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餐廳是吃飯的地方，只是喝酒的話太沒有氛圍感?！?/br>
    “落地窗？這里不錯。”

    蘇璽岳就在一旁，靜靜地笑著看周鳶自己自問自答。

    周鳶跟蘇璽岳說，她想坐在地上喝，蘇璽岳搬來一張小桌子，又找來厚厚的軟毯，坐上去軟乎乎的，他鋪好后問周鳶：“這樣如何？”

    周鳶喃喃道：“好像還缺了點(diǎn)什么?！?/br>
    幾秒鐘后，她打了個響指，很快的進(jìn)臥室，找出兩個新的香薰蠟燭，有些開心：“還好還剩兩個新的沒有拆封。”

    蘇璽岳從廚房里端出了charcuterieboard（熟食冷切拼盤），有必不可少的火腿片和蜜瓜，還有香腸切片，橄欖，芝士奶酪，法棍切片，奶酪餅干，還有黑松露醬和鱷梨醬，水果有藍(lán)莓，青提，覆盆子和無花果，周鳶還看到了開心果，杏仁和山核桃。

    周鳶笑著說：“種類這么多？”

    她還以為蘇璽岳說的“喝一杯”，只是兩個人在家，簡單喝一杯。

    蘇璽岳的準(zhǔn)備拼盤，比有些酒吧準(zhǔn)備的還要豐富。

    “還有這個?！?/br>
    蘇璽岳話音剛落，手里居然還拿出了一碟油炸花生米。

    周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還有花生米?！?/br>
    油炸花生米喝紅酒搭配起來看起來怪怪的。

    蘇璽岳開玩笑道：“怕你心情不好，想來點(diǎn)白的。”

    說完，還拿了一瓶茅臺過來。

    周鳶的酒量喝不了白的，她自己也喝不來白酒的辛辣，連忙沖著蘇璽岳搖手，讓他自己喝就好。

    蘇璽岳本來也只是想逗周鳶高興，并不是今天一定要喝，他把茅臺放到一邊。

    相比之下，蘇璽岳挑選的這瓶喝起來單寧柔和、果香濃郁的紅酒更適合她。

    屋內(nèi)一角的唱片機(jī)里，黑色的老唱片一圈圈轉(zhuǎn)著，婉轉(zhuǎn)悠揚(yáng)的旋律緩緩流出。

    酒杯相碰，發(fā)出叮脆聲響。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說了一句“cheers”。

    紅酒滑入口中的那一剎那，就連空氣里都散發(fā)著浪漫愜意的氣息。

    喝了幾口之后，蘇璽岳問周鳶：“可以跟我說說，你今天心情為什么不好嗎？”

    周鳶看著窗外繁華夜景，霓虹閃爍，深思了幾秒，牛嚼牡丹似的仰頭吞了一大口酒，把她申博的這些后續(xù)擔(dān)憂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蘇璽岳。

    蘇璽岳不僅僅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傾聽者，是她可以放心傾訴的對象，并且他偶爾的幾句話，總會令她柳暗花明。

    蘇璽岳聽完，輕笑一聲，“小鳶，這不是什么大事，并不難解決?！?/br>
    周鳶好奇的看著他，想看看令她困擾不已的異地問題，蘇璽岳會如何解決。

    周鳶現(xiàn)在看著他的模樣像一只奶呼呼的貓咪，蘇璽岳忍不住捏了捏周鳶的臉頰。

    “既然你想申請的教授都在帝都，那你就去申請，去帝都讀博。”蘇璽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小鳶，只是讀博而已，不在一個城市而已，并不是生離死別。”

    “而且如今交通很發(fā)達(dá)，飛機(jī)、高鐵，或者自駕，江塢帝都之間往返并不困難?！?/br>
    “可是......”周鳶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澀，“可是這對你而言并不公平，你連帝都半年的進(jìn)修都不想去，但我卻......”

    周鳶說不下去了，晃了晃酒杯，又抿了一口酒杯里的紅酒。

    “小鳶?！碧K璽岳看著她，周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看他。

    蘇璽岳繼續(xù)說：“或許其他人的愛情需要公平，但我在你這兒，永遠(yuǎn)不需要公平?！?/br>
    窗外霓虹閃爍，偶爾有小朋友嘰嘰喳喳的玩鬧聲，屋內(nèi)的唱片機(jī)仍然在播放著爵士樂，但周鳶什么也聽不到。

    她現(xiàn)在只能聽到蘇璽岳一個人的聲音——

    “愛情從來不是兩個人講公平，愛情從來不是計較付出、我為你做了什么就一定要你用等值的心意來回報?！?/br>
    “愛是心甘情愿，是我覺得應(yīng)該這樣做，是‘啊，我的大腦還沒有認(rèn)真思考過，這個念頭就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了，當(dāng)我認(rèn)真思考過后，仍然不后悔當(dāng)時的抉擇’，所以小鳶，不要有負(fù)擔(dān)感，因?yàn)樵趷矍槔锏母冻鰪氖贾两K都是一件充滿幸福感的事情?！?/br>
    蘇璽岳的語氣很認(rèn)真，能聽的出，他是真的這樣想，而非敷衍了事。

    夜晚天邊被濃墨重重勾勒，月影柔和似絮，此刻，漫天星辰好似都落在了蘇璽岳的眼眸里。

    周鳶的眼眶泛酸，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用刻意的笑意掩飾泛紅的眼眶，用手里的酒杯碰了碰蘇璽岳手中的酒杯，“蘇璽岳?！?/br>
    蘇璽岳的鼻音在夜晚聽起來十分性感，笑著看她：“嗯？”

    周鳶頓了頓，緩了緩情緒，隨后一字一句說：“但兩個人一起走下去，并非單方面一味付出就可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去帝都讀博，順利的話三年，不順的話延畢到四年、五年甚至更久，這么久，而且異地，或許我很難事事以你為優(yōu)?！?/br>
    蘇璽岳故意用低低的語氣說：“小鳶，暫時的異地并不難，但是，你想徹底離開我，那不可能。.”

    周鳶瞪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你在想什么，當(dāng)然不是！”

    蘇璽岳斂了斂神，正色道：“小鳶，你應(yīng)該時刻以你的情緒、你的感受為第一位，你只要知道，你在我這里，永遠(yuǎn)有優(yōu)先權(quán)，這就足夠了?！?/br>
    時間仿佛在此刻定格，周鳶很難用語言形容此刻的感受，她想世界上任何一種語言、任何一個詞匯都難以描述她此刻心底的悸動和震撼。

    很多很多年后，已經(jīng)不再年輕的周鳶和蘇璽岳彼此仍然記得這個充滿浪漫主義的夜晚——

    那是一個平凡普通的、沒有任何特殊紀(jì)念日亦或是節(jié)假日存在的一天，只是因?yàn)樗麄儗Ρ舜说陌菖c愛意，為這一天氤氳出別樣的微醺浪漫。

    ——正文完——

    第84章 盤尼西林penicillin

    ◎深夜，微醺，和我愛的人?！?/br>
    夜晚星光點(diǎn)點(diǎn),酒杯互相碰撞的聲音，和唱片機(jī)里流淌的背景樂互相輝映，居然碰撞出別樣浪漫氛圍。

    的確,此情此景，就連屋外的蟲鳴聲都聽起來不吵人,反而更像是點(diǎn)綴。

    一杯紅酒又一杯紅酒,彼此的交談,相互對視的笑意,無聲的曖昧在黑夜中緩慢滋生著。

    深夜，微醺，和我愛的人。

    和愛的人喝酒是一種幸福，他們喝了一杯又一杯。

    到最后，紅酒瓶子歪倒在他們腳邊，瓶口不小心溢出的紅酒漬浸濕了軟毯，在淺色的軟毯上落下了明顯的印跡。

    但無人在意。

    就連有些潔癖的蘇璽岳,也僅僅只是伸出手指,將歪倒在軟毯上的紅酒瓶扶正,用指腹蹭了蹭已經(jīng)濕潤的痕跡。僅此而已。

    他們談天談地,任何話題都可以成為他們今夜的紅酒配菜，和對的人在一起,就是相互理解,那些理解并不是相似尺寸的經(jīng)歷和感情的疊加,而是穿上不同尺寸的衣服之后,重新檢查自己身體的過程。1他們互相審視，彼此理解,彼此珍惜,珍惜這一份在他們生活計劃之外的緣分。

    今天不是他們兩人的生日,更不是什么紀(jì)念日，也不是某些有特殊意義的節(jié)假日，甚至周鳶白天還在因?yàn)椴┦繉?dǎo)師和學(xué)校的選擇而焦慮不已，對那時候的她來說，這一天平凡到甚至有些令她焦頭爛額的沮喪。

    可生活就是這樣神奇，永遠(yuǎn)不會循規(guī)蹈矩的按照你的既定想象如期進(jìn)行，它會帶給你驚喜，帶給你意外。

    因?yàn)檫@個夜晚，因?yàn)樘K璽岳，微醺浪漫的一夜在周鳶的腦海里定格，難以忘記。

    微醺是身體上的享受和精神的放松，身體的重量不斷變小，輕飄飄的，唯有靈魂的重量。血液脈絡(luò)都帶著迷離的意味，似醉非醉，似夢非夢，腦海一片絢爛，短暫的神經(jīng)麻痹帶來靈魂的舒展。

    到處都是柔和美妙的光，抓不住，摸不到，周鳶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落地窗前回到的臥室。

    已經(jīng)辭職在家備考的周鳶，自然無需上班，所以也不需要分什么工作日和非工作日，她舒服的睡到自然醒。

    她躺在床上，拽著被子，手指揉著眉心，對于昨晚她是怎么回到臥室的，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

    她絞盡腦汁的回想了一下昨晚，她能記得的最后的片段是兩人的談話——

    周鳶喝了幾杯之后，想開了她又繞了回去，仍然有些擔(dān)心，兩人距離太遙遠(yuǎn)，為了讀博，會不會得不償失？而且不僅僅是和蘇璽岳，周鳶的父母也在江塢，自從周母住院后，周鳶總會時不時的擔(dān)心他們的身體狀況，也是周母住院之后，她才意識到的，原來記憶里堅不可摧的父母也會生病，原來身體健康這么重要。

    周鳶的腦袋靠在蘇璽岳的肩頭，手里搖晃著紅酒杯：“蘇璽岳，如果因?yàn)榫嚯x而感情變淡，這樣會不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蘇璽岳想不通怎么喝了幾杯酒的小姑娘又鉆進(jìn)了牛角尖，他收起周鳶手里的紅酒杯，一字一句說：“怎么會呢？生活在沒有人去生活之前是沒有資料的，它的價值恰恰就是你選擇的那一種意義。而且，小鳶，雖然我很希望我在你心中能再多一點(diǎn)位置，但我更希望你覺得，讀書、不斷學(xué)習(xí)，比愛情更重要?！?/br>
    周鳶眨著眼睛，好像聽進(jìn)去了，又好像沒聽進(jìn)去，她開口講話的聲音聽得出來她酒精的攝入量有些超標(biāo)：“哇，你好有文采啊，說的話好有哲理?！?/br>
    蘇璽岳確定周鳶已經(jīng)喝多了，因?yàn)椴缓榷嗟乃?，一定知道這句話出自誰口：“小醉鬼，那是薩特說的?！?/br>
    .....

    周鳶思緒回籠，除此之外，她記不起昨晚的其他片段。

    她從床上坐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板上，腦袋還有些暈暈的，她推開臥室的門就往外走，恰巧看到書房的門留著一條縫。

    蘇璽岳坐姿矜貴，英俊挺拔，他的手指修長，手背骨相清晰，隱藏在冷白色肌膚之下的淡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陽光偏愛的墜落在他的額前的碎發(fā)，泛起朦朧的淡淡金色光圈。

    蘇璽岳注意到了站在書房門口的周鳶，放下手中的書籍，轉(zhuǎn)頭看向她：“頭痛嗎？”

    周鳶搖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搖頭是因?yàn)橹茗S習(xí)慣了，習(xí)慣了拒絕別人關(guān)心的好意，總是下意識的說“沒關(guān)系”、“我還好”，點(diǎn)頭是因?yàn)樗庾R到，蘇璽岳和她的關(guān)系，是可以做自己的、不用保持客氣的社交距離的親密關(guān)系。

    蘇璽岳的視線注意到周鳶沒有穿鞋子，微微蹙了蹙眉，看著光腳的周鳶說：“小心著涼肚子痛?！?/br>
    初夏，周鳶覺得即使偶爾不穿鞋也沒什么，她眉眼彎彎，看著蘇璽岳說：“那你去幫我把拖鞋拿過來？”

    周鳶下意識的覺得，如果在以往，蘇璽岳一定會幫她去臥室把拖鞋拿過來。

    今天一定也不例外。

    但超乎周鳶預(yù)料，蘇璽岳居然搖了搖頭，他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疊交，笑著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周鳶聞言，深吸一口氣，這什么男人嘛？就因?yàn)樗雷约旱男囊夂螅妥兊煤鸵郧安灰粯?，難道以前的他是裝出來的？

    周鳶忍不住想，是不是蘇璽岳也不能免俗？就像無數(shù)男人一樣，得到了就不珍惜？難道愛情真的只存在在言情小說和電視劇里，不會發(fā)生在自己身邊？

    所以這就是都市愛情電視劇的最后一集總是以婚禮作為結(jié)局，并不會演繹婚后的雞飛狗跳的柴米油鹽生活的原因么？全天下男人都一樣？

    周鳶深吸一口氣的功夫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她剛想說些什么，就這幾秒鐘的時間，坐在書房里的蘇璽岳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高擋住了大部分身后的陽光，周鳶和他之間，半明半暗。

    周鳶低著頭，故意不看他。

    蘇璽岳仍然笑著，看著表情有些冷淡的周鳶，溫聲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們小鳶喝多了不記得怎么回臥室的路了？”

    周鳶聽出來蘇璽岳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或許是她剛才想多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