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可后來這三年間無數(shù)次回想起來,丁溪才慢慢察覺到,那天的茅追英是鐵了心思要把“狐媚勾引”“二椅子”的帽子扣給他,才會那樣的咄咄逼人。 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媽,二椅子是什么意思?”大人后面,是鉆出來的周英杰,他剛跑上樓來,狀況外,只看見所有大人們詭異的神色和閣樓里手足無措的丁溪。 沒有人搭理他的問題。 “追英姨,真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剛才明明是英朗哥給我的書,那是——”丁溪還在堅持替自己解釋,目光在人群里四處追尋,想從這些平日里熟悉的叔叔伯伯中找到一個能替他說話的人。 他把希望放在周英朗的父親周建設身上,平日里,周伯伯是最親和的形象,一定能為他還原真相。 “周伯伯!”他喚了聲,目光中滿是哀求。 哪怕到現(xiàn)在,丁溪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他的意識還恍恍惚惚停留在茅追英手中玻璃破碎的那一刻,剩下的所有,都像是一場夢境,迷茫沒有邏輯。 周建設看他的目光帶著寒意,他啟唇,冰冷冷吐出幾個字來:“丁溪,你追英姨不會平白污蔑你,你剛才對英朗做了什么她分明是看見的,不要撒謊?!?/br> “我沒撒謊!”丁溪急得兩眼都是淚,他哽咽著想解釋,“明明是——” “閉嘴!” 一聲大喝震得每個人耳膜生疼,丁建國聲如洪鐘,破開一聲嗓子唬住丁溪所有的話。 茅追英譏諷一笑,抱著雙臂道:“丁師長,我們家英朗從小到大就是個好孩子,不會撒謊騙人,剛才我也明明白白看見是你們家丁溪主動跟他摟摟抱抱,這半大孩子不學好,看些yin1書黃1書,這事怎么處理,您看著辦?!?/br> “大妹子,你也不能這么說我們家兒子。”趙梅軍想要替兒子說句話,剛伸出手想要拉住茅追英的胳膊,卻被丁建國推了一掌,肩膀撞在門框上,疼得抽氣。 “媽!”丁溪心疼。 “這事老娘們少插嘴,滾一邊去?!倍〗▏R自己老婆比誰都兇,然后便帶著那一臉盛怒模樣,死死瞪著丁溪。 丁建國十幾歲就參了軍,在日復一日嚴苛的訓練中練就一雙雄鷹般銳利的目光,泛著兇光。 他粗眉皺起,厲聲質問:“丁溪!” “到?!倍∠桓也粦?。 “你追英姨說得是真的嗎,你是不是二椅子,搞不正當關系?”丁建國一字一句都如鍛鋼的鐵錘,敲得丁溪神志不清。 他甚至不敢看父親一眼,從幼年時開始,他就不敢看這個暴跳如雷的男人。 丁溪沒能立刻回答出來是或者不是,或者說,還沒等他明白該如何處理這突然的出柜質問,一個厚重結實的巴掌便直挺挺落在他右臉上。 啪! 那聲清脆的巴掌聲抽在皮rou上,力道大到直接將他抽倒在地上。 丁溪捂住臉,不可思議望著丁建國憤怒到極致的模樣,丁建國的嘴巴一張一合,唾沫橫飛,說來說去,全是難聽的字眼兒。 “變態(tài)”“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兒子”“真會給家里丟人”“你讓老子怎么泰抬起頭”“道歉”“給你追英姨跪下道歉” 相比于臉上的痛感,整個大腦從內向外嗡嗡鳴叫更加難受,丁溪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四肢沒有一個能受他的控制。 他恍惚間聽見趙梅軍尖叫了一聲。 可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他覺得自己右邊的身子很沉,腦袋更沉,耳朵疼得鉆心。 五官五感混亂一團。 丁建國的憤怒他不想管,他只關心趙梅軍,母子連心,每一次他挨丁建國打的時候,趙梅軍都恨不得痛在自己身上。 很快,他能嘗到舌尖上的血腥味,能感覺到溫熱黏稠的血液從鼻腔中涌出來,他想伸手去捂住那涓涓的血液,想出聲開口安慰mama自己沒事。 他看見面前所有人的嘴巴一張一合,看見丁建國因為盛怒而擠在一起的五官和蠢蠢欲動要再次抬起的巴掌;看見趙梅軍不要命似的用她那比紙還薄的身軀抱住丁建國的大腿,祈求丈夫不要再對自己兒子下死手;看見周建設欲言又止的糾結;看見茅追英大仇得報的神色;看見周英杰狀況之外,被面前一幕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 還有周英朗,他站在門邊,拳頭上青筋暴起,他看著丁溪,嘴唇動了動,眼中是不忍,卻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丁溪突然看不懂這些人了。 這些從出生開始就朝夕相處的家人鄰居,忽然變的很陌生。 混亂過后,仍然是混亂。 只是耳邊那些死命嘶鳴的尖叫和暴怒凌人的訓斥突然間被按下靜音鍵。 丁溪這時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丁建國這一巴掌打到失聰了。 “在這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倍∠獜幕貞浿忻撋?,面色如死水,了無生氣。 “我因為腦震蕩再加上右耳失聰,被送到醫(yī)院住了三個月,因為鬧了這么一通,周英朗選擇出國讀大學,跟我們從此不聯(lián)系,而你爸媽也將你送出國念書,最后等我出院的時候,整個部隊大院里就剩下我跟周英杰兩個人。”丁溪平平靜靜的說完這些。 同性戀者大多都要面臨向家里出柜的煩惱,跟他們比起來,丁溪的出柜來得突如其然,來得慘慘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