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  MM音

    （十三）

    某個周五中午，臨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人攔住。那人雖然穿著校服，但看起來很兇，又黑又壯，根本不像學(xué)生。

    那人告訴說要她下午早點(diǎn)回家。

    她摸不清來人是誰，郭艾圓在遠(yuǎn)處喊她，那人神色不明看了她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她感覺自己手里被塞了點(diǎn)東西。

    她攥緊了悄悄放進(jìn)校服口袋里，和郭艾圓一同往打飯窗口走，兩人繼續(xù)討論上課講的那道難題。

    吃了飯借著去廁所的功夫，臨月終于有時間打開那張紙條。

    原來是陳輝。

    那么他答應(yīng)告訴她真相了？或者至少他們還可以再談判。

    她捏著那張紙條的手都抖起來，她能做到嗎？她能為爸爸mama做一點(diǎn)事情嗎？

    臨月下午以肚子痛為由向老師請了假，說要提前回去。

    本來也臨近周末，加上臨月是聽話學(xué)生，老師沒有不批準(zhǔn)的理由。

    臨月為了不讓人懷疑，回去的時候特意叫梁阿姨給她煮紅糖水，又說天氣太冷，想在院子里曬太陽。

    梁阿姨不疑有他，還給她拿了小毯子蓋上。

    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門外才傳來動靜。

    陳輝的車停在門邊并未開進(jìn)來，他恭恭敬敬按了門鈴，門口有人問了他來干什么，才放他進(jìn)來。

    臨月和梁阿姨坐在院子里，忙起身說要上廁所，跟著進(jìn)去。

    陳輝是來送東西的，這一個多月他找了很久也沒能找到江臨月所說的賬本。雖說一個小女孩不見得有什么威脅，但心懸著總是不踏實(shí)，不如找個機(jī)會哄兩句先把東西騙到手。

    房子里沒人，臨月坐在餐廳一角等他。這位置可以看到正門，她覺得還是謹(jǐn)慎些好。

    陳輝起先很客氣。

    “江小姐，賬本真的在你手上嗎？”

    臨月沒做多想，平靜答道：“我只是知道在哪里，你若是不早點(diǎn)去，有沒有其他人先一步找到我就不知道了?！?/br>
    陳輝沒料她這回答，心想不過兩三月，一個單純小姑娘竟然也變得如此精明。

    可面對區(qū)區(qū)一個小女孩，他還是游刃有余的。

    他看起來有些惋惜道：“臨月，你和芳菲差不多大，你們也都是好孩子，可是做父母的不希望你們卷入有些事情，明白嗎？”

    臨月只知道母親死前讓她查清楚真相，她能做的也不過這些。

    “輝叔，我不懂這些，我只知道誰對我好我就要報(bào)答誰，現(xiàn)在養(yǎng)了我十七年的爸爸mama意外死了，我怎么能坐視不理？”

    “你拿著那賬本又有什么用？你不能用它來要挾我，也不能用它滅了我，畢竟我可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實(shí)情的人?！?/br>
    臨月果然被他震住，盡管證據(jù)在她手上，可她能做的有限，那點(diǎn)證據(jù)根本發(fā)揮不了價值。何況他又是真的知道嗎？

    “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告訴我你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失，除非我爸媽的死和你有關(guān)系！”

    女孩有些著急，陳輝看著反而安慰一笑。

    “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和很多人都有關(guān)系，你該怎么算這筆帳？聽我一句勸，你不過是個學(xué)生，好好上學(xué)，以后離這些事遠(yuǎn)遠(yuǎn)的比什么都好?！?/br>
    江臨月不吃他這一套。

    “是，我做不了什么，但我要是把賬本的事告訴哥哥和爸爸，你還會這么說嗎？”

    陳輝被一個丫頭片子威脅，哪里能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倒底是個小孩，他沒怎么使勁兒。

    “我再說一遍，我死了，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們江家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要是能在你爸和你哥眼皮子底下查出點(diǎn)東西，也用不著找我?！?/br>
    臨月覺得他的眼神太過恐怖，但她忍住心里恐懼開口。

    “我不會放棄的，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自己去查?！?/br>
    陳輝沒見過這么倔的孩子，都把架在脖子上了還這么不識好歹，他略微使了點(diǎn)兒勁。

    “江臨月，你就是個江家遺棄又撿回來的人，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臨月渾身顫抖，她終于忍不住大叫。

    梁阿姨聽到聲音進(jìn)來，陳輝眼疾手快地松了手。

    而臨月在短短幾秒內(nèi)平復(fù)了情緒，陳輝確實(shí)沒對她下狠手，大概還是顧忌著江漢和江湛的面子。

    “哎喲，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都紅了?！?/br>
    陳輝有些不自在，站在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剛剛和輝叔聊了幾句之前的事兒，好久沒見芳菲了，我有點(diǎn)想爸爸mama……”

    梁阿姨趕緊心疼地把臨月抱在懷里。

    陳輝得以脫身，他有些生氣，這江臨月怎么是這么個油鹽不進(jìn)的硬骨頭。

    梁阿姨卻只當(dāng)臨月是真的想家了，一個十幾歲的姑娘突然遭遇這么大變故，今天才頭一次哭，還身體不舒服，她看著都心疼。

    這天晚上梁阿姨特意給臨月做了很多好吃的，臨月心里有事兒，但出于感動，吃了不少。

    或許是吃多了，她覺得胃里不太舒服，那晚她躺在床上很久沒有睡著。

    江湛回來時已經(jīng)凌晨，嚷嚷著沒吃東西，讓梁芳給他做點(diǎn)吃的。

    他邊吃面邊問，“院子里那桌椅誰放的？”

    梁芳這才想起那套東西忘收了。

    “臨月下午說想曬會兒太陽，我就陪著她在院子里坐了會兒?！?/br>
    江湛吃東西的作動頓了一秒，“她下午回來干什么？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梁芳點(diǎn)頭，“她肚子不太舒服，臉色都是白的?！?/br>
    江湛微微皺了眉，語氣里都是不屑：“不舒服還做院子里吹冷風(fēng)，她還真是長腦子?！?/br>
    梁芳見他這態(tài)度也不意外，江湛對誰都是這不管不顧的態(tài)度，可是她想著臨月那么可憐，忍不住勸兩句。

    “臨月年紀(jì)輕輕就受了這些罪，連哭也沒哭一場，心里肯定偷著難受，這時候肯定需要親人的安慰和陪伴?！?/br>
    江湛撂了筷子，面也不吃了。

    她那爹媽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除了養(yǎng)了她十幾年有什么好？還親人，自己這點(diǎn)挫折都受不了，親人有個屁用。

    難不成是想讓他去安慰一個小丫頭，做什么夢。

    “行了，別和我說這些，我管不著?！?/br>
    他說罷就起身上樓，梁芳在他身后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默默收拾掉餐桌上的碗筷。

    江湛經(jīng)過她房間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安靜。

    門沒關(guān)嚴(yán)，被風(fēng)吹得微微搖擺，他想起剛剛梁芳說她不舒服。

    女人就是事兒多，不舒服還開著窗戶吹冷風(fēng)。

    他推開了那扇門。

    床上女孩側(cè)躺著，縮成很小的一團(tuán)，看起來比白天還小。屋里一片漆黑，只能聽見細(xì)微的風(fēng)聲和自己的呼吸聲，若不是被子微微起伏，真聽不出這屋子里有個活人。

    江湛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江臨月根本沒睡著。

    “眼睛睜那么大看見鬼了？”

    臨月腹誹，你晚上突然進(jìn)我房間，我連看都不能看了嗎？

    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你來干什么？”

    一副腦子不清醒的樣子，江湛走過去把窗戶關(guān)了才問：“你還難不難受？”

    臨月愣了愣，他逆著窗外僅有的那點(diǎn)月光站在那兒，她抬頭看去，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

    可那聲音分外好聽。

    她此刻也不想再裝。

    “我沒事?！?/br>
    聲音聽起來確實(shí)挺正常，吹冷風(fēng)沒感冒，身體還不錯。

    “沒事就早點(diǎn)睡覺，一天少想些有的沒的?！?/br>
    他胡亂揉了一把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走了，還順帶替她關(guān)了門。

    ~

    臨月心里有事兒，之后那一周回學(xué)校還真感冒了。

    在她留著鼻涕去辦公室交作業(yè)時，老師很貼心地問她需不需要回去休息幾天，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高三課業(yè)緊張，快期末了，她不想松懈。

    于是她圍著厚重的圍巾，每天喝著感冒藥度日，腦袋雖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倒也不是不能做題。

    在她祈禱著感冒快些好的時候，麻煩找上了她。

    起因是她收了胡策送的圣誕禮物，一個蘋果。

    那天午休，大家都在睡覺，她剛從教室出來打算回宿舍，就看見孫麗妃帶著幾個女生在她教室附近晃悠。

    她趕緊折了回去，直到教室里只剩她一個人，孫麗妃才站在教室門口朝她喊：“江臨月，滾出來?！?/br>
    她被幾個女生堵在了女廁所。

    臨月雖然怕她亂來，可盡量面上看著鎮(zhèn)靜。

    “你這次又是為了什么？”

    孫麗妃好笑地看著她：“你不是上次說得好好的不喜歡他，不喜歡你收什么禮物？我他媽最討厭裝無辜裝可憐的人?！?/br>
    臨月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孫麗妃旁邊的一個女生開口。

    “她就是拿了，平安夜那天我看見她拿了，就是這個?！?/br>
    說罷拿出一個已經(jīng)有些臟的禮盒。

    臨月覺得眼熟，應(yīng)該是她的，可她好像拿走里面蘋果就放課桌里面了，怎么會在她手里？而且那蘋果不是人人都有嗎？她當(dāng)時正好口渴還吃了兩口。

    孫麗妃見她錯愕，更是來氣：“你這裝模做樣的有意思嗎？”

    說罷她又拿出一條手鏈，語氣不太好：“這手鏈好看嗎？”

    臨月看著這東西眼生，但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我的東西，關(guān)我什么事?！?/br>
    “你他媽故意的！別裝了，你就是喜歡吊著他，之前我還真地差點(diǎn)相信了你的鬼話，你這個賤人?！?/br>
    臨月很無奈，戀愛中的女人可怕，單戀的女人更可怕。

    她要是胡策，她也覺得孫麗妃太煩人。

    “蘋果是班上每人一個，我拿了又有什么稀奇。再說這個手鏈，我真的不知道盒子里有其他東西，不然我也不會隨手塞課桌里?！?/br>
    孫麗妃不信。

    “你聽我說，胡策的女朋友只會是你?！?/br>
    孫麗妃已經(jīng)轉(zhuǎn)身拿起廁所角落的拖把和掃帚，那里面可全是最“干凈”的水。她聽見這話頓住，倒是看看她還能說出什么花兒來。

    臨月用還有些鼻音的聲調(diào)說：“你們倆人看似關(guān)系不夠明確，可實(shí)在性格相投，胡策雖然有三心二意的毛病，可你能收拾得住他，他是喜歡你的。”

    “況且，況且你們倆家的父母都認(rèn)識，上次家長會我還聽見他爸問起你，就這一點(diǎn)，誰也比不了?！?/br>
    這倆人都是不安分的，好在家世相當(dāng)，上次家長會她聽著那意思父母都是默許的。只是胡策好像不是很喜歡孫麗妃這鬧騰的性格。

    然孫麗妃不這么想，江臨月這話正好提醒她了，她得好好替他管管這些三心二意的意外，且胡策他媽不見得多喜歡她，不過是看著她爸的面子罷了。

    要是他們知道江臨月的背景，那可就更不好說了。

    “你少忽悠我，上次是你運(yùn)氣好你哥來了，這次我可不會放過你?！?/br>
    這個時間教學(xué)樓沒什么人，廁所門口她還讓人守著，可不是該她說了算。

    她將那骯臟不堪的拖布放在里面涮了又涮，很嫌棄地拎起來，這味道，夠她長個記性了。

    從哪兒先下手比較好呢？

    可這時門外傳來女生驚慌的叫聲，緊接著，孫麗妃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