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只是不太聰明，但不是傻子。”邢泱說，“得放出些真東西讓輿論轉(zhuǎn)向?！彼p手握住茶杯，深綠的眸子浮動著細碎的笑意，“明老板最近氣色不錯，不愧是老板，心態(tài)真穩(wěn)?！?/br>
    “氣色？”明月鋒摸摸臉頰，“怎么看出來的？”

    “我記得你剛從國外回來那陣，整個人低落得像是要跳河。”邢泱說，“英國菜那么難吃嗎？”

    “很難吃，特別難吃?！泵髟落h點頭，“這些天我住在發(fā)小家里，他做飯好吃。”

    “你那個北大的發(fā)小嗎？”邢泱說，“你們感情還是這么好。”

    明月鋒聽著邢泱的感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明明是純粹的關(guān)系，經(jīng)過邢泱調(diào)侃的語氣講出，反倒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曖昧糾纏。

    “我發(fā)小說他有辦法?！泵髟落h說，“他早上去公司了，不讓我去。”

    “嘖?！毙香笊嗉獾肿∩项€，發(fā)出一聲不明意義的單音，“我有些期待了?！?/br>
    印寒早晨煮了兩碗餛飩，撒上些紫菜碎和蝦米，鮮香清爽。他盯著明月鋒吃下去，遞給他一個削皮的蘋果，說：“我上午去百子灣，你不要去?！?/br>
    “嗯？為什么？”明月鋒愣住，隨即覺得好笑，“我的公司我還不能去了？”

    印寒雙手交握，緊張地攥在一塊兒，說：“你在的話，不方便?！彼虼剑岷诘碾p眼一眨不眨地與明月鋒對視，“我下班給你打電話，你來接我?！?/br>
    “好吧。”明月鋒不疑有他，點頭答應(yīng)小伙伴的請求，他喝盡碗里的湯湯水水，滿足地打個哈欠，“我去翻云找邢泱聊兩句?！?/br>
    印寒坐地鐵，明月鋒開車，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你來了?！辟囅樵坡犅動『畞砩习?，踏出辦公室，親親熱熱地摟住印寒的肩膀，“明月鋒沒來？”

    “他不愿見你?！庇『f，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也不愿見我?！?/br>
    “他啊，總會想通的?！辟囅樵坡牭接『幕卮?，以為印寒站隊自己，心下十分高興，“你作為明月鋒最好的朋友，他才給你開這么點錢，實在不像話，我給你漲工資。”

    “謝謝。”印寒說，“我當初過來，只是為了支持他工作，不是為了錢。”

    “我知道我知道?！辟囅樵埔馕渡铋L地瞥印寒一眼，“人啊，最終都是為了錢的?！?/br>
    印寒沉默不語，賴祥云以為他還在為與明月鋒決裂傷心難過，便出言安撫：“朋友多得是，鬧掰了就換，你這么優(yōu)秀，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人排著隊呢?！?/br>
    “我去工作了。”印寒拉開財務(wù)辦公室的門，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說不上笑容的弧度。

    沉浸在成就感中的賴祥云并未察覺，他揮揮手：“去吧，好好干，今年年終獎翻倍。”

    下午四點，一隊警察敲響霧哀文化的大門，領(lǐng)頭的中年警察看著面露忐忑的前臺小姑娘：“你好，我是朝陽區(qū)公安局經(jīng)偵大隊的警察袁勇立，接到舉報過來調(diào)查，這是我的警官證和警號，麻煩你們配合調(diào)查。”

    “好、好的。”前臺小姑娘茫然地點頭，“我去叫老板?！?/br>
    公園里一派悠然祥和，明月鋒找了張宣傳單墊在臺階上，盤腿坐著，手肘支撐膝蓋，看大爺釣魚。發(fā)色斑駁的大爺老神在在地眼睛半闔，雙手握桿，仿若一棟雕像，明月鋒同樣一動不動，神思不屬，望著西邊漸沉的夕陽。

    他不知道印寒做了什么，肯定不是害他的事，于是他什么都不想，耐心等待，時光從指縫中溜走，就在他即將陷入傷春悲秋的感懷時，手機嗡嗡作響。

    “喂？”明月鋒摁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明月?！庇『穆曇魝鱽恚尘耙羿须s吵鬧，他尾音上挑，似是心情大好，“我下班了，來接我?！?/br>
    “好，我就在附近的公園?！泵髟落h說，“十分鐘。”

    “我等你?！庇『畳鞌嚯娫?，轉(zhuǎn)身看向凌亂的財務(wù)辦公室。

    袁勇立抱著一沓貼有藍色標記的單據(jù)，細看里面包含合同和各類發(fā)票，他看向印寒：“就這些了嗎？”

    “是的，差不多了?！庇『f，“我算了下這些加起來約有五百七十萬元，屬于數(shù)額巨大的嚴重犯罪行為?！彼聪蜷T外面色灰敗的賴祥云，唇角上揚，眼中輕飄的笑意輕蔑且諷刺，“不知道賴老板面臨的牢獄之災(zāi)，是三年、七年還是七年以上呢？”

    “你全都知道。”賴祥云這才回過味兒來，印寒口中的“我自己拿”，是指連本帶利、連皮帶骨從他身上扒下來，還給明月鋒，他口不擇言道：“你早就知道，你隱瞞了這么久沒舉報，難道不算是包庇罪嗎？！”

    “我‘沒有’早就知道?！庇『貜娬{(diào)，“我是今天看合同的時候，不小心和前面的合同比對了一下，發(fā)現(xiàn)問題，立即報警。”他看向袁勇立，“至于為什么是藍色標記——這是我看合同的小習慣，每份合同我都會打標記，同樣顏色的標記表示的是同一類。”

    國字臉、整肅正氣的警察同志沒有興趣調(diào)解糾紛，他說：“除了印先生整理出的文件，其余文件我們也會仔細查看，避免遺漏?！彼笓]人手拉警戒線封鎖財務(wù)室，記錄印寒和賴祥云的名字，另外交代，“這段時間請兩位先生配合調(diào)查，手機保持暢通，我們隨時找您了解情況?！?/br>
    “好的?！庇『c頭，他瞧了眼掛鐘，“我該下班了。”他撣了撣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穿過亂七八糟的文件堆，側(cè)身出門，路過賴祥云身旁，并未分一絲余光，徑直走向門口，推開玻璃門，目光撞上等候已久的明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