靠近地鐵的地方，租了一間房，找了一份工作，也是個(gè)游戲公司，職位也是助理，不過不是總裁助理，只是普通的辦公室助理。她做了好幾年的家庭主婦，能找到這個(gè)工作已是很好。

    協(xié)助行政事務(wù)，分發(fā)辦公用品，打印材料，做會議記錄什么的。做最簡單的助理工作，工資不高，剛夠養(yǎng)活自己。

    華修遠(yuǎn)工作很忙，抽空還是會給她打電話發(fā)消息，有時(shí)是“回家吧，老婆?！?/br>
    有時(shí)是，“我錯(cuò)了?！庇袝r(shí)是，“我不會同意離婚的?！?/br>
    她從來沒有回復(fù)過他。直到一天，文心把一張她與修遠(yuǎn)同床共枕的照片發(fā)給她。

    她盯著這張照片很久很久，久到眼淚不知何時(shí)滴花了屏幕，她終于回復(fù)了華修遠(yuǎn)。

    ［祝你和文心幸福。］

    這張照片似乎成了壓垮白冬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請假沒有去上班，因?yàn)樾目诘碾y過，終于承受不住了，她好想有人能安慰安慰她。她哆哆嗦嗦拿起手機(jī)，找到那個(gè)嬰孩的頭像，給他發(fā)了消息。

    ［我想見你，現(xiàn)在。］

    ［哪兒？］

    ［圖書館。］

    ［等我。］

    魏西等她的信息，等她的主動，太久了，他也迫切想見到她，那些畫在紙上的想象的劇情，他都想把它們變成現(xiàn)實(shí)。

    當(dāng)他在圖書館里找到她的時(shí)候，她正蜷縮在書架角落的地板上，抱著頭。

    就在她旁邊，魏西跪坐下來，輕輕抬起手臂撫上她的發(fā)。

    “我來了?！?/br>
    白冬從曲起的腿間抬起頭，落入他溫暖的眸子，就像十年前，又不像十年前。那時(shí)候他對她只有捉弄，現(xiàn)在，竟是如此的溫柔。

    她就看著他，任憑淚水撲通撲通安靜地流經(jīng)臉頰，蒙了她的眼，叫她看不清他的樣子。

    “別哭。”

    他沒有手帕，便用雙手小心捧起她的臉，用溫?zé)岬氖终铺嫠寥ニ械奈?/br>
    “我好累，好累?！?/br>
    她的頭擱在他的肩頭，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很累很累。”

    “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br>
    “會好的?！彼駩圩o(hù)孩子樣在她耳邊給她最大的安全感，“我在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br>
    白冬聽到這些暖心的話，眼淚簌簌落得更快了，濕透了他的衣衫。

    “想哭就一齊哭個(gè)夠吧?！彼p撫著她的頭，在她的右臉頰輕印下一個(gè)再一個(gè)吻。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沒有得到如此的溫暖，慣性般地舍不得，她下意識蹭在他的懷里閉上了眼。

    圖書館的歷史檔案區(qū)，沒什么人。等她情緒整理完，已到了關(guān)門的時(shí)間。

    魏西緊緊拉著她的手，“餓了吧，我?guī)闳コ燥??！?/br>
    “嗯?！彼c(diǎn)頭。

    “先去洗臉?！?/br>
    “怎么？”

    “你眼睛腫了，妝掉了，像只大花貓?！?/br>
    白冬被他的話逗得破涕為笑，“討厭，我是不是很丑?！?/br>
    “不會，你在我心里，永遠(yuǎn)十八歲?！彼笾氖种亓藥追?，變換了姿勢，兩人十指相扣。

    “吃什么？”

    “隨便?！?/br>
    “隨便這道菜沒有賣的呀?！蔽何鞔蛉に?/br>
    “沒有長進(jìn)，還是這么討厭。”她佯裝撅起嘴。

    “不過恰好本人會做?！?/br>
    “你會？”

    “那你做給我?！?/br>
    “好啊。你家？還是我家？”魏西說出這話，兩人尷尬得對笑。因?yàn)檫@話聽起來，像是網(wǎng)上約那啥的在商量作案地點(diǎn)。

    “不開玩笑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能來陪我，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卑锥Ｗ∧_，從他溫?zé)岬氖中某槌鍪郑€給他一個(gè)笑，“你該回家了，陪老婆還有孩子。”

    魏西也回給她一個(gè)笑，拉回她的手，捏住。

    “我現(xiàn)在自己住，她出國培訓(xùn)一年，孩子被我媽帶回了老家。”

    “這樣?！彼拖铝祟^，任憑他再次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捂得恰似著了火。

    “文心，你是不是和白冬說了什么？不然她為什么要說這種話?！?/br>
    華修遠(yuǎn)把文心叫過去，把手機(jī)信息給她看。

    “我…我…”文心支支吾吾，把一張?jiān)袡z化驗(yàn)單遞給他。

    “你，你懷孕了？”修遠(yuǎn)看到的是她的名字。

    “華總，孩子是你的。那次紐約出差，你喝醉了，是我扶你回房的?！?/br>
    這個(gè)爆炸的消息叫華修遠(yuǎn)頭痛欲裂，他想不起什么來，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文心慢慢走到他背后，按起他的太陽xue，“伯父伯母說了，希望我們盡快完婚?！?/br>
    最后，魏西送她回了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

    “你的家，我去是不合適的?！卑锥伦约鹤鲥e(cuò)事，“我現(xiàn)在也是自己住?！?/br>
    “你？”

    “我和他在辦理離婚?！?/br>
    魏西捏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你…他…？”

    “我…是我的原因…”

    “不方便說就不要說，我都明白。”

    白冬住的小區(qū)比較老舊，要穿過民國青磚壘起的胡同墻，路燈把兩個(gè)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并排站著，手握著手，和熱戀的情侶沒有兩樣。

    “我流產(chǎn)了三次，應(yīng)該沒有機(jī)會再有小孩子了?！?/br>
    她最終說出了自己的難堪。

    “不是你的原因，是他對你不夠好?！?/br>
    “不，他對我挺好，是我的原因?！卑锥€是習(xí)慣性地為華修遠(yuǎn)辯解。

    “白冬，以前的你不這樣?！?/br>
    “以前的我什么樣？”

    “以前，你活潑開朗，會給我白眼，會揚(yáng)起手臂打我，還會伸出腿踢我?，F(xiàn)在，你弱得讓我心疼?！彼兆∷氖钟志o了。

    “你不也是。”白冬扭頭看到了魏西的側(cè)臉，瘦削的下巴，緊抿的嘴唇。

    隨意聊了一路，白冬拿出鑰匙開了門，魏西卷起了袖口。

    “我去給你做［隨便］?！?/br>
    “好?！?/br>
    白冬坐在電腦桌旁，又開始改起她的小說來。十年，要見面了，再不見，就要真的忘卻了。

    “這就是隨便？”白冬對著白玉清湯面笑出了聲，“我也太容易被糊弄了?！?/br>
    “對啊，隨便就是，有什么吃什么?！?/br>
    “吃吧?！蔽何髯谒龑γ妫粗豢谝豢谝Р粩嗟拿鏃l，覺得這就是最幸福的事。他一點(diǎn)也不想遠(yuǎn)在英國倫敦的妻，也不想在老家的兒子，他心里想的，只有坐在面前的她，白冬。

    這不是簡單的面條，掩蓋在下面的，還有雞蛋和火腿片。白冬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多吃點(diǎn)吧，養(yǎng)好身體最重要?！蔽何髯谒龑γ?，把胳膊伸過去，勾起她的手?！耙院螅医o你做，每天都給你做?！?/br>
    “別哭。”

    魏西掏出手機(jī)看了看時(shí)間，已經(jīng)快午夜了。

    “我想借宿你家一夜，可以嗎？”

    白冬點(diǎn)頭。

    “謝謝。”魏西摸摸她的頭，“我就睡沙發(f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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