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終)
(九)再見 姜瑜是個好女人,駱天自然是懂的,但他與她的差距,令他自卑,退縮,每次她來探監(jiān),兩人都刻意回避他們之間的感覺,拿白雪來做擋箭牌。但男人選女人,除了看女人性格人品好不好,最重要的還是她長得漂不漂亮,能不能讓男人在生理上有沖動。顯然,駱天對姜瑜并沒有。 姜瑜選擇嫁給別人,作為朋友,希望她能過得好,他自然也是開心的。 四月初的清明節(jié)前后,記得那天下了雨,他在幫父親整理花棚,有個五六十歲的男人,撐著傘來找他。 “爸,我出去下,就回來。” 這個來找他的男人,與他父親應是差不多的年紀,開著高檔車,戴著眼鏡,手腕戴著彰顯身份地位的名表,皮膚白凈。轉頭望自己的父親,佝僂著身體,粗糙的長滿老繭的手在辛苦勞作,一輩子老實巴交,小心謹慎,頭發(fā)全白了,看得他的眼睛很酸。 駱天坐進了男人的車子。 “你就是駱天吧,我知道你?!?/br> “您是?”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我知道,你剛從里面出來,沒有學歷,沒有背景,沒有錢,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 駱天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另外,你也不是個有心的人,姜瑜等了你這么多年,這么好的女人,你忍心她嫁給別人?”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他好像猜到了這個男人是誰,“你,你是?” 男人擺擺手,“我是來幫你的?!?/br> “幫我?” “是的,幫你?!蹦腥四贸鲆粡埧?,遞給他,“一百萬,錢不多,但足夠你做點小生意,養(yǎng)家糊口。” 駱天不傻,這卡在他手里燙手。 “那個女人,等了你這么多年,是男人就應該懂得報恩。” 他咽下口水,這張改變他命運的卡片越發(fā)燙手了。 “婚禮那天,你把她帶走吧。” “什么?”他驚叫起來。 “怎么,不愿意嗎?”男人笑著,把那張卡重新拿起來,在駱天的手心里敲打著。 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看不清路,也看不清自己的家了,駱天的眼前再次朦朧地出現(xiàn)父親佝僂的背影。 “吃飯了?!瘪樚烊ソ猩嘲l(fā)上瞇著眼休息的姜瑜,她的眉頭皺著,像是做了噩夢。他輕輕地觸碰她的臉,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吃飯了啊?!?/br> 姜瑜睜開眼,看到對自己溫柔體貼的駱天,幸福的感覺讓她暫時忘了夢里出現(xiàn)的王詵。 “做了什么?” “粥,煎魚,小蔥豆腐?!?/br> “小瑜啊,這個學期,你帶的班成績不錯?!?/br> 劉校長往飲水機走,姜瑜麻利地從劉校長手中搶過一次性杯子,“劉校長,我自己來?!?/br> “名校畢業(yè)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樣,好好干,歷史組的組長李老師明年就退休了?!?/br> 天瑜貨運公司開業(yè)了,在這個縣城最繁華的商業(yè)地段,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引來許多人的圍觀,姜瑜仰著頭曲眼看那紅色的招牌被陽光照得變色,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 京城一處不為外人所知的庭院,舉辦的是王詵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禮,那女人的脖子上戴的是天然紅寶石,在戶外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廣闊的藍天,碧綠的草坪,低調(diào)奢華的別墅,男賓客個個紳士打扮,女賓客個個長裙禮服。 王詵的父母微笑著,甚是滿意這個兒媳,兒媳的手被他位高權重的父親牽著,交到了王詵的手上,王詵把一顆大如紅豆的鉆戒,套進那女人的無名指,低頭恩愛地親吻。 駱天開貨運公司,偶爾要出差談生意。有次他去了青島,見到了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白雪。 “你出來了?!卑籽┩嶂^詭笑地看著駱天。 “你還和他在一起嗎?”駱天問。 “誰?” “周一廷啊?!?/br> 白雪無奈地搖頭,“沒有了,大學畢業(yè)后,他父母不同意我們,就分了。”但她依舊對長相帥氣,痞氣里帶著成熟的駱天好奇,勺子攪弄著甜湯,碰到杯壁叮當響,“你現(xiàn)在做些什么呢?” “做點小生意?!?/br> 他謙虛著,盯著白雪的容顏無心吃飯,多年不見,她似乎更美了,臉頰的紅暈賽過涂了胭脂,迷離的桃花眼像在對他放電,緊張得心亂跳,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 “挺好的。” 白雪的高跟鞋輕輕踢了他的腿。 后來,兩人去了賓館,開了間房,高中時候的那段孽緣,總是要畫上句號。不然每個人心里都覺得空落落的,總要完成點什么,才能結束得了。因為,不這樣做的話,駱天,會覺得,這幾年的牢白坐了,白雪也會覺得,她和周一廷白分手了。 “哇哇”的啼哭聲響徹了醫(yī)院的產(chǎn)房,姜瑜和駱天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她把這個小小的寶貝抱在懷里,看她熟睡的樣子,緊閉的眉眼,長長的睫毛,嘟囔的小嘴,rou乎乎的小手。 “讓爸爸抱抱?!?/br> 駱天小心地抱過孩子,那一刻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什么牢獄之災,什么漂亮的白雪,什么做大生意發(fā)大財,什么都不是,眼里只有這個可愛的嬰孩。 “孩子可真好看,爸爸也帥氣,對老婆也好?!贬t(yī)院的護士個個羨慕著這個幸福的家庭。 駱天對姜瑜很好,就連姜瑜的工作編制,最后也是駱天幫忙找了關系,花了錢,解決的。姜瑜的父母也漸漸接受了這個坐過牢的女婿,但還是會偶爾抱怨,自己的女兒本是高材生,竟淪落到嫁給一個混混。 “媽,我現(xiàn)在挺幸福的,一個人的從前,不代表以后?!?/br> “你就是傻,你本可以嫁得更好?!?/br> 姜瑜自然會偶爾想起王詵,那半年多的相處,心口被他蝕的洞只是被蒙起來了。曾經(jīng)有一個那么優(yōu)秀的男人對自己瘋了似的癡情,她又怎會不動心呢? 窗臺上的多rou植物,被她不知不覺多澆了水。 “你能不能顧點家,也不知道你天天往哪里跑,才娶的媳婦就放在家里?!?/br> 王詵的母親從歐洲調(diào)回國內(nèi),年紀大了,開始主抓起兒子的后代問題。 “我有應酬能不去嗎?不去你們又要說我沒出息了。再說,她懷孕了,也煩我在家?!?/br> “就是人家懷孕了,你才要多去陪…” “知道了,還有個會要開,先忙了?!?/br> 王詵掛斷電話,揉著太陽xue扶著床沿戰(zhàn)巍巍坐起來,微瞇的眼縫瞥到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和倒得亂七八糟的酒瓶。他站起來扒開窗簾,從幾十層往下看,許多樂高方塊大小的汽車,在刺眼的陽光下,川流不息。 “再睡會吧。” 網(wǎng)紅臉的女子光著腳踩在綿柔的羊毛地毯上,從后面圈住他的腰,嬌滴滴的。 “頭好疼?!?/br> 王詵把她的手厭煩地扒開,“你自己去睡,我今天有事?!?/br> 他去洗手間對著鏡子洗臉,發(fā)現(xiàn)自己胖了,尤其是肚子。面容也不再是大學時那么清秀了,尤其是眼睛,怎么看都是渾濁不清的。他眨眨眼,拿起斯文儒雅的窄框眼鏡,穿上合體裁減的西裝,戴上高級的腕表,蹬上油亮的意大利皮鞋。越是空虛的時候,越想忘掉從前那段在小縣城無比無聊的工作經(jīng)歷,就是越忘不掉,他沒再去找過姜瑜,但就是忘不掉。 駱天只是中學學歷,命好不如運好,在這個全民網(wǎng)絡購物的時代,天雨貨運公司已經(jīng)覆蓋了附近了許多個市縣,賺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這就是他的人生目標。 他想賺錢,賺許多許多的錢,不再受人欺負。除了錢,他還喜歡看那些和白雪一樣的綠茶漂亮妹子,一個個地主動撲向自己。 “爸爸?!?/br> 駱天從姜瑜手中抱過五歲的女兒。 “我穿的這件公主裙好看嗎?mama買給我的。” “好看呀,我的公主穿什么都好看?!?/br> 他希望,自己的女兒,漂漂亮亮的,就像白雪那樣。但又想,他的女兒也能像姜瑜一樣,做個心好的人。 盡管過去了許多年,胳膊上的那道深深的疤刻在了他的腦子里,駱天還是會在夜里做那些個監(jiān)獄里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夢魘。姜瑜,也會在夜里,夢見和王詵數(shù)星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