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imei怎能如此說呢？”蘇紈有些不悅。

    宋文清幽幽道：“我可不像嫂嫂那么好心，更不會(huì)拿孩子們的前程開玩笑。”

    蘇紈剛要開口，卻見她已拉著陸予禮、陸予和一道離開了。

    蘇紈嘆了口氣，看向陸辰安，沒好氣道：“你也那么想？”

    陸辰安道：“兒子覺得三舅母說得很是?！?/br>
    蘇紈搖搖頭，道：“你啊……”

    她說著，又看向身后的陸承仲，道：“夫君，你也這么想？”

    陸承仲紅了臉，道：“夫人，我……夫人讓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br>
    蘇紈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陸齊叔擔(dān)心兄長挨罵，趕忙作揖道：“二嫂，時(shí)辰不早了，我和二哥這便上值去了?！?/br>
    蘇紈嘆了口氣，道：“去吧?！?/br>
    陸承仲如遇大赦，趕忙和陸齊叔一道走了。

    *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菱歌如往常一般帶著淮序讀書習(xí)字，思夏卻有些坐不住了。

    她端著茶盞走到菱歌身邊，道：“奴婢真是為姑娘不值！那二公子不過是個(gè)吏部給事中，也敢如此指摘我們姑娘！從前在應(yīng)天，便算是府尹大人求娶，姑娘都看不上……”

    菱歌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她。

    覃秋趕忙給思夏使眼色，低聲道：“你少說幾句?！?/br>
    思夏自知失言，再不敢說了。

    菱歌手中的書一頓，讓淮序自己先讀著，道：“他是進(jìn)士出身，傲氣些也是有的。再者說，我也沒吃虧，只要我們自己不放在心上，慪氣的便只有他自己?！?/br>
    覃秋道：“奴婢自小在府中長大，這府中上下的事，奴婢也知道些。二公子的確傲氣些，其實(shí)人并不壞。”

    菱歌淺淺一笑，道：“他壞與不壞，都與我無關(guān)?！?/br>
    覃秋望著她燦若星辰的笑靨，不覺一怔。似沈姑娘這般明媚的女子本職員由蔻蔻群要無爾而七屋耳爸一整理，連她一個(gè)女子見了也覺心旌搖蕩，也難怪思夏會(huì)為姑娘抱不平，若姑娘出身高些，別說是陸家的公子，便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姑娘也是配得上的。

    覃秋正想著，便見蘇紈推門走了進(jìn)來。

    覃秋趕忙行禮道：“二夫人。”

    菱歌站起身來行了禮，道：“舅母怎么來了？”

    蘇紈笑著走到菱歌近前，拉著菱歌一起坐下來，道：“我今日來尋你，不過是為著兩件事。這一來嘛，便是替辰安向你賠個(gè)不是?！?/br>
    菱歌忙道：“舅母哪里話？二表兄今日并無失禮之處……”

    話音未落，蘇紈便挽住了她的手，溫言道：“好孩子，你也是家里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若非此次應(yīng)天府發(fā)了瘟疫，你父親、母親也不會(huì)染上瘟疫，遭此大難的。雖說如今咱們府里情形略好些，可府中無人不知，咱們府上的榮辱都是系在庭之一人身上的。你的兩位舅父也好，表兄們也好，還是我與你三舅母的娘家也好，都不算什么顯赫的人，更幫不上庭之的忙?！?/br>
    她嘆了口氣，接著道：“辰安是我生的，沒人比我更清楚，他雖考上了進(jìn)士，可扔在朝廷里那些人精里看，也不過資質(zhì)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不過是模樣端正、品行尚佳罷了。若真細(xì)論起來，倒是他配不上你。憑著你的人才秉性，嫁到王府、公侯家中也是使得的?！?/br>
    “舅母的話實(shí)在是言重了，菱歌愧不敢受。二表兄龍章鳳姿，年少有為，是我不配?！?/br>
    蘇紈道：“他不懂事，一門心思想娶個(gè)高門貴女，其實(shí)也是想幫幫庭之。他與庭之是極親厚的。這么多年，我眼看著庭之從一個(gè)小孩子長成如今模樣，也是心疼?！?/br>
    蘇紈見菱歌低著頭不說話，只當(dāng)她是忌憚陸庭之的身份，也就沒再多言了。

    其實(shí)關(guān)于陸庭之，菱歌也聽覃秋說過，他母親生他時(shí)難產(chǎn)而死，他父親便再不肯續(xù)弦。十年前，陛下御駕親征瓦剌，在張家堡犯下大錯(cuò)，致使大明數(shù)萬將士陣亡，而他父親也正在其中。

    后來，陛下的胞弟景泰帝即位，景泰帝憐惜他父親忠心，便賜他入宮陪太子和襄王兩位殿下讀書。他也算天賦異稟，小小年紀(jì)便中了二甲進(jìn)士，被選為了庶吉士，前途本是一片光明。誰知五年前，他竟辭了官職，主動(dòng)加入了錦衣衛(wèi)……

    五年前，景泰帝病重，陛下發(fā)動(dòng)“奪門之變”復(fù)位……

    菱歌心里像扎了根刺似的，手指死死的掐進(jìn)手掌，連臉色都有些蒼白。

    蘇紈只當(dāng)是她怕了錦衣衛(wèi)，趕忙岔開了話題，道：“對了，淮序讀書的事我已和老太太商量過了，明日便讓淮序跟著予和一起，去家塾里讀書。”

    菱歌一喜，忙道：“多謝舅母！”

    菱歌沖著淮序擠了擠眼睛，淮序也趕忙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道：“多謝舅母。”

    蘇紈看著她此時(shí)才流露出的孩子模樣，不覺心頭一暖，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么?！?/br>
    菱歌望著蘇紈臉上的笑意，第一次覺得京城也沒那么可怕。

    第3章 故人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xiàn)，身上的重量卻突然消失了。

    她不可置信的睜開了眼睛，錯(cuò)愕的望著他，她想要開口挽留他，那話到嘴邊，她卻窘迫得說不出來。

    她本以為自己看淡了一切，卻沒想到，她對于這種事到底是嫌惡的。

    “穿上衣服，出去！”他淡淡道。

    菱歌將衣服堆在胸前，不覺抬頭看向他。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shí)已停了，就著月光，她才第一次認(rèn)真看他。

    他好像……也并沒有那么可怕。

    而他也正抬眸，對上了她那雙灼灼清亮的眼眸。

    她在打量他，生平還是頭一回，有人敢用這樣直白的目光看他。

    *

    菱歌猛地驚醒，漸漸想起那是她去尋他的第一夜。

    雖然只是兩個(gè)多月前的事，如今想來卻覺得恍如隔世。

    那時(shí)她帶著淮序、思夏一道離開應(yīng)天，一路上都是逃難的流民和借機(jī)發(fā)財(cái)?shù)膹?qiáng)盜，若非她運(yùn)氣好被人所救，只怕她早已被賊寇擄走了。

    她坐在破廟里，驚魂未定的抱著淮序，他已睡熟了。

    思夏警惕的望著周圍的人，緊緊靠著她，低聲道：“姑娘，奴婢害怕……”

    菱歌的手亦是微微顫抖著的，她抬頭望向在破廟中躲雨的人，他們都瑟縮著，目光中滿是提防和不安。

    “別怕?！绷飧铚匮缘?。

    正說著，便聽見廟門外傳來“細(xì)細(xì)簌簌”的聲音，菱歌頓時(shí)緊張了起來，急急朝著門外的方向看去。思夏也湊了過來，將頭低低埋在菱歌懷里，大氣也不敢出。

    “沈姑娘，您讓奴才好找??！”一個(gè)渾厚的男聲驟然響起。

    這次連淮序都驚醒了，他掙扎著爬起身來，護(hù)在菱歌身前，惡狠狠道：“敢動(dòng)我阿姐，我殺了你們！”

    那男子戲謔道：“小公子，您的小力氣殺奴才還早著呢?！?/br>
    他說著，就走到菱歌近前，道：“沈姑娘還是隨奴才們回去吧，奴才也好和知府大人交差。”

    菱歌冷冷的看著他，道：“周管事，你回去問問那個(gè)狗官，他有多大的膽子，敢娶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庭之的未婚妻子！”

    周管事神色微怔，又很快回過神來，大笑道：“沈姑娘少唬奴才了，應(yīng)天誰人不知道，沈家早已和陸家斷了聯(lián)系？沈姑娘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隨著奴才回去吧。沈姑娘若當(dāng)真是指揮使大人的夫人，怎么不見錦衣衛(wèi)來護(hù)送姑娘入京？”

    菱歌攥緊了衣袖，死死咬著唇，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

    她雖與陸庭之并無婚約，可信也是寄到陸家的，到現(xiàn)在陸家也沒派人來接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家并不在意她。也正因如此，應(yīng)天知府才敢打起她的主意。

    “你怎知錦衣衛(wèi)沒來？我們這是約定了在此處匯合！”菱歌硬聲道。

    話音未落，便見一隊(duì)人馬走了進(jìn)來，他們?nèi)藬?shù)雖不多，卻各個(gè)訓(xùn)練有素，很快便分列兩排，讓出一條路來。

    破廟中瞬間鴉雀無聲，連方才啼哭的孩子也止住了哭聲。

    周管事等人也白了臉，朝著來人的方向看去。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那人走了進(jìn)來，他著了一身玄色短打，身姿挺拔修長，頭上的斗笠低低的壓下來，遮住了眼簾，只隱約能看到他那精致如刀削般的下頜。他立于這殘破的地方，卻宛如神祇。

    他略環(huán)顧了四周，不知為何，他竟在菱歌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而這一瞬，便足以讓菱歌周身生寒。

    他站在菱歌對面，也許是菱歌的錯(cuò)覺，她總覺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劃過自己的臉，她雖穿著衣裳，在他眼里卻仿佛衣不蔽體。

    有人走進(jìn)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他目光凌厲的掃過周管事，頓時(shí)便有幾個(gè)手下將周管事等人圍了起來。

    “我們可是應(yīng)天府知府大人的人，你們敢……”

    話音未落，那人便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手下們會(huì)意，立即將周管事等人拖了出去，手段之狠厲，周管事等人連聲音都沒發(fā)出來，便生死不知。

    他沒再猶疑，作勢便要走。

    菱歌突然站起身來，道：“大人，可是要去京城？”

    他的手下皆警惕的望著菱歌，那眼神冰涼，就像是看一具尸體。

    他腳下一頓，目光瞥在她臉上，道：“若是，你待如何？”

    菱歌一笑，跪下身來，道：“妾想求大人，帶妾一起入京?！?/br>
    “你知道，我是何人？”

    菱歌笑容璀璨，晃了他的心，道：“好人?！?/br>
    呵，她還真是大膽……

    *

    一夜未眠，便是天明。

    翌日一早，菱歌便送了淮序去陸家的家塾。

    說是家塾，其實(shí)有很多與陸家交好的官宦人家的子弟在此讀書。

    見淮序進(jìn)了學(xué)堂，蘇紈方道：“陸家的家塾是京城里都有名的，請的許先生從前的國子監(jiān)的典學(xué)，還是庭之親自去請了，他才肯來的?！?/br>
    錦衣衛(wèi)指揮使去請，他敢不來嗎……

    菱歌腹誹著，面上卻笑著道：“難怪兩位表兄都年紀(jì)輕輕便中了進(jìn)士，便是這許先生的功勞了?！?/br>
    蘇紈深以為然，道：“正是呢?！?/br>
    “舅母，我今日想出去一趟，也不知家中的馬車方便不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