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黎的手機設有雙時鐘模式，落地后完成全部流程，到酒店已經(jīng)是當?shù)貢r間凌晨，北京時間早上6點多。

    程向黎收到了飛機故障的初步判斷。在自己的年度考核上遭遇百萬分之一的險情，兩個極小概率事件撞在一起，也很快傳遍了整個公司。

    按照之前方健的提醒，今天中午要請兩位機長吃頓飯，但在經(jīng)歷了這樣一段驚心動魄的插曲后，程向黎已經(jīng)完全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了。

    他想，副部長的職位，誰喜歡就拿去吧。反正自己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個得過且過、不求上進的人。

    他不想要權(quán)利，也不想成為英雄，只想做個普通的機長，守護好乘客和家人就足夠了。

    算算時間，應該到宋喻明起床的時候了。程向黎刷開酒店房門，都沒來得及換衣服，就頂著漫漫困意，給他打了第二通電話。

    宋喻明那邊，不是剛睡醒，而是徹夜未眠。

    昨天下午，做完小祥的第三次植皮手術(shù)，宋喻明陷入了身體上疲憊和精神上亢奮的矛盾狀態(tài)。

    因為知道程向黎后天早上回來，他就和同事商量換了個夜班。

    混亂和矛盾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達到了極點。

    宋喻明煩躁地脫掉了白大褂，在醫(yī)院的涼亭里連抽了好幾根煙。但這次連煙都不起作用了，就連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不安什么。

    當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冷靜，相信現(xiàn)代科技、相信程向黎的技術(shù)、相信醫(yī)療救援效率時，反而感受到了更洶涌的后怕。

    宋喻明生活到現(xiàn)在，還未真正意義上失去過什么，父母雙全、身體健康，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也是和和睦睦，沒有商人家庭勾心斗角的算計。

    但在這一天時間里，他感受到了太多東西。

    他體會到了當時只有13歲的程向黎，猝然失去父親的痛苦；也明白了醫(yī)鬧那天，為什么對方只是掏出一根針管，就能讓程向黎冒出那么多糟糕的聯(lián)想。

    早上六點多，他再次接到了程向黎從荷蘭打來的電話。電話接通后，兩人又是互相沉默了一陣，然后開口，異口同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宋喻明愣了一下，就聽手機里傳來了程向黎溫柔的聲音：“你和我道歉做什么？”

    “我……”宋喻明扭捏地停頓了一下，“昨天中午，我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宋喻明越想越后悔，覺得作為醫(yī)生，應該第一時間關(guān)注程向黎的心理健康，而不是哭哭啼啼地給他增加壓力。

    “沒有，”程向黎輕輕笑了聲，“能有人這樣關(guān)心我，我很開心。”

    “那你又為什么道歉？”

    “因為我感覺，昨天好像沒有把你安慰好?！?/br>
    “你不用安慰我?！彼斡髅髭s忙道，“我經(jīng)歷的意外可比你多了?！?/br>
    程向黎聽到他輕松的語氣，感覺心里好受了很多：“那就好?！?/br>
    “你還是明天早上回來？”

    “對，不過應該要先去一趟公司。”

    “回哪個家？”

    “當然是你家了。我不是說要請你吃飯嗎？”程向黎拿起手機，面朝窗戶，坐在18樓高層的沙發(fā)上，看著阿姆斯特丹郊區(qū)夜晚的星空，“你不會嫌一頓飯不夠吧？”

    “當然不會，只要你平安回來，請我吃什么都行。”宋喻明站在外科大樓的窗前，看太陽升起，一點點越過微波粼粼的龍江。

    雖然隔著七千多公里、六小時的時差，看著不同的風景，兩人心里卻在想同一件事。

    作者有話說:

    很久沒在連載期間有這么多收藏了，感謝大家的支持~希望寫這篇能稍微讓大家了解一點有關(guān)民航和燒傷科這兩個不常見領(lǐng)域的知識。

    第39章 意見分歧

    駕駛艙錄音已經(jīng)提取出來了，程向黎從荷蘭回來后，在公司休息了一會，又去參加了一次調(diào)查會。

    回到宋喻明家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多了。程向黎打開家門，敏銳地發(fā)現(xiàn)家里似乎有一些變化。

    墻角的紙盒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達克探出腦袋，和程向黎對視幾秒后，從盒子里跳了出來，喵喵叫了兩聲。

    宋喻明把貓接回來了。

    程向黎有些驚訝，把飛行箱放到一邊，走到放貓糧的柜子前，拿了一塊凍干，蹲在地上朝它招了招手。

    “喵——”達克拖著長長的調(diào)子叫了一聲，翹著尾巴走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記得程向黎是帶自己去醫(yī)院的人，達克在他身邊嗅了幾下味道，很快放下戒備，埋在他的手心里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真乖啊。程向黎撫摸著它柔順的毛發(fā)，看到小貓恢復健康，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

    正打算回房換一件衣服再出來逗貓，大門突然發(fā)出了咔噠的聲響。宋喻明開門回家，就看到程向黎穿著制服，兩個黑白配色的家伙一起蹲在地上。

    “你回來了？”程向黎拍了拍褲子上的貓毛，起身看他，“今天不是值夜班嗎？”

    “我和同事?lián)Q班了。”出了這么大的事，宋喻明當然是想早點見到程向黎。

    “怎么都沒和我說一聲？說好要請你吃飯，我還沒有訂餐廳。”

    “吃飯的事不急，”宋喻明拍了下他的肩，把他帶到餐桌前，面對面坐下，“你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果然是醫(yī)生關(guān)心人的第一反應。程向黎聞言輕輕搖了下頭：“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