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桐桐被吼得臉青一陣白一陣，想鬧，看著床上瘦了一大圈的陶楂，又忍了，丟下一句“到時(shí)候和你算賬”，拎著包出門玩去了。

    “喳喳？陶楂，醒醒，你在說夢話。”陶大行沒理陶桐桐，輕拍著陶楂的臉，一把年紀(jì)差點(diǎn)滾下熱淚來。

    .

    向瑩把陶大行從陶楂房間叫走，兩人下了樓，向瑩把趙清靜剛剛說的同陶大行說了。

    “那孩子沒事吧？”陶大行擔(dān)憂道。

    “就是有幾處骨折，也是運(yùn)氣好，沒摔到水泥地上，摔下去的時(shí)候，下面正好有灌木接著，那灌木還是新栽下的，土松，不然……“向瑩朝樓上看了眼，“又在說夢話呢？”

    “他剛剛還叫了林寐名字呢，”陶大行往地上一癱，“你說，咱們也沒給他什么壓力，他怎么能直接就病倒了？做夢都是考試，你說這怎么辦啊，這么下去，他不得把自己逼瘋？”

    向瑩嘆了口氣。

    過了會(huì)兒，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像咱媽?！?/br>
    說完后，向瑩忽然一個(gè)激靈，“他在夢里不是提到了林寐的名字？要不我們叫林寐過來看看他？”

    陶大行：“你這是封建迷信還是別的？”

    “不是，”向瑩蹲下來解釋，“我的意思是，林寐參加過高考，也輔導(dǎo)過喳喳，算半個(gè)小老師吧。他成績好，是過來人，跟喳喳又是朋友，請他過來開解開解喳喳，說不定有效?！?/br>
    兩人也沒猶豫，在鸚鵡巷的居民群里翻到林寐的聯(lián)系方式，添加后，對方很快就通過了。

    ..

    窗戶外掛上了深藍(lán)的暮色，夕陽走得干凈利落，沒留一絲橙紅，似夜非夜。

    玻璃上映出男生坐著的筆直的上身，他來了快兩個(gè)小時(shí)，一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向瑩前面問要不要叫醒陶楂。他說不用，等陶楂自然醒。

    林寐手邊的桌子上放了杯水，一開始是熱的，林寐沒去喝，一直看著陶楂，杯中水已經(jīng)冰涼。

    陶楂搬家了，但是沒跟他說，向瑩給了他新地址，他才知道陶楂一家都搬到了陶桐桐這里。

    陶楂躺在被子里，連被子都鼓不起來，頭發(fā)很長，長得能在枕頭上散開。瘦了很多，看起來真像是一只洋娃娃了。

    坐太久，林寐伸長手臂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只是手指都還沒碰到杯身，他目光就被書桌上一把裁紙刀吸引走了目光。

    林寐的手轉(zhuǎn)了彎，將用過后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裁紙刀拿到手里。

    屋子里沒開燈，他靠在玻璃窗上，將裁紙刀刀片舉在窗外路燈投過來的燈光底下，刀片泛著銀色的寒光，上面有很淺的黑色痕跡，仔細(xì)看了，透著隱隱的紅。

    林寐把裁紙刀收進(jìn)了書包，坐下后靠床近了些，他輕輕掀開被子，從里面摸到陶楂的手腕，小心地挪到被子外面。

    小手臂上沒有劃痕，林寐又檢查另一只手腕，甚至兩只腳腕…最后是在大腿上面找到的幾道劃痕，深淺不一，有舊有新，舊的泛白，新的已然結(jié)痂。

    林寐又細(xì)看了陶楂一雙手的指甲，咬得稀巴爛，指腹上面都是牙齒咬的印子。

    “嗯…..”床上少年開始要醒了，他鼻子里哼哼唧唧一聲，把自己蜷縮起來，“不舒服……”

    林寐用手指拎著被子給他蓋住露出來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陶楂的身體明顯的僵硬住，他背對著林寐，半晌后，才翻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聲源處——林寐坐在那里，但只看得清身形輪廓，看不清神情。但只是坐在那里，陶楂就認(rèn)出了對方。

    陶楂眼里聚出了淚意，他感覺心臟從看見林寐開始便一直在膨脹，委屈和想念迅速占據(jù)身體的四肢百骸。趕在心臟爆炸之前，陶楂從床上爬起來撲倒林寐懷里。

    林寐接住他，只感到一股股熱流往自己脖子里灌。

    “對……”

    陶楂哭得快要喘不過氣的聲音蓋過了林寐的，“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亂說話，我不應(yīng)該不承認(rèn)自己喜歡你，我說我是因?yàn)槟憧梢暂o導(dǎo)我功課才跟你在一起是騙你的，我是因?yàn)橄矚g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察覺到林寐抱住了自己，陶楂才被安撫得平靜一些，他摟緊林寐的脖子，“我說我討厭你是假的，我說我喜歡你才是真的?！?/br>
    林寐一手?jǐn)堉臻?，一只手把椅子挪得離床更近，他拍拍陶楂的肩，示意陶楂先起來。

    “不要。”陶楂把林寐抱得更緊。

    “我有話跟你說?！绷置掠H了下陶楂的耳朵。

    陶楂身體哆嗦了下，不是很情愿地在床上跪坐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扯著被子，把腿蓋上了。

    房間沒開燈，林寐背著光，清晰地看見陶楂滿臉的淚痕，他用手指勾走黏在陶楂臉上的頭發(fā)，目光沉靜卻又蘊(yùn)含著隱隱的痛意。

    “那天我讓你靜靜，我是生氣了，但我不是生氣你說討厭我，因?yàn)槲覜]辦法保證我處處都讓你喜歡，但你能喜歡我的一些地方，就夠了?！?/br>
    “我生氣的是，你似乎永遠(yuǎn)無法和自己和平相處。世界上有些東西，比第一和未來要重要，那便是你自己。你的身體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能忽略它的感受，它不是你跟這個(gè)世界死戰(zhàn)的工具?！?/br>
    “你到今天都不明白，”林寐想到被他裝到書包里的裁紙刀，目光沉沉，“你可以拋棄我，討厭我，但你不能拋棄你自己，討厭你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