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陳墨沒有說話,杜葉青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答,轉過頭去,正看見陳墨解開了自己脖子上的黑繩攥在手里,走到了陽臺邊上。 “等等,”杜葉青站起來,大步走到他身邊,“別……” 然而戒指已經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色的拋物線,光芒若隱若現,很快無聲地墜入了如鏡的湖面,只留下幾道悠閑的波紋,像一個被打碎的夢境。 杜葉青惱火地轉過頭看陳墨:“干什么,這么小氣?” 陳墨竟然在笑,總是黑沉沉的瞳孔被月光映得熠熠生輝,有些灼熱地盯著杜葉青的雙眼,道:“下一次換上真正的戒指?!?/br> 杜葉青愣了一下,陳墨眼中過分赤裸的灼熱讓下意識地想移開目光,又像被磁體緊緊地吸引著怎么移都移不了,看著看著,胸口也變得發(fā)燙了起來,話說得不留情面,嘴角卻是往上勾的:“在那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恩,”陳墨重復著杜葉青白天說的那句話,“慢慢來。” 杜葉青笑了笑,轉過身去,手肘撐在銅制的欄桿上。陳墨走到他身邊,輕輕勾住了他的小指。 一樓寂靜的花園里面,換了一身白色裙子的蘭鳶走到了盛開的不知名的花群中。她似乎剛剛洗過澡,頭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身后,手里提了一個花灑模樣的東西,站在花園里面給花草澆水,映入樓上兩人的視線之中。杜葉青慢慢站直了身體,十指無意識地扭在了一起,被陳墨握在了手里。 過了一小會,艾利克斯也跟了出來,慢步走在蘭鳶的身邊,低頭和她說著什么。蘭鳶一時停下了動作,側過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臉。 杜葉青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了蹤影,卻也沒有流露出痛苦或者難過的神色,只是面無表情地直直看著花園里的兩人,看著蘭鳶的臉。陳墨皺起眉,順著他的目光往樓下看過去,花園里的人似乎也因為什么起了爭執(zhí),蘭鳶把花灑扔在了地上,轉身往房間里跑,艾利克斯快步追上她,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任由她掙扎也沒有放手。 杜葉青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看著,陳墨握了握他的手,道:“在看什么?” 杜葉青收回了目光,背過身去,靠在了陳墨身上:“看她臉上的傷疤?!?/br> 陳墨摟住他:“現在的技術應該可以……”話還沒有說完,杜葉青突然從他懷里走了出去,在背包中拿了換洗的衣服,一言不發(fā)地進了浴室。陳墨在原地愣了一會,聽著浴室里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也跟著推開門走進了浴室里面。 早上接近四點,天還沒有亮,因為時差原因一直處于淺眠的陳墨感覺到床面動彈了起來,等到大腦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房間里面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 陳墨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覺得胸口一窒,安靜地坐了幾分鐘之后才慢慢回想起杜葉青昨晚說過的那些話,稍微冷靜了一點,起身去找人。整棟樓到處都靜悄悄的,一樓二樓都沒有找到杜葉青的身影,打他的手機,結果從臥室里面?zhèn)鱽砹耸謾C的震動聲。陳墨想要去三樓和天臺看看的時候,在樓梯處遇到了同樣急匆匆的艾利克斯。 “嘿,伙計?!卑怂挂荒橌@訝地打開了燈,“起這么早?” “您也很早,怎么了嗎?” “我在找她……等等,你在找杜?” 兩人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幾秒的沉默之后,艾利克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聳了聳肩膀,沖陳墨笑道:“我回去睡個回籠?!?/br> 陳墨心里還急著,忍不住皺眉道:“您不擔心嗎?” 艾利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意外的溫柔:“他們是母子,沒有什么需要擔心的。” 陳墨怔了一下,艾利克斯笑著沖他眨了下眼睛,小幅度地揮了下手,真的又轉身重新回了臥室里面。 陳墨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煩亂,不知道是因為找不到杜葉青,還是看到了毫不在意的艾利克斯,或者兩者皆有。杜葉青不怎么愿意跟他提起母親的事情,艾利克斯卻對他們過去的糾葛無所不知,是因為他還不能像艾利克斯打開蘭鳶的心扉那樣么?還是因為青哥所說的橫在他心里的那道溝? 那股不安的感覺又浮了上來,陳墨獨自回到房間里面,坐在杜葉青昨天坐的位置上,一邊抽煙一邊一遍一遍地想著杜葉青昨天在客廳里說的那些話,努力想把心中的動搖壓下來。外面深藍色的天空漸漸有了光亮,在陽臺上無能為力地坐了兩個小時,陳墨最后還是去了一趟三樓也天臺,依然沒有杜葉青的身影。 他多少知道杜葉青突然帶他來到這里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這些不安、占有欲和慌亂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范圍,但漫長的分離讓有些東西深深地刻進了骨子里面,幾乎成為了本能一樣的東西。為什么青哥會一下子態(tài)度轉變,說出那樣的深情告白?又為什么青哥一直不愿意跟他提起痛苦的往事?為什么天亮之前就起了床,把他一個人留在臥室里面?昨天晚上他在失眠嗎,在想什么時候,在后悔自己的決定嗎? 陳墨又一次在陽臺的搖椅里坐下,七點了,天已經大亮,杜葉青還是沒有回來。他抽著煙,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神經病,又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了心中雜草一樣瘋長的陰暗念頭。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篇叫做《托尼瀑谷》的短篇小說,不斷的得到,不斷的寄予希望,都只是為了讓主角陷入永遠的絕望和孤寂,這樣的故事情節(jié)越發(fā)地讓他的情緒走向了冰點。他再伸手去摸煙的時候,發(fā)現煙盒子里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