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一)
(壹)夜奔 一個男子拉著一個女人的手,在泥濘的路上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跑著,不時地向后扭頭看。“快點,有人追來了?!?/br> 路很黑,夏日穿著洋裝裙子的年輕女子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跌倒在荊棘的林中。她的膝蓋被劃上了許多長短不一的傷口,滲出血來。 她不顧這些,迅速爬起來,跟他一起往前跑去,快了,就快到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山下河邊廢棄碼頭的一艘船。她知道,只要上了船,他們就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了。 近了,又近了。風(fēng)在她的耳邊呼呼吹著,腳底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已經(jīng)沒有了規(guī)律,但她還覺得不夠快。 越是快到了目的地,她就越擔(dān)心。不斷地扭頭。 那個魔鬼,那個不是人的男人,總會追上他們的。不論她跑得多么快。她有預(yù)感。 “快上船?!蹦腥朔鲋谴?/br> 忽然空氣中響起了槍聲。她愣住了,渾身開始不自主顫抖起來。 果然,他還是追來了。 呼啦啦間,就如魔術(shù)般,這個小小的廢棄碼頭,被幾十上百人端著長槍團(tuán)團(tuán)圍住。 那個撒旦般的男人擺擺手,那些個密集的長槍放了下去。 他從腰間的槍套取下手.槍,頂上了拉著她手的男人腰間。 她看到了槍,保險是打開的。只需那人的食指稍微一點點力,她愛的他就要從她眼前消失?!胺砰_他?!彼龑@個拿槍的男人吼著,絲毫沒把他放在眼里。 “阿瑤,你憑什么讓我放開他?”男人的眼底散發(fā)著暴戾,“你是我未婚妻,你們兩人大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這是私奔,你們都該死?!彼匆娝麄兊氖衷谏罆r刻依舊緊緊地扣在一起,墨色的眸子恨不得積出血來。 她是他的,怎么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右手拿槍的食指眼看就要扳下,阿瑤急得 從頭上猛地拔下一支細(xì)長的金釵,對著自己的脖子就要扎進(jìn)去。“慕望,你若敢開槍,今夜你收到的將是我們兩人的尸體?!?/br> “不要…”被槍頂在腰間的男人抓住了她鋒利的金簪,“我死不足惜,阿瑤,你要活著?!?/br> 鮮血被夜色染成了墨色,順著男人的手心流了下來。 阿瑤的手松開了,簪子掉落在腳下的泥濘中,無聲又無息, “你死了,我怎會獨活?!卑幍淖笫州p柔地?fù)嵘纤哪?,“文晟?!?/br> 慕望看到他們你情我濃,氣血上涌到了極限。趁著金簪落地的空隙,一把將阿瑤攏到自己身旁,僅僅一個眼色,副官元卿就把她牢牢桎梏。 她又看到了他舉起槍的右手對準(zhǔn)了文晟的額頭,“不要…”她撕吼的聲音大到極限,喊破了她的喉嚨,“你放了他,放了他,我就跟你回去?!彼碾p膝無奈地跪了下去,雙手用力的扯著他的褲腳。 慕望放下槍,低頭看到她遍布淚水的臉,在漆黑的夜里泛著光,被粼粼月色照地分外動人。他忍不住彎腰撫上了她的臉頰,“讓我放過他,可以。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阿瑤看到了希望,對上他鷹隼樣狠辣的眼,迅速問道。 “你不能再見他,再見他一次,他就是尸體?!蹦酵f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線。 她看向了文晟,手向前伸著,夠著。距離只有那么幾公分,卻是遠(yuǎn)到了天際。這輩子,現(xiàn)在,是不是他們二人最后的見面。她一直看著文晟,眼珠不敢離開他半點角度。 “阿瑤,你讓他把我殺了吧。見不到你,我也是死的?!彼难肀荒酵氖窒掳磯涸诘厣希拔⒌刭橘朐谀酀舻暮訛?,也一樣向阿瑤艱難地伸出手,希冀兩人的最后一握。 慕望的軍靴踩上了他的手,捻了捻。槍口朝下,再次頂上了他的頭。 文晟痛苦的臉憋的通紅,卻倔強(qiáng)的沒有發(fā)出一個聲音。 “你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踩在手上的腳開始發(fā)力。 阿瑤的心此刻就如碎落在地上的玻璃渣,無從拾起,也無從拼合。 “最后一次,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br> “別…你別…”阿瑤的眼開始顯露出絕望,“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你放開他。” 她寧可自己受苦,也看不得他的苦。 慕望的槍放了下去,腳也抬了起來。嘴角開始揚起得意的笑。她始終只能是他的。 阿瑤沙啞的聲音對文晟說,“你把我忘了吧。我們二人今生無緣。只求來世,再讓我遇到你?!?/br> “不…阿瑤…我不信來世,我只要今生?!蔽年傻氖直凰鹊醚猺ou模糊,依舊向前伸展著,如同被伐木人砍斷的樹枝,對著空氣,裸露著自己的傷口。 她被慕望帶走了。廢棄的碼頭,只留下文晟趴在地上,痛哭著。 他握緊拳頭,對天發(fā)誓,這輩子,不論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奪回來,然后把那個男人踩在自己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