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并不急著聽，吩咐墨竹帶上扮成榮嬪的小宮女和僖嬪，一起去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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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宮御書房

    青璃和康熙帝同坐一張小榻，青璃偷偷伸出手繞到康熙帝身后，拉著他的發(fā)辮，邀功似地挑眉看了他一眼。

    【看來這個(gè)大清第一神探，本宮不當(dāng)不行了！】

    【再次讓幕后黑手無路可逃、無處藏身、無所遁形?！?/br>
    【我怎么能這么棒呢？】

    【看來我又要多一個(gè)外號了，就叫“罪犯克星”?！?/br>
    康熙帝的手背到身后握住青璃調(diào)皮的小爪子，配合著面露敬佩之色地看向青璃。

    其實(shí)康熙帝也有此想法。

    太醫(yī)院有一味前朝秘藥“醉夢散”，只要偷偷喂給想要問話之人，他一盞茶后就會迷糊起來，除了大毅力者基本上都隨問隨答。

    不過秘藥的方子太醫(yī)院尚未掌握，如今存貨也只剩三瓶，所以康熙帝一開始并未使用。等調(diào)查一個(gè)月還沒進(jìn)展時(shí)，康熙帝就已在太子身上試過。

    讓康熙帝煩悶的是，浪費(fèi)了一瓶秘藥還是沒能揪出真兇，但同時(shí)康熙帝也很慶幸，無論如何，太子沒有參與也并不知曉此事。

    對待僖嬪，康熙帝不舍得用僅剩兩瓶的秘藥，正準(zhǔn)備把她秘密拖去地牢審問，就聽說了青璃的安排。所以康熙帝也就并未插手，任青璃發(fā)揮。

    今日看到青璃的洋洋得意，再看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僖嬪，康熙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赫舍里氏在找死！

    康熙帝冷冽肅殺的眼神直直射向僖嬪：“說吧?！?/br>
    見僖嬪嚇得牙關(guān)打顫，青璃扯了扯康熙帝的衣袖，盡量放緩聲音：“僖嬪，你現(xiàn)在說清楚，本宮算你主動(dòng)投誠，是有功之人。若你真與此事無關(guān)，你的家人也并未參與其中，本宮保你們不會有事?！?/br>
    僖嬪鼓起勇氣，期期艾艾地抬頭看向康熙帝，康熙帝會意頷首，給出承諾：“皇后的想法就是朕的意思?！?/br>
    僖嬪咽了咽唾沫，張開嘴，嗓音一片干澀：“那還是仁孝皇后活著的時(shí)候，嬪妾受她庇佑，經(jīng)常去坤寧宮伺候她。仁孝皇后很謹(jǐn)慎，但嬪妾好歹也姓赫舍里，她在嬪妾面前偶爾也會放松警惕。”

    “康熙十二年時(shí)，那年春天仁孝皇后不慎患上咳疾，嬪妾日日前去坤寧宮陪伴，有一天嬪妾取完蜜餞回內(nèi)間時(shí)。聽到仁孝皇后跟貼身宮女說話，嬪妾聽的不大仔細(xì)，也只有‘李五六……花……信’這五個(gè)字?！?/br>
    聯(lián)系到榮嬪跟李五六相識之事，青璃一下子就清楚了。

    原話的大概意思是：李五六在御花園碰到當(dāng)時(shí)還是馬佳庶妃的榮嬪，已經(jīng)取信于她。

    李五六自始至終都是赫舍里氏的釘子，仁孝皇后不知出于何種想法，做了一出好戲，讓榮嬪看見李五六受罰。榮嬪也沒辜負(fù)仁孝皇后的期待，救了李五六，兩人有了交集。

    至于李五六為何沒去鐘粹宮反而到了內(nèi)務(wù)府，有可能是榮嬪自以為收服他之后安排的，也有可能是榮嬪就算救過他，也沒完全信任他。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赫舍里氏還是被逮到了。

    青璃不禁感嘆，三番四次清理后宮，赫舍里家竟然還有可用之人，藏得可真深??！

    作者有話說：

    *：歷史的角落：八旗旗主到底是多大的官職？

    *：摘自《紅樓夢十二曲——世難容》，作者：清·曹雪芹

    *：摘自《曹世叔妻班昭》，作者：宋·徐鈞

    第71章

    自那日僖嬪指證李五六是赫舍里家的奴才后, 索額圖兄弟四人包括全家老小都被康熙帝扔進(jìn)大牢，日夜審訊。

    含冤受屈的榮嬪當(dāng)天就被放了出來，帝后厚賞榮嬪以示安撫。

    在青璃的示意之下, 即便鐘粹宮被封，內(nèi)務(wù)府也不敢拜高踩低、苛待榮嬪, 鐘粹宮的嬪位供應(yīng)甚至隱隱超出以往。

    但榮嬪自己嚇自己，整整一個(gè)多月都提心吊膽、神思不屬，以至于著實(shí)憔悴不少，一向保養(yǎng)得宜的眼角也生出些細(xì)紋來。

    宜爾哈和胤祉看在眼里，只覺得額娘受了大罪，心里對赫舍里氏和太子都生了怨恨。

    榮嬪緊緊摟住一雙兒女哭了一場，好不容易平緩情緒后便恨恨開口：“不愧是能教出仁孝這樣陰毒女子的家族, 赫舍里家真是歹毒至極！”

    榮嬪甚至不愿說出仁孝后面的皇后二字，只以謚號稱呼，“仁孝”兩字也被她說得諷刺至極。

    宜爾哈急忙安慰：“額娘，惡有惡報(bào)，他們這次竟敢對皇額娘出手，皇阿瑪雷霆大怒，下場定是慘淡至極！”

    胤祉也補(bǔ)充道：“是啊是啊，太子母族之人全都被皇阿瑪下獄, 只等宗人府審問完，估計(jì)就會丟了小命?！?/br>
    對于榮嬪而言, 沒什么比赫舍里家倒霉能讓她更高興了。

    榮嬪聽得此言，終于露出暢快的笑容：“皇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尖尖, 赫舍里家這次絕無翻身之地！”

    想到皇后, 榮嬪一臉認(rèn)真地看向兩個(gè)孩子：“這次多虧了皇后娘娘愿意相信額娘, 若不是娘娘關(guān)照鐘粹宮, 又遣墨竹姑娘隔三差五來一趟安安額娘的心，額娘就算不受磋磨，也要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得丟掉半條命?！?/br>
    宜爾哈跟胤祉自然明白額娘的言外之意，連連保證：“孩兒知道額娘的意思，定會敬重孝順皇額娘，也會照顧關(guān)愛弟弟meimei?！?/br>
    榮嬪見兩個(gè)孩子聰慧又知進(jìn)退，滾滾熱淚重新涌上眼眶，抱著兩個(gè)孩子摸了又摸，不斷呢喃：“好孩子好孩子?！?/br>
    榮嬪以往怨恨命運(yùn)不公，自己對仁孝恭順有加，從不主動(dòng)害人，為何自己的孩子連連遭遇不測，惡毒之人卻能高座鳳位、母儀天下。

    但榮嬪今日徹底釋懷了，本宮有一雙懂事可愛的兒女，是一宮主位，如今的皇后寬厚、日子悠閑好過。

    仁孝呢？早已成了一抔黃土，她的母族即將傾覆，她的兒子也會被廢。

    若仁孝地下有知，必定痛楚難耐，更甚剜心之痛吧！

    榮嬪想到這里，摸了摸發(fā)髻，看著光暈下飄忽的微塵，期待的語氣中夾雜著暢快：“也不知皇上何時(shí)給赫舍里家下旨定罪，本宮跟仁孝相識一場，若得了消息，定會燒給她知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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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嬪期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三月初一，宗人府結(jié)束了對赫舍里家上下的刑訊，經(jīng)查實(shí)，此事乃索額圖一人所為，他的三個(gè)弟弟毫不知情。

    康熙帝得到消息后，立馬回坤寧宮告知青璃實(shí)情。

    青璃并不意外。

    這種陰私之事，首重隱秘，參與的人越少越好。況且索額圖那個(gè)老狐貍怎會沒想過失敗的后果，既然他自己就能安排奴才動(dòng)手，又何必拖親弟弟下水，他還沒喪心病狂到想要赫舍里主枝盡滅。

    康熙帝這次屬實(shí)被嚇到了，雖然滿人數(shù)量稀少，甚少株連旗人，特別是赫舍里家這種祖上有大功之人，可康熙帝不打算留情。

    “阿璃，朕打算把索額圖一家老小全部處決，其余人等流放寧古塔?！?/br>
    青璃厭惡對自己孩兒下手的索額圖，可她聽到康熙帝的決定卻并不覺得痛快。

    索額圖有兩子，父子三人共有妻妾數(shù)十人，還有索額圖的孫輩，最大的剛成年不久，最小的還在襁褓，這些后宅女子和少不更事的孩童，又做錯(cuò)了什么呢？

    腹中的孩子也被青璃沉郁的心情影響，輕輕動(dòng)了動(dòng)小手，仿佛在安慰額娘。

    青璃執(zhí)起康熙帝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讓他感受小生命的跳動(dòng)：“玄燁哥哥，你看，咱們的孩子依然活潑健康?！?/br>
    康熙帝隔著肚皮跟小寶貝互動(dòng)，原本冷凝的眼眸，一瞬間春回大地。

    青璃柔弱無骨的素手覆在康熙帝手背上：“你的大寶貝和小寶貝都平安康泰，咱們只處置參與其中的壞人好不好？放過不知情的人，也算為崽崽積福?！?/br>
    康熙帝的眉梢重新染上冰霜：“阿璃，朕知你不忍心，可只有殺雞儆猴，旁人才會害怕，朕要讓全天下人都不敢對你和孩子動(dòng)歪心思！”

    青璃靠在康熙帝懷里，脈脈含情地看著他：“我不怕，我相信皇上會保護(hù)好我們的，我也會保護(hù)好自己和孩子?！?/br>
    康熙帝避開青璃的眼神：“可朕怕，你不知道查出朱砂的那天朕有多害怕。若阿璃出事了，朕會發(fā)瘋，也永遠(yuǎn)不會原諒自己。”

    “玄燁哥哥，赫舍里家是因?yàn)樘又粚ξ覄?dòng)手，其余四位阿哥和他們的母族都安分守己，赫舍里家倒了，不會再有人冒這么大風(fēng)險(xiǎn)對我出手了?！?/br>
    見康熙帝依舊沉默不語，青璃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忽然多出幾分驚懼之色：“玄燁哥哥，若是這么多無辜之人被牽連至死，我會做噩夢的。”

    康熙帝聽得此言果然眉心微擰，看了看青璃高聳的腹部，思量再三還是不敢影響她的心情，選擇妥協(xié)：“索額圖處斬，余者流放?！?/br>
    康熙帝知道青璃對女人孩子最是心軟，擔(dān)心青璃繼續(xù)為她們求情，急忙強(qiáng)調(diào)：“這已是寬大處理，阿璃不會再勸吧？”

    青璃微張的粉唇重新閉上。

    【話到嘴邊被堵住，你可真了解我。】

    康熙帝在心里為自己鼓掌，繼續(xù)表明態(tài)度：“阿璃，若是處置再輕些，朕就該睡不著了，朕會覺得朕這個(gè)皇帝真沒用，妻兒被欺負(fù)了，都不能好好出口氣?！?/br>
    【這是問我選擇給她們減刑還是選擇讓你能安眠？】

    【我還能說什么呢？當(dāng)然是玄燁哥哥最重要啦！】

    青璃氣嘟嘟地睨了眼康熙帝，沒有再勸。

    康熙帝看著金色氣泡里的“最重要”三個(gè)字，只覺心湖蕩漾、心花怒放。

    在朕心中阿璃也是最重要的，孩子第二位。

    想到孩子，康熙帝對太子有了決斷：“阿璃，朕會借此機(jī)會……廢太子?！?/br>
    阿璃，朕會把最好的，都留給咱們的孩子。

    康熙帝不得不承認(rèn)，太子說的都對，他確實(shí)是幫未出世的弟弟占著位置，朕對他而言也算不上好阿瑪。

    康熙帝從十七年開始便對太子失望再三。舒穆祿延州死因查明，太子卻只顧給索額圖求情之時(shí)，康熙帝就徹底放棄他了。

    三個(gè)月前，康熙帝從孫之鼎口中得知，青璃腹中是男胎。那時(shí)，康熙帝就決定找個(gè)合適的機(jī)會，廢太子。

    見青璃一時(shí)之間沒有言語，康熙帝垂眸遮住眼底的暗淡：“阿璃被嚇到了嗎？阿璃會覺得朕冷酷無情嗎？”

    青璃連連搖頭，嬌軟的身子緊貼康熙帝：“沒有，我早知你有此打算，而且太子確實(shí)不合適。你對我這么溫柔這么好，我怎會不識好歹，覺得你冷酷無情？”

    【這可能是大事終于塵埃落定后的茫然之感？】

    【其實(shí)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心軟善良，我也只愛我自己的孩子?！?/br>
    【你偏心我們的崽崽，我只會高興，才不會勸你“雨露均沾”！】

    康熙帝輕輕撫摸著青璃的云鬢：“那朕就放心了。”

    青璃有點(diǎn)好奇太子被廢后的處置，便問了出來，康熙帝卻一陣恍惚：“自古以來，廢太子多是流放圈進(jìn)?！?/br>
    青璃知道康熙帝心有不忍，不想讓康熙帝傷懷，更不覺得失去了母族的廢太子還能威脅到自己的兒子。

    “皇上，當(dāng)年漢光武帝廢郭皇后，廢后之子劉強(qiáng)失去太子之位，可漢光武帝仍讓他擔(dān)任北海王，后來漢明帝即位，他也十分照顧元后所出的廢太子，劉強(qiáng)得以善終?！?/br>
    “玄燁哥哥，胤礽才十來歲，他的人生還有這么長，咱們放他出宮，給他封王吧？漢光武帝所做的皇上也能做到，漢明帝所做的我也會教導(dǎo)咱們的兒子做到?！?/br>
    【所以你不要太難過了，好不好？】

    康熙帝胸中翻滾著一陣又一陣的熱浪，朕的阿璃，果然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好，咱們一起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