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蘭見兩人出去，才走到霍初寧身邊，關(guān)切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再有?什么苦，也?不能在高潛面前說吶。”

    霍初寧撫著胸口，道：“本宮也?不知是怎么了，這些日子總是沉不住氣?！?/br>
    兜蘭道：“許是孕中，人便?格外敏感些。不若傳孟太醫(yī)來瞧瞧？”

    霍初寧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道：“沒什么好瞧的?！?/br>
    她說著，背轉(zhuǎn)身去躺好，道：“本宮累了，你退下吧?！?/br>
    兜蘭無奈，只得道：“是?！?/br>
    *

    菱歌隨著高潛一道走出去，道：“今日之事，還請阿潛萬勿告訴旁人。”

    高潛溫和?的望著她，道：“你放心，我省得的。”

    他見菱歌微微頷首，便?接著道：“只是我瞧著寧貴妃的性子好像變了許多，你們要小心侍奉著，別出什么岔子?！?/br>
    他頓了頓，極認(rèn)真?道：“你自?己也?要當(dāng)心?！?/br>
    菱歌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娘娘的，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娘娘的心定了，也?就好了。”

    高潛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離開?，卻見太zigong中的太監(jiān)走了過來。

    他走過來，先朝著高潛行?了禮，又看向菱歌，道：“沈姑娘，太子殿下請您去一趟，還請您隨奴才走吧?！?/br>
    菱歌道：“公公可知道殿下尋我所謂何事？”

    那太監(jiān)有?些為?難，道：“姑娘還是不必問了，主子們的事，哪里是奴才能知道的呢？”

    “若是我問呢？”高潛淡淡道。

    那太監(jiān)賠笑道：“大人何苦為?難奴才？實(shí)在是殿下吩咐了，不許對任何人說?！?/br>
    他雖如?此說著，還是湊到高潛耳朵邊，低聲道：“殿下似乎是想讓姑娘陪他下一盤棋?！?/br>
    “下棋？”高潛不解地看了菱歌一眼，只見菱歌也?是一臉迷惑，她實(shí)在不知，太子殿下為?何要選她陪自?己下棋。

    她在宮中，似乎從未下過棋。

    菱歌沖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高潛會意，看向那太監(jiān)，道：“若有?什么要緊事，便?速來尋我?！?/br>
    那太監(jiān)若有?所思地看了菱歌一眼，又恍然道：“是，是。大人放心，奴才就是拼著這條命，也?不會讓沈姑娘有?半分閃失。”

    高潛淡淡道：“恐怕你還沒這個本事?！?/br>
    那太監(jiān)連聲道：“是……”

    高潛又看向菱歌，道：“別怕，總歸有?我在?！?/br>
    菱歌點(diǎn)點(diǎn)頭，又吩咐了永寧殿前守門的宮女進(jìn)里面稟告了霍初寧，方隨著那太監(jiān)走了。

    *

    永壽宮離永寧殿并?不遠(yuǎn)，兩處宮殿都沾著個“永”字，便?是這世間?所有?的帝王對萬里江山最深刻的期盼。他們可以不求旁的，卻總想求江山穩(wěn)固，一統(tǒng)萬年。只可惜，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實(shí)現(xiàn)這個愿望。

    菱歌從前來過這里，那時這里只是個廢舊的宮室，如?今，卻已布置得很好了。

    隔著窗欞，隱約能看見太子朱千屹正坐在窗邊，身子微微向下伏著，一手抵著下頜，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在對弈。而他身邊的人，卻正好隱在了花間?，讓人看不真?切。

    鄭兒坐在門外的石凳上，和?一旁的宮女們說著話，見菱歌來了，便?斂了笑意，款款站起身來，微微頷首，算是行?過了禮。

    菱歌亦對著她微微點(diǎn)頭，卻沒有?過多停留，便?隨著那太監(jiān)一道走了進(jìn)去。

    鄭兒一路看著她，直到菱歌的背影隱在門之后，她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宮女道：“鄭兒jiejie，怎么了？方才那個人是誰呀？”

    鄭兒突然道：“她生得美嗎？”

    宮女不解，道：“沒有?鄭兒jiejie美?！?/br>
    另一個宮女笑著道：“我瞧著她和?jiejie倒有?幾分像，不過只是東施效顰罷了，比不得jiejie?！?/br>
    鄭兒幽幽道：“是么？只不過，在殿下心里，還不知誰是東施，誰是西施呢?！?/br>
    幾個宮女聽不懂，見她面色不善，也?就不敢再問了。只是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原本這宮里便?要多個太子妃娘娘，若是再多個人，只怕就更沒有?鄭兒的位置了。

    *

    菱歌走進(jìn)去時候，陽光正好。

    春日里的陽光清澈而溫和?，讓人瞧著便?心生暖意。

    “殿下，沈姑娘到了?！蹦翘O(jiān)道。

    朱千屹抬起頭來，與此同時，他對面的男子也?回過了頭來。

    是他！

    菱歌瞳孔猛地一縮，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屈膝行?了禮，道：“殿下?！?/br>
    第48章 雙陸（二）

    “快起來?！敝烨б傩χ溃骸霸诠逻@?里, 不必多禮。孤是最不喜歡守禮的一個人?！?/br>
    菱歌道了聲“是”，卻仍是站在原地，她的睫毛微微抖動, 又很快垂了下?去?。

    朱千屹笑著?道：“過來罷, 不必在那里站著?。對了，他你認(rèn)識吧？翰林院的楊大人?！?/br>
    菱歌道：“之前見過幾面。”

    她說?著?，又朝著?楊惇行禮。

    楊惇忙扶了她起身，道：“姑娘不必多禮。今日請姑娘前來，是想了卻楊某的一點(diǎn)念想?！?/br>
    “念想？”菱歌抬起頭?來, 直視著?他的眼睛，道：“奴婢不知, 能幫得上公子什么忙?！?/br>
    楊惇在與她目光相觸的一瞬間, 只覺心頭?一窒, 他避開了目光, 眼底卻有些晦暗不明。

    他攥緊了攏在袖中的手，將袖中不動聲色的背在身后，掐著?自己的掌心讓自己冷靜下?來，道：“我想請姑娘陪我下?一局雙陸棋?！?/br>
    “雙陸？”菱歌只覺好笑, 瞬間又明白?了過來, 道：“公子慣常是陪陛下?、殿下?下?棋的，奴婢這?樣的身份，只怕不配?！?/br>
    “有什么配不配的？” 朱千屹笑著?站起身來，一把拉住菱歌的手腕, 扶著?她在他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道：“你就坐在孤這?里。孤倒要瞧瞧, 這?楊惇公子的棋藝是不是當(dāng)真天下?無雙。”

    菱歌神?色有些訕訕，道：“雙陸棋不過是閨中的玩意, 當(dāng)不得大雅之堂的?！?/br>
    她縮了縮脖子，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朱千屹的手。

    楊惇眼皮微抬，見到此狀，不覺勾了勾唇。

    朱千屹也不惱，只坐在她身后，優(yōu)哉游哉地瞧著?面前的兩人對弈。

    楊惇將棋子遞給菱歌，又將骰子放在棋盤上，道：“姑娘先請罷?！?/br>
    菱歌也不扭捏，只拿起那骰子，道：“那奴婢便卻之不恭了?！?/br>
    她當(dāng)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不過是想試探她，試探她的棋路是不是當(dāng)初他教她走的，試探她到底是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

    可到底過了這?么多年，她已不是那個他隨隨便便就能試探出底細(xì)的小姑娘了。

    兩枚骰子旋轉(zhuǎn)著?被?她丟在棋面上，直到骰子停下?來，菱歌都沒?去?看那骰子，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楊惇的神?情。

    “兩個六?！睏類溃骸肮媚镎垺！?/br>
    菱歌當(dāng)然知道會是兩個六，她淺淺一笑，氣定神?閑地將棋子按她想要的方向走了起來。

    楊惇笑著?道：“姑娘這?兩步走得極好，天時地利都給姑娘占去?了?！?/br>
    自然會占去?。

    菱歌心道，先不說?旁的，這?勾欄之中學(xué)的技術(shù)是真好，倒比官宦人家常用的路子實(shí)用狠辣得多。這?又是與楊惇從前教她的東西萬萬不同的了。

    她知道，這?一盤棋下?來，他便會猜出她這?一手棋藝的來歷。這?是市井之中才?會有的路子，他的阿瑤，清高?驕傲，自然不會懂這?些。

    等到有一天，哪怕他真的知道了她是誰，也會越發(fā)地看不起她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打緊。

    菱歌轉(zhuǎn)念一瞬間，手中的骰子又投出了她想要的點(diǎn)數(shù)。

    幾番下?來，楊惇的眼底越來越凝重，連朱千屹臉上都出現(xiàn)了訝異之色，神?情微變。

    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凄惶。

    一局終了，菱歌贏得并不難。

    她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殿下?、楊公子，永寧殿還有事，奴婢先告辭了?！?/br>
    朱千屹怔怔望著?那棋盤，道：“沈姑娘請便?！?/br>
    “沈姑娘！”

    菱歌轉(zhuǎn)身要走，楊惇突然喚住了她。

    菱歌心頭?一緊，轉(zhuǎn)過身來，道：“公子還有何吩咐？”

    楊惇站起身來，深深望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道：“姑娘這?投骰子的技藝師從何處？”

    “家父不懂這?些，是我跟著?鄰居家的孩子學(xué)的。”她頓了頓，補(bǔ)充道：“他父親好賭?！?/br>
    楊惇望著?她，終于，遲疑著?點(diǎn)點(diǎn)頭?，道：“姑娘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怎會？”菱歌莞爾，道：“公子為?何有此一問？”

    楊惇笑笑，眼里亮如星子，道：“沒?事?！?/br>
    菱歌沒?再深究，只微微福身，便告辭離開了。

    楊惇回過頭?來，望著?那棋盤，抿唇不語。

    朱千屹抬起頭?來，道：“子由，陸庭之的表妹還真是厲害?。∧趋蛔?，簡直是神?了！”

    楊惇卻沒?說?話，只道：“殿下?，臣還有事，先告辭了?！?/br>
    朱千屹回過神?來，道：“是她嗎？”

    他見楊惇不語，便急急站起身來，追問道：“是阿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