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能不能不撩我!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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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你為何,從來不猜,我就是攝政王?!薄?/br> 今晚月深云厚,六月末,最鼎盛的暑氣快消散之際,大雨將至未至。 徑道旁的石臺燭火搖曳拉長了兩人投在石板地的黑影,時不時會有短暫的交疊。 他們所在的亭子前并不常有宮人走動,此時當兩人都不說話的時候,靜悄悄地能聽得見氣息聲。 蘇果的視線不知擺向何處,便盯著地面上一朵掉落的枯花,心里盤算著該怎么答。 她從來沒想過將安洛與大人相比,他們兩個人沒有一處相似,但是都待她很好。 明明與安洛認識的更久,安洛還幫了她進了尚膳監(jiān),可要是沒有大人,她連命都沒了。 蘇果有些猶豫,她私心想說是大人更好,但總覺得說出口,就好像對不起安洛。 “大人...我...” 陸則琰最不喜看人猶豫,他將長腿一收,撤離石壁,直起身往蘇果背身的方向走,在擦肩錯過時,他不咸不淡地開口,“罷了?!?/br> 也不算要緊事,大概是與人并論的感覺過于新奇,他實在不甚習慣。 不輕不重的兩個字飄在蘇果心上,她頓時亂了方寸,大人會不會是生她氣了。 蘇果蹙眉轉(zhuǎn)過頭,陸則琰的身影已然走遠,與她拉開不短的間隔。她腦子一熱,小跑著就不管不顧跟上了前。 她的腳步聲明顯,陸則琰只是余光瞥了眼,便繼續(xù)往前,絲毫不顧及她的步速。 在穿過兩條壸道,三四個拐角之后,陸則琰終于停下轉(zhuǎn)身,輕聲嗤笑,“小太監(jiān),你怎么老是跟著我走?!?/br> 蘇果喘氣喘地急,堪堪停下差點撞上他的背。 她大呼一口氣,看向四周,對噢,她不知不覺,跟著大人走了好遠好遠,這里是哪啊。她其實原意是想追上來的途中問問大人是不是生氣了,但走完這一路,話沒來得及講,膽子卻跟著顛簸掉了。 她不敢問出口。 哎,下次再見大人還不知道是何時,她好想和大人多呆一會兒啊。 蘇果被心里自然而然冒出來的想法嚇得一大跳,陸則琰挑眉看著小太監(jiān)頻頻嘀咕,嘆氣不止,仿佛是兀自天人交戰(zhàn)的模樣,居高臨下地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額心。 “說話。” 指尖觸額的微涼轉(zhuǎn)瞬即逝,蘇果抬頭見他神色如常,心道:大人看來是沒生氣。但她的臉皮實在沒練到能自如地說出想賴在大人身邊這回事,于是她隨手一指左邊的朱漆大門,“大人,奴婢不是跟著您,就,就本來想去那兒,現(xiàn)在天太晚了,明天來也一樣。” 她完全是信口胡說,方才簡單的環(huán)顧四周,她根本認不出這是哪里,反正天黑黑,大人也不一定認得出這。 沒想到。 “那真是巧了?!标憚t琰的嘴角似笑非笑,“我也要去那?!?/br> “...” 蘇果十分想問這到底是何處,但礙于適才她說的信誓旦旦,現(xiàn)下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走吧,不是要進去么?!标憚t琰回眸看向蘇果。 “是?!?/br> 蘇果硬著頭皮跟在陸則琰身后,她心里發(fā)虛,是以絲毫沒在意經(jīng)過門檻時,兩旁的侍衛(wèi)第一時間無聲地跪地。 ... 蘇果進宮以來,去的最好的地方就是尚膳監(jiān)。企餓裙八吧三凌七其武三六制作上傳以前守得是蕭索的冷宮,現(xiàn)在住的還是監(jiān)欄院的大通鋪,因此乍一眼看到那么富麗堂皇的宮殿,驚嘆就將她原本的惴惴不安消解了大半。 穿過沉重的八字形照壁之后,視線忽然明朗起來。 主次殿同排共有六大間,明黃色的琉璃瓦鋪頂,褚褐紅木門梁上等距地刻有碧色浮雕玉石,高低陷凹的側(cè)壁磚墻泛著潤澤在燭照下熠熠生光。 殿閣層次分明,屋檐高挑,四面懸角如鳥雀羽尾于半空飛銜,東西兩翼廊廡連成一線,緊接著后面的庭院,隱隱看不出盡頭。 若說唯一可惜的,就是太沒人氣,整個宮里好像就她和大人兩個人似的。 蘇果忍不住感慨,“大人,這是哪里啊,真漂亮?!?/br> 陸則琰自然曉得她不認識,故意詢問:“你不知道?” 蘇果被這些雕梁畫棟晃花了眼,暫時忘了她先前才說過認得這個地方,傻乎乎地道:“不知道呀...” “大人,這是哪兒?” 陸則琰停下腳步,回身看向蘇果。 他滿懷興味地看著蘇果的表情,微微勾唇,“攝政王的寢宮?!?/br> *** 攝政王在宮外設(shè)有王府,但為了扶持年幼的新帝,在宮內(nèi)亦建了居所,蘇果進宮的時間再短,也總歸是聽說過的。 她頓覺腿軟,怎么就每次都能當巧地撞在最不該撞的地方。 蘇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聲道:“大人,王爺他,他在這兒么?!?/br> 陸則琰‘好心’地跟著她低聲,“放心,只有你我?!?/br> 蘇果松了一口氣,但很快,這口氣還沒放下來,陸則琰輕裘緩帶地揭穿道:“所以,你確實是一路跟著我走了。?!?/br> “......嗯?!?/br> 的確是跟著,蘇果除了承認,也尋不到別的由頭。 陸則琰垂眸盯著她,“為什么?!?/br> “奴婢是想,”蘇果咬著小小紅唇,鼓起勇氣道:“就是想跟大人多呆一會兒。” 從她進了尚膳監(jiān)開始,最想告知這個好消息的人不是陳安洛也不是李荃,而是大人。許是因著他救過她,在大人身邊,蘇果總覺得安心。 這種情緒絲絲繞繞,從太醫(yī)院回來就時隱時現(xiàn)的,蘇果方才才終于想明白緣故。如此一來,心頭偶爾冒起的酸脹也似乎有了適當?shù)睦碛伞?/br> 陸則琰詫異片霎,隨即呵笑一聲,“你知不知道,別人怕我怕的要死,你就這么想與我呆一起?” 蘇果不懂陸則琰說的前半句是什么意思,畢竟大人那么好,別人為何要怕他。 她沒有多問,自顧點點頭,“嗯,跟大人在一起,奴婢覺得心安?!?/br> “心安?!标憚t琰彎了彎嘴角,“小太監(jiān),你到底可曾猜過我的身份?!?/br> “猜過.....奴婢覺得,大人是侍衛(wèi),大人是不是攝政王爺?shù)氖绦l(wèi)???” 所以才能這般輕巧地進衍慶宮,蘇果回想起他聽到她坦白自己不是男寵的時候,也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蘇果覺得自己不笨,猜測的還是挺有依據(jù)的。 陸則琰長眸微垂,似是隨意,“你為何,從來不猜,我就是攝政王?!?/br> “大人不會是攝政王!”蘇果幾乎是喊著,同時脫口而出,撇開容貌不說,她也無法想象大人會是別人口中的心狠手辣之人。 陸則琰聞言一愣,幾息后,他忽爾笑了下,笑意里摻雜了平日里最慣有的涼薄,語氣更是蘇果從未聽過的淡漠,“怎么。” 蘇果感覺到不對,但話還是比她心里的感受先一步說出口,“...我聽說攝政王手段兇狠,會,會殺人挖心,辨不出喜怒,大人不會這樣,大人是好人?!?/br> 陸則琰被朝內(nèi)朝外議論了這么多年,罵他的污言穢語不曾間斷。他從未放過心上,然而小太監(jiān)這短短的一句稀松平常的話,他心頭竟像是灌進了一絲涼風。 “你這么說,攝政王當真是十惡不赦。不過。” 他輕輕笑了笑,看向蘇果,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也會殺人,那天,你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 蘇果忍不住辯解:“不一樣,大人是為了救我的命!” “是么?!?/br> 陸則琰轉(zhuǎn)身,側(cè)目余光向后,嘴角斜斜一挑,“你跟我來?!?/br> 蘇果能察覺到他忽如其來的轉(zhuǎn)變,但她想不通問題出在何處,“大人,我們真的可以繼續(xù)往前走嗎,王爺會不會突然...” ‘回來’二字還沒說出口,男人高大的玄色身影已消失在前面右側(cè)廊下的轉(zhuǎn)角。 蘇果訝異地咬咬牙,繼而快步跟上。 衍慶宮比她想象的還要大許多,她跟著眼前疾快飄飛而過的衣角,也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個彎兒,穿過多少個垂花門,她甚至以為自己已從宮殿的偏門出去,良久之后,眼前才終于豁然出現(xiàn)了個巨大校場。 皇宮內(nèi)竟然有這樣寬敞的空地,蘇果下意識吞咽了口唾沫。 她環(huán)顧四周,天黑著看不太分明,但隱約能看到粗大的榆木被削尖纏繞成并排豎欄,矗立圍在校場。 比尋常矮上一半的點將哨以大理石鋪底,坐落在西北方,遠遠看去,上面好像還有人把守。 圍場內(nèi),他們站在正東這處高臺,高臺下往外延伸出去的地面不是石板路,而是些黃泥灰土,角落里還有兩匹高頭鬣馬。 她的視線落到一處時停下,那里灰蒙蒙挨著的是什么? 正對她和大人的朝向,蘇果瞇了瞇眼睛,應(yīng)當是連續(xù)有數(shù)個射箭的木靶,但那靶子隱隱在動,她禁不住好奇往前走,在看清是什么東西之后,她嚇得臉色慘白。 觸目所見,十個黑褐色的木樁上安置的根本不是干草皮卷成的箭靶,而全部釘鎖著活生生的人,那些人身上穿著灰暗囚服,像是從地牢深處挖出的怪物,蓬頭垢面,衣不蔽體,偶爾動彈一下,才看得出生人的活氣。 蘇果后退兩步,說話都打哆嗦,“這,這些人是...” “他們,都是想殺我的人?!?/br> 陸則琰走近高臺中央的四方架桌,拾起桌心一枚翠色玉扳指套在右手指腹,而后往蘇果這處走來。 在看到她眸中的怯怕時,他嗤笑了一聲,彎腰屈身,右手勾起落在蘇果腳邊的箭菔。 走至架臺前,陸則琰的眸色平淡,偶爾瞟向前方時看到那些天牢死囚,也仿佛只是看著灰敗死物。 他手掌翻轉(zhuǎn),左手握住紫衫木質(zhì)的稍弓,無視在旁打顫不止的蘇果,輕緩冷聲,“冷宮的人,不因你,他一樣會死?!?/br> 從箭菔之中抽出一支半邊扣箭,陸則琰有條不紊地搭箭上弓,三指扣于箭弦,他唇峰如刀:“攝政王驕橫跋扈,殘虐無道?!?/br> 陸則琰說話的時候俊顏無波,他的下顎微揚,對著架臺側(cè)站,拉弦于頜下,背脊挺的筆直,右肩肘上抬,手臂向后拉開弓于弓弣一線, “我亦同樣視等閑人命如草芥,棄之如敝履。” 他站姿挺拔,身量頎長高挑,在墨色綢緞下,背部兩邊肩胛的中心呈微微硬括的陷凹。強大的臂力勁道,拉扯起皙白修長的手背青筋戰(zhàn)起,紋路如黑蟒箭袖上的虬蚺青紫猙獰,看起來輕而易舉,卻又噴薄出勃勃強勁。 “你說他殺人挖心、手段兇狠,那我,也可以箭鎖封喉、不留余地。” 此時,蘇果突然明白大人要做什么,她看向那些靶子上的犯人,又看向他。她有許多話要講,但她的聲音壓在喉嚨里,半天喊不出來。 陸則琰終于滿弓拉箭,右指捏住白羽箭尾,碧玉扳指沒有護到之處,被繃緊的弓弦割出駁駁血痕。 “所以,我與攝政王,可還有不同?!?/br> 話音剛落的剎那,他的手放開,積蓄力量快至滿溢的大弓倏的一松,銀白箭簇如熾盛花火,鏑鳴聲清靈劃破漫天沉寂的夜色,疾馳之后,正中沒入木樁上的囚徒。 他說到做到,箭穿入喉骨,挺進三寸。 蘇果失了神般的靠在木欄上,她根本看不清木靶上流淌滴答的血跡,但卻又覺得近在咫尺,能聽到那人最后的嗚咽,能聞到那人身上的血腥氣,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那么鮮明地看見一個人在殺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