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不禁有些心慌。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心態(tài)平穩(wěn)，繼續(xù)算題，實在算不出來的就放棄，直接看下一道。

    直到所有的選擇題全部算完之后，回頭一看，將近三分之一的題目都根本沒有頭緒。

    他填答題卡的時候，手忍不住發(fā)抖。

    垮了嗎？

    程青州額頭上浮出一層密汗。

    但他不敢讓自己陷入這種自我懷疑的情緒。他一邊自我懷疑，一邊繼續(xù)做題，想著能做出來多少是多少，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答題卡上的空白越來越少。

    考室里出現(xiàn)了些微的躁動。

    似乎又有同學因為做不出題而情緒煩躁。

    程青州忍住了好奇，讓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試卷上面。

    鎮(zhèn)定！

    最后十五分鐘的提醒鈴響。

    程青州崩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有三個大題沒有做。

    他腦子一震，差點沒緩過來。

    沒事沒事，實在不行就放棄。他心里面這么跟自己說，直接放棄了每道大題的最后一問。大題的最后一問一般運算量都極大，他沒有時間。程青州加快運算的速度，最后鼻尖已經(jīng)因為激動要把草稿紙給劃破，他心中仿佛被縱隊追逐，命懸一線的緊迫感逼著他處在狂熱與冷靜的矛盾之中。

    “鈴——”鈴聲響了。

    高考不比平時，鈴聲響必須停筆。

    哪怕答案沒有填到答題卡上也必須停筆。

    程青州松開了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如同脫力一般，臉色發(fā)白，腦門上全是汗。

    頭頂?shù)牡跎戎ㄑ街ㄑ降剞D著，源源不斷地把風送下來。

    終于考完了。

    但，也考砸了。

    這一刻程青州很清楚地知道這一次理綜達不到他預期的分數(shù)?？墒撬麉s一點兒也不覺得傷心，他覺得自己真的盡力了。就這樣吧。

    忽然，一陣哭聲毫不掩飾地從他的右邊傳來。

    程青州驚訝地轉頭看過去，瞪大了眼睛。

    剛才那個女生這時趴在桌子上面，嚎啕大哭，肩膀一聳一聳，十分劇烈。

    教室里除了她的哭聲，只有監(jiān)考老師收卷的聲音。

    大家都沉默地看著她，心中大抵是兔死狐悲的難過。

    程青州忽然感慨，他已經(jīng)是很幸運的了。

    ·

    中午，食堂。

    程青州來到昨天坐的那張桌子，找到了周靜。

    周靜的考室在一樓，她先來占座。

    程青州走過去，發(fā)現(xiàn)周靜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程青州心想估計也是被理綜給難到了。

    整個食堂的氣氛都跟昨天中午不一樣。昨，今天則是考完理綜。

    程青州坐下來，與周靜面面相覷，相視一苦笑。

    周靜說：“吃飯吧?！?/br>
    程青州嗯了一聲。

    理綜不管多難，不管考得多砸，總而言之都已經(jīng)考完了。下午還有一門英語，無論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他們可以崩潰和抱怨的時候。

    中午周靜沒有回寢室午休，而是跟程青州一起到圖書館去休息。

    只不過程青州趴在桌子上休息，周靜卻戴著耳機聽英語，似乎是想熟悉一下感覺。

    下午，兩個人一起出發(fā)去考場，分開時，互相道了聲加油，奔赴各自戰(zhàn)場。

    所幸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穩(wěn)定。題型穩(wěn)定，難度穩(wěn)定。程青州做完整套試卷，沒有任何意外的感覺，該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也都做出來的，做不出來的，能夠用出題規(guī)律摸索出答案的也摸索了出來。高考為了防止學生蒙答案，一般而言都會把答案選項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平均化，比如閱讀題五道題的答案選項，abcd至少各有一個，最后一個隨機。按照這個規(guī)律，程青州有把握自己可以蒙中三道題，也就是六分。盡管只是六分，程青州也覺得是自己賺到了。

    當終考鈴響，英語科也收卷，程青州抬頭看向窗外的夕陽，心想，終于考完了。

    樓上忽然傳來一聲激動的大喊。

    也不知道是哪個考生這么興奮。

    程青州卻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這種奮戰(zhàn)了許久、終于結束的激動。他還只是奮戰(zhàn)了一個學期，對于很多同學來說，他們是奮斗了一年，兩年，三年，乃至六年，十二年。對于中國絕大多數(shù)學生來說，高考都是他們繞不過去的那一道坎，所有人多必須面對，也恰恰因為所有人都必須面對，高考之于他們的意義、壓力就像是人生當中真正的-g人禮，每一個人都必須要經(jīng)歷的-g人禮。

    ·

    程青州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上接連響起好幾聲歡快的喊聲，有人唱歌，唱《年輕的戰(zhàn)場》，也有人唱《嘻唰唰》。考試的時候，這個地方就像一個巨大的墳墓，安靜森嚴得可怕，考完后，夕陽落下來，鳥雀拍著翅膀飛過，橘紅色的夕陽照在他們的臉上，宛如一曲《歡樂頌》在送別這一群即將離開高中校園的畢業(yè)生們。

    程青州回頭看了一眼校園，樓還是樓，樹還是樹，那些青澀的臉龐還是那些青澀的臉龐，可是他馬上就再也不是校園里的他了。他忽然覺得難過，忽然有些想哭。

    周靜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她的臉上揚起有些疲倦的笑容，夕陽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看上去比平時更加溫柔、恬靜。

    她問：“考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