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  MM音

    （六十二）

    飯桌上，所有人各自沉默地吃著面前的食物，互不打擾。

    李森看著面前這兩個孩子，尤其是這個從小就有自己主意的女兒，他盤算著怎么開口她才能聽進去。

    手機響了，李皓看了眼屏幕，知道這會兒不好說話，正準備起身出去接電話，被李青蘭打斷。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好好吃飯。”

    李皓知道這事兒不好辦，在家里他也不愿意折騰，索性摁掉電話。

    “你們倆什么算盤還想瞞著我不成？眼看這局勢越來越混亂，你給我一句話，到底是什么打算？”李森沉了氣，看向女兒。

    李青蘭低著頭，手里攪動著瓷白的勺子，碗里的湯早已涼透。

    “他正常辦公，沒什么大事兒?！?/br>
    李森拍了桌子，指著李皓：“你說！”

    李皓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李青蘭：“姐……”

    李青蘭停了手里動作，把碗往前一推，連解釋都很不情愿：“小皓手里一直缺個案子，這時候恰巧有機會，我不幫他誰幫他?！?/br>
    “他在哪個部門我能不知道？要他立功的案子怎么又和你扯上關(guān)系？要辦誰？我那個好女婿？”

    “爸！”提到江湛李青蘭再也不想冷靜，“他不會沾這些臟東西的?！?/br>
    李森也不爭：“那不是他就是盧燊，黑山能有這本事的人不多?！?/br>
    李青蘭沒答話，反倒是李皓有些緊張地看了眼父親：“爸你放心，這次有姐夫的內(nèi)應(yīng)，案子一定順利?！?/br>
    “姐夫，他是你屁的姐夫！外面鋪天蓋地的新聞你沒看見？我再不管，他就要去給盧家做上門女婿了?！?/br>
    “不會，盧雨薇那種沒腦子的女人他看不上?！?/br>
    眼見女兒還是如此執(zhí)迷不悟，李森連勸也不想勸了，氣得直罵：“他是看得上你，我的好女兒，你這么聰明，怎么就不明白，這種人最看重的只有自己！”

    如果換了以前，這話她聽了也就算了，可如今接二連叁的女人出現(xiàn)，她不可能容忍她不是他身邊最重要的存在。

    “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從決定和他結(jié)婚那會兒我就明白，他可以專注他的事業(yè)，我不求他把我放在第一位，但我也決計不會容忍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江湛那種人，怎么可能沒有其他女人？”李森很怕女兒被嫉妒沖昏頭腦，已經(jīng)認不清時局。

    李青蘭彷佛還在思索，喃喃道：“不一樣，這個不一樣……”

    李森知道無法說服她，“就算是為了私怨，你做事也不是不顧后果的，你有幾分把握？”

    李皓剛想開口，被父親一眼掃過來，識趣地閉上了嘴。

    李青蘭謹慎道：“六七成……”

    李森忽然失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嫁給江湛，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子，還像個正常人嗎？”

    李青蘭也不生氣：“爸爸你這話未免太過河拆橋，當初全黑山你能看上的也就那么幾個人，如果不是現(xiàn)在阿湛成長得太快，脫離了您當初的預(yù)想，你大概還是滿意的。”

    “你！你就這么為著他，不替你親弟弟想想？”

    李青蘭轉(zhuǎn)頭看向李皓：“這件事給你做，難道是我強迫你？”

    李皓是打心底里佩服他姐的，且這件事做好了確實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機會難得，我不會也不想錯過?！?/br>
    “好，好得很，你們姐弟倆都計劃好了我還能說什么？左右我也馬上要退下來，以后什么都是你們的，我才不管你們，折騰死了活該?！?/br>
    李森氣得起身就要上樓去。

    李青蘭叫住他：“爸！”

    李森的身影一頓，暗暗穩(wěn)住步子。

    “你放心，這次的事我親自盯著，不會有差錯。以后阿湛的事業(yè)會越來越大，我不能只是眼睜睜看著，我不可能甘心做一個困在家里的女人?！?/br>
    李森看向女兒的眼神復(fù)雜，她變得激進又偏執(zhí)，或者說她一直都是這樣，只是江湛是那根導(dǎo)火索。

    “經(jīng)此一事，我從心里不接受江湛這個人。我只問你一句，非得是他？”

    李青蘭沉默兩秒，然后無比堅定：“我相信自己，只能是他?！?/br>
    ~

    四月底，天氣慢慢熱起來，最煩的是一天比一天更烈的毒日頭。

    江湛剛從高爾夫球場上下來，坐在車里閉目養(yǎng)神。

    這群當官的圖新鮮，又喜歡裝得冠冕堂皇，好不容易來個外國玩意兒，可不得找個由頭陪著體驗一把。可憐一群肥頭鼠腦的連球桿都立不直，還非得一通贊揚加顯擺。

    但程禹也看出來，江湛對這東西應(yīng)該是沒興趣的。說是什么高雅運動，還不如打幾場拳賽來得痛快。

    球場建在郊區(qū)，特別規(guī)劃的好地方，山清水秀，就是回城有些不方便。

    車子再一次停下，前面是綠燈。

    江湛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十幾分鐘的路程，停了四五次，還有急剎，程禹的技術(shù)沒爛到那一步，怎么看都是路上的人不長眼。

    “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不要命，紅燈也敢走。”

    說話間有人蹭著他的車窗跑過，這路口正對著校園的大門，人來人往，今天好像格外擁擠。

    江湛瞇著眼看了看外面奇裝異服的學(xué)生，一個瘦弱的男生，穿著一身黃，走路都得摟住衣服，看起來就像被人崩彎了的高爾夫球桿。

    他往cao場上看去，那里面更是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是運動會?！背逃淼贸鼋Y(jié)論。

    江湛心想家里那個只會看書的參不參加？說起來又是很久沒見，白眼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

    “她在這個校區(qū)？”

    程禹當然知道江湛這是在問江臨月，他點頭：“是，但不知道臨月是不是參加了什么項目。”

    后面的車一直按喇叭，前面卻根本無法通行，他拉開了車門。

    “去看看。”

    后面的司機已經(jīng)伸出頭來吼，程禹控制著車速不敢臨時停車，眼看著江湛頭也不回地走了。

    cao場上的學(xué)生嘰嘰喳喳得跟麻雀似的，他嫌吵沒進去，沿著外面的小道走過去，不出意外什么也沒看見。

    程禹停了車一路小跑著進來，終于找到他。

    但引得人紛紛側(cè)目。

    倒不是因為江湛，而是程禹還穿著中午應(yīng)酬的西裝，實在扎眼。江湛一身運動服，不仔細看還能勉強說是個學(xué)生，兩人站在一起，簡直風(fēng)格迥異，且江湛的氣勢明顯壓程禹這個西裝革領(lǐng)的人一頭。

    “我剛剛給臨月打過電話，沒人接，可能是在參加比賽?！?/br>
    程禹沒注意到這些，只顧幫忙找人。

    “誒，那邊，我看見她了。”

    江湛也正好看見。

    程禹就要打算上去叫住她。

    “不用叫她。”

    程禹不解，但沒多想：“那我們跟過去看看?！?/br>
    江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你先回去。”

    程禹看著江湛從容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才發(fā)現(xiàn)，怎么這么多學(xué)生盯著他看？他像是動物園里的大熊貓？

    江湛是對的，他還是不要在這里招人看比較好。

    江湛不近不遠地跟著往里走，除了偶爾有人多看他兩眼，倒也沒有什么異常。非要說異常，那就是江臨月可能是瞎了，一點沒發(fā)現(xiàn)他。

    他看著她和幾個女生走進場地，簽了到，又上了跑道，最后那胳膊細的腿拼了命跑也沒能拿第一。

    沒拿第一也能慶祝？

    她被人攀著，臉上溫溫柔柔的笑意，好像還在喘氣兒，額前一點碎發(fā)因為出汗的緣故貼在皮膚上，臉蛋也有些紅。

    他還沒走過去就又停住。

    有獻殷勤的人先一步送水過去，幾個女生接過又開始說說笑笑。那男生還單獨和江臨月說了幾句，她一邊喝水一邊聽著，看起來客氣得很。

    那瓶水也就喝了一小口。女孩抿抿唇，用手撫了撫被吹亂的碎發(fā)。

    他莫名又走近了幾步。

    只是他還沒走到，又來了兩個男生，也是送水，不過看樣子比之前那個關(guān)系更好。

    臨月在江湛距她不到十步遠的時候終于看到他。

    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愣了兩秒才走過來。

    “你怎么來了？”

    女孩兒眼睛水汪汪的，像只迷路的小鹿。

    江湛伸手把她扎起的馬尾理了理，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喝了一點的果汁。

    “路過來看看。”

    臨月以為他口渴要喝水，指了指那邊。

    “你要喝水嗎？他們帶了好多。”

    他像是來撿破爛的？江湛懶得搭理她。

    “比賽完了沒有？”

    那邊眼尖的女生已經(jīng)注意到江湛，這種類型的帥哥實在少見，所以即使有人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還是架不住朋友慫恿一起走過來。

    “嗯，這是最后一場……”

    “臨月，這是誰??？你倒好啊，背著我們藏這么大一個帥哥……”

    被人誤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也不慌，笑著解釋：“這是我哥哥?！?/br>
    女同學(xué)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次，被江湛的眼神嚇退，小聲說：“這可不怪我，誰讓你倆一點也不像呢?！?/br>
    臨月剛想笑著說沒事兒，有個大膽的女生已經(jīng)開口邀請。

    “我們約好了一起聚餐，既然是臨月的家人，那就一起吧？”

    江湛看了一眼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又看看自家這個，此時還一臉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呢。

    “不去，晚上有事，我來接她回去?！?/br>
    那女生心里空落落的，面對這種毫無轉(zhuǎn)圜的拒絕，竟然心跳得更加厲害。

    這個江臨月，有這么一個帥氣的哥哥，怎么從來也不說？

    江湛沒心思搭理這些小女生，拉著江臨月的手腕轉(zhuǎn)身就走。

    “走了。”

    留下幾個女孩子小聲討論。

    “我說臨月怎么平時不愛說話呢，一定是她哥太嚴肅了?！?/br>
    “這叫沉穩(wěn)，多帥啊，被他罵也是開心的好吧?！?/br>
    “你個花癡，有男朋友還不收心！這種大帥哥留給我吧，也不知道他喜歡哪種類型的。”

    “你看她對臨月那態(tài)度就知道他不喜歡小女生咯，別做夢了……”

    “要你管，想想還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