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兩人對上眼后,都是一愣。 周進尤其驚訝,緩緩睜大了眼,他張了張嘴:“你……” 沈書黎面色還算平靜:“先看看爺爺?!?/br> 周進掩下情緒,點了點頭,推開門兩人一起進去。 病房內卻不像他們預料的那樣,會充滿死氣和慌張,會有很多醫(yī)生圍在病床前忙碌。 抬眼,只看到周二爺悠閑地靠在床頭,拿著徐立給他買的平板,正在看打仗的電視劇。 瞧見他們來了,彎了下眼:“都來了?!?/br> 周進和沈書黎都有點懵,面面相覷一番,慢悠悠地挪步過去。 不是說老人不行了嗎?這是怎么回事。 周二爺打了個哈欠:“剛才有點不舒服,現在已經好了,麻煩你們跑一趟了?!?/br> “老人都沒啥安全感,生怕眼睛一閉就睜不開了,所以才急匆匆打電話,把你們倆都叫來?!?/br> 沈書黎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周二爺的用意。 只配合著說:“您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br> 他故意這么說的,一邊假裝起身。 果然,下一刻周進就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等我一起?!?/br> 沈書黎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出了病房也沒走,只是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他在等,等周進愿意開口。 他們真的需要好好談談。 經過這段時間,沈書黎明白了一個點,那就是,周進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跟別人建立一段親密的關系。 他不知道該怎么打開自己的內心,讓別人進去。 也不知道,要如何去經營一個家庭。 周進以為,只需要對伴侶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這就算是一家人了,日子就是幸福的了,實際上這樣建立起來的關系,浮于表面,只是在過家家。 或許吧,或許世俗中的一家人,這樣就足夠了。 但周進和沈書黎,都深刻地渴望著有人能跟自己心意相通,渴望有個人,能做自己在人間的錨,渴望極端且深度的羈絆。 那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周進很小時就沒了家,雖然有爺爺在,但爺爺很多時候顧不上他,不能代替父母。 雖然徐立家對他很好,但在周進心里,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外來者。 所以周進并不知道該怎么去經營一個家,他只是在學著別人幸福家庭的樣子,去搭好一個家的框架,然后維持著那個空空的架子。 僅此而已。 但沈書黎卻是最懂這方面的。他曾經有個很幸福的家庭,人人羨艷。 只不過后來破碎了,于是他也心死了,失去了接納別人的勇氣,失去了建立一個家庭的信心。 但現在,沈書黎意識到,他必須要突破自己,往前走了。 在沈書黎正出神時,一道人影投射了下來,罩住了他。 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兒子?” 沈書黎抬頭就看見了沈mama,愣了下,蹙起眉:“媽?你來醫(yī)院干什么,身體不舒服嗎?” 沈mama眼神閃躲了下,笑著說:“嗐,沒事,就是一點小感冒,來開點藥。” 她悄悄把袋子里裝的,抗抑郁的藥,往身后捎了捎,藏起來。 沈書黎本來要憂心的事兒就多,她不想讓兒子擔心。 沈mama又想起欠款的事兒,內心煎熬不安,挨著他坐下,覺得是時候坦白了。 早說晚說都要說,中午沈書黎走了后,她就一直難受得很,做了好久的思想建設。 她怕自己過了這會兒,又說不出口了,不如就趁著現在勇氣當頭,全說了。 沈mama:“兒子,mama跟你說件事。” 沈書黎看向她。 沈mama局促不安,低著頭,用腳不住地蹭著地板瓷磚:“就是那個……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想跟著你張叔做生意嗎?!?/br> 沈書黎有種不好的預感,嗓音都冷了下來:“你還在跟那個人聯(lián)系?” 沈mama忙搖頭,咬著嘴唇上的死皮,又掙扎好久:“我之前,沒聽你的勸,借了筆高利貸,投了他說的那個生意,結果全賠了……” 她邊說,邊觀察著沈書黎的表情,就看見青年的臉,緩緩慘白了下來,最終變成一片死寂的灰敗。 沈mama心疼得很,特別愧疚,頭都快低到胸脯里去了:“對不起兒子……” 沈書黎感覺后背一片冰涼,涼得浸骨,如墜冰窖。 腦子也急速充血,像掛個鉛球一樣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現在他正坐著,估計要當場載倒在地。 周圍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卻又好像距離他很遠,朦朦朧朧的,讓人難受至極。 他想指責沈mama,想聲嘶力竭地質問她,為什么再三勸了她的,就是不聽! 為什么那么痛恨父親借了高利貸,自己卻要去碰! 為什么要在眼看生活都好起來時,給他當頭一棒! 明明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偏偏還要往里頭扎,是不是想逼死他! 但沈書黎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從精神上,到身體上,都是麻木的,甚至有一種想干嘔的生理反應。 沈mama開始嗚嗚地哭起來:“mama不是故意的,mama太想贏了……” 人就是這樣,越是到了絕境,越想翻盤,哪怕看見一根脆弱的蜘蛛絲,都覺得是救贖,想攀著它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