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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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尊落入黑暗的沉默雕塑,等待著永不知歸期的愛人。 傅時秋下意識放輕腳步,每上一級臺階,他身后的天光,就好似一道微茫卻堅定的光源,將陷落在黑暗中的盛鳴塵一寸寸拉扯出來。 不知道盛鳴塵等了多久,傅時秋看到盛鳴塵被雪水洇濕的肩頭,凝了霜雪的額發(fā),繃成一線的薄唇,和垂在身側、緊緊攥成拳的雙手。 傅時秋很輕地眨了下眼,抬腿邁上最后一級臺階。 時間尚早,筒子樓仍在沉睡,四下里安靜無聲,傅時秋雙腳落地的瞬間,等在他門前的那尊雕塑仿佛活了過來。 盛鳴塵緩緩抬起眼,朝傅時秋看過來。 ——是同夢里一模一樣的碧藍色,傅時秋想。 對視的那一秒,傅時秋又看到了盛鳴塵眼睛里,同他如出一轍的紅血絲。 這個寒冷的雪夜,原來他們都失眠了。 傅時秋的心臟霎時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他幾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看著盛鳴塵的眼睛輕聲道:“你怎么會來這里?” 盛鳴塵也想問,他為什么會來這里? 明明在走出別墅大門的那一刻,他就發(fā)誓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傅時秋。 可為什么只是半夜三更接到傅時秋的電話,聽著他鼻音很重地說抱歉,又在別墅監(jiān)控里看見自己掛斷電話后,傅時秋可憐巴巴地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fā)上枯坐了一整夜,他就心軟了呢? 盛鳴塵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沒出息的貓,會因為人類傅時秋一點微不足道的懺悔,就收起鋒利的爪子眼巴巴地跑去對方跟前求和。 盡管人類傅時秋欺騙他、拋棄他,甚至于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因此,盛鳴塵拒絕回答。 他收回目光,嗓音冷淡漠然:“開門?!?/br>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傅時秋也不氣餒,依言掏出鑰匙轉動門鎖。 吧嗒一聲,防盜門應聲而開。 傅時秋低頭拔鑰匙,這幾秒的功夫,盛鳴塵就繞過他自己走進去了。 傅時秋愣了一下,抓著鑰匙進門。 出租屋年歲久遠,又是十分簡陋的隔斷房,即使傅時秋打掃得再干凈,三個月沒人住這房子就生出一大股霉味兒。 傅時秋推開客廳的窗子通風,冷風灌入,凍得傅時秋一哆嗦,他又連忙打開了空調。 等他弄完回過頭,就看見盛鳴塵端正地坐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臉色依舊難看,一副興師問罪的煞神模樣。 見狀,傅時秋輕輕嘆了口氣,拋卻去廚房燒水泡茶的念頭,搬了個小凳子跟個小學生似的板板正正地在小沙發(fā)對面坐了下來。 他其實不清楚盛鳴塵這么早來找他的目的,但盛鳴塵的到來于他而言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即便盛鳴塵的確是來興師問罪的,傅時秋也欣然接受。 盛鳴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樣子并不打算主動開口。 傅時秋輕輕嘆了口氣,說:“你想問什么?我全都告訴你。” “車禍和失憶,”盛鳴塵眼中郁色濃重,看著傅時秋,淡淡道:“真的假的?” 聞言,傅時秋怔了下,盛鳴塵不相信他了。 沒有由來的,傅時秋忽然有些難過。 他垂下眼,用手機登陸醫(yī)保賬號,翻出十年前的車禍入院就診記錄,再將手機輕輕擱在茶幾上,推向盛鳴塵那一側。 “醫(yī)保記錄總不能作假?!?/br> 太陽出來了,淡金色的光里,薄薄的霧氣在緩緩升騰。 手機屏幕光線在逐漸亮堂的出租屋里顯得微乎其微,盛鳴塵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兩秒,而后便直直轉向傅時秋。 他定定地盯著傅時秋,像是單純的打量,又像是無言的審視,久到傅時秋如芒在背,盛鳴塵才收回視線伸出手,拿起了茶幾上的手機。 窄小的出租屋霎時安靜下來,傅時秋悄悄掀起眼皮,偷摸注視著專注滑動屏幕閱讀的盛鳴塵。 不笑的時候,盛鳴塵其實看起來很兇,利落的輪廓線完全顯露出來,拉扯出鋒利的冷感和不近人情的冷硬。 莫名的,傅時秋忽然生出一種被嚴厲班主任檢查作業(yè)的緊張與不安,就好像心臟里住進了一個架子鼓手,砰砰砰敲打個不停。 他是一個犯了大錯的差生,灰溜溜地低著頭站在辦公室,等待班主任劈頭蓋臉的責罵與宣判。 但或許是差生傅時秋犯的錯實在太多,盛鳴塵批閱了許久,仍然沒有看完。 傅時秋看著盛鳴塵越皺越緊的眉、越發(fā)冷硬的輪廓,心臟漫上一股難以描述的失落。 盛鳴塵還是不相信他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手機被擱在茶幾上的細微響動,傅時秋不由得攥緊指節(jié)。 很長一段時間里,盛鳴塵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傅時秋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抬起頭。 然后,他撞進了盛鳴塵泛紅的眼睛里。 傅時秋一愣。 “疼嗎?”他聽到盛鳴塵說。 聲音低而沙啞,像大提琴悲傷的音調,傅時秋怔怔的:“什么?” 盛鳴塵看著他,目光很深,像要把人吸進去。 “車禍,疼不疼?” 意料之外的提問,傅時秋一下怔住。 時間過去太久,他早已記不清車禍發(fā)生時的感受,大概是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