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宜爾哈這么虎呢？這么多年的書都白讀了嗎？手?段竟如此簡單粗暴、水準(zhǔn)低下。

    青璃的眼?刀子飛向宜爾哈，語氣冷沉：“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行?事?之前，當(dāng)謹(jǐn)慎思考，先想好后果?，這些本宮難道沒教過你嗎？”

    青璃一改方才的不徐不緩，加快了步伐，生怕去晚了，淑慧長公主的鞭子就會抽到榮妃身上。

    宜爾哈此時也?忐忑不安，聲音哽咽，帶著點(diǎn)哭腔：“兒臣知錯，只求皇額娘庇佑額娘，兒臣愿意受罰。”

    終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姑娘，青璃心有不忍：“本宮是皇后，莫說榮妃無辜，就算榮妃有錯，也?不容旁人欺辱?！?/br>
    得到了青璃的承諾，宜爾哈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眉心微微舒展。

    青璃面上依舊端肅嚴(yán)厲，叮囑著宜爾哈：“你待會兒不許多言，低頭裝作愧疚的模樣?！?/br>
    宜爾哈連連點(diǎn)頭：“皇額娘放心，宜爾哈都聽您的?！?/br>
    一行?人臨近榮妃的營帳，陣陣摔打聲從里面?zhèn)鱽?，芙芫會意出聲：“皇后娘娘駕到！”

    身后的小?太監(jiān)上前一步打起?門簾，青璃帶著芙芫和宜爾哈徑直入內(nèi)。

    青璃瞥了眼?跟榮妃一同行?禮問?安的淑慧長公主，又瞄了瞄被掀倒在?地的桌幾?和滿地的碎瓷片，最后看向眼?眶微紅、裙擺略濕、宮裝卻未有褶皺的榮妃，松了口氣。

    看來淑慧長公主還是有所顧忌的，只打砸了一番擺件，沒對榮妃動手?。榮妃的衣角應(yīng)該是淑慧長公主摔茶盞時，不小?心濺到的。

    青璃擺擺手?：“免禮?！庇中?心翼翼地繞開碎瓷片，選了張幸免于難的靠背椅落座。

    淑慧長公主也?干凈利落地在?青璃對面坐下，瞪宜爾哈一眼?，才轉(zhuǎn)過頭看向青璃。

    淑慧長公主冷哼一聲，語氣咄咄逼人：“想必皇后娘娘，已經(jīng)知道了榮憲公主干的好事?吧，敢問?皇后娘娘如何看待榮憲的犯妒之舉？”

    青璃本想跟淑慧長公主好好談?wù)?，讓宜爾哈誠誠懇懇地道個歉，立下不再犯的保證，然后再另外許下給烏/爾袞的補(bǔ)償。但?淑慧長公主明顯沒有這個心思，那青璃也?只能擺出皇后架子，一步不讓了。

    無論如何，皇家的威嚴(yán)決不能失，也?不容冒犯，皇女的名聲也?不可有暇。

    青璃輕笑出聲，語氣悠悠：“皇瑪嬤還在?世時，就身體力行?地教導(dǎo)本宮，不要插手?晚輩的私事?，更不要去管他們的感情問?題。您作為皇瑪嬤的親女，怎么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呢？”

    見皇后搬出已逝的皇額娘壓自己，淑慧長公主氣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發(fā)作：“皇額娘當(dāng)然是對的。但?皇額娘話?里指的是兩?情相悅、感情和樂的夫妻，而非妻子不賢、威逼夫君的情況！”

    青璃輕撫鬢角，撩起?眼?皮子，語氣玩味：“是嗎？據(jù)本宮所知，烏/爾袞年輕氣盛、氣宇軒昂、才能出眾，這樣的好兒郎，又怎會是長公主口中輕而易舉被妻子拿捏的軟腳蝦呢？”

    淑慧長公主脾氣大?，可卻遠(yuǎn)不及青璃能言善辯、機(jī)敏聰慧。淑慧長公主一時之間?怒氣更甚卻不知該如何反駁——若抓住這點(diǎn)不放，豈不是說明自己認(rèn)為孫兒是怕媳婦的耙耳朵？

    青璃再接再厲，一擊必中：“長公主如果?有不同看法，大?可直言，不要擔(dān)心咱們出現(xiàn)分歧不好解決。容易得很，把烏/爾袞找過來詢問?一二，就會真相大?白。長公主不相信本宮的判斷，總相信孫兒的親口回答吧？”

    淑慧長公主狠狠咬了下舌尖，才讓自己不至于失態(tài)：“不必！”

    烏/爾袞會如何回答，淑慧長公主一清二楚。他若愿意直言，就不會幫著掃尾、隱瞞自己了。

    淑慧長公主憋著股氣、心梗難受，沒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不曾料到皇后如此伶牙俐齒、能言善辯?！?/br>
    青璃恍若不知，甜甜一笑，直接應(yīng)下來：“多謝姑母夸贊。”

    一直處于劣勢，再次被噎住的淑慧長公主，拿出了殺手?锏：“榮憲肆意殘害妾室、庶子，皇后娘娘就不覺得她?惡毒嗎？”

    淑慧長公主鬧這一通，不過是想讓宜爾哈得到教訓(xùn)，并讓烏/爾袞以后能挺直腰桿、當(dāng)家做主，順便發(fā)泄下自己的怒氣。故而一開始并未提及此事?。

    畢竟淑慧長公主跟宜爾哈皆為皇室公主，同氣連枝。若此事?傳出，宜爾哈被罵毒婦，也?難免會牽扯到她?的名聲。

    可淑慧長公主萬萬沒想到，一直被皇上捧在?手?心，保護(hù)得這么好的皇后，段位竟比自己高出不少，逼得淑慧長公主不得不借此說事?。

    不等青璃回答，淑慧長公主就摸著腰間?的鞭子，偏頭看向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榮妃母女，語氣狠厲?！皹s妃的好幾?個兒子都折在?了廢后手?上，榮妃想必恨毒了這種不容庶子的當(dāng)家主母吧。榮妃可有想到，你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女兒，卻變成了你最厭惡的這種人！”

    淑慧長公主的一字一句，皆狠狠戳在?榮妃的心尖。

    感受到額娘的顫抖，還有被揭開傷疤的痛苦，自進(jìn)入營帳就謹(jǐn)記青璃吩咐，一語不發(fā)、低頭反思的宜爾哈，猛地抬起?頭來，眼?尾猩紅地跟淑慧長公主對視。

    青璃趕在?宜爾哈忍不住出言之前，打斷了這種暗潮洶涌的氣氛，接續(xù)接管了談話?的節(jié)奏：“妾室？她?算哪門子妾室？就算是尋常男子納妾，也?得經(jīng)過主母點(diǎn)頭，更何況額駙。淑慧長公主可不要鬧了笑話?！”

    青璃勾起?唇角，語氣嘲諷：“莫非色布騰郡王在?世時，不知會淑慧長公主就養(yǎng)在?外面的女人，淑慧長公主還會大?度地把她?抬進(jìn)府里，給個妾室名分不成？”

    色布騰郡王是淑慧長公主二嫁的夫君，烏/爾袞的親祖父，已于康熙七年去世。

    淑慧長公主氣結(jié)，卻又拿這個辯口利辭的皇后沒辦法：“……但?她?肚子里的是烏/爾袞的孩子，皇后娘娘總不會用輕飄飄的一句‘不知者無罪’，揭過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吧？”

    青璃不認(rèn)可宜爾哈的所作所為，對此也?并非全無觸動，青璃可以私下訓(xùn)斥懲戒宜爾哈，但?在?淑慧長公主面前卻一步也?不能退。

    青璃垂下眼?眸，終是開口了：“哪里來的孩子？……那個女奴不過是恰好來了月事??！?/br>
    搶在?淑慧長公主出聲之前，青璃眼?簾微抬，直視著她?：“就跟二十五年前，姑母罰跪色布騰郡王的妾室，結(jié)果?她?不湊巧來了月事?、下紅不止，一個道理?！?/br>
    這是康熙帝無意間?說給青璃聽的?？滴趿陼r，淑慧長公主罰有孕的妾室跪在?烈日底下，妾室滑胎后，淑慧長公主卻請來大?夫作假證，一口咬定是月事?，而非小?產(chǎn)。

    淑慧長公主聽出了青璃的威脅之意，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敢妄動。淑慧長公主雖囂張，可也?知道康熙帝多么寶貝青璃，知道自己若跟青璃起?沖突，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淑慧長公主一邊深呼吸，一邊冷笑著出聲：“好得很！”

    青璃毫無大?獲全勝的歡欣喜悅，反而渾身疲憊，頭也?隱隱作痛。

    青璃只想盡快解決此事?：“既然姑母也?贊同，那說明咱們的誤會皆已解開。本宮就說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呢？”

    從未覺得“姑母”這個稱呼如此刺耳，淑慧長公主再也?待不下去了。

    淑慧長公主氣勢洶洶而來，卻憋了一肚子氣拂袖而去。

    目送淑慧長公主遠(yuǎn)去，宜爾哈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脯，笑意吟吟地跟青璃撒嬌：“兒臣就知道，皇額娘無所不能！”

    宜爾哈大?大?咧咧，榮妃卻敏銳地察覺到青璃的不悅，榮妃拉了拉宜爾哈的衣袖，輕聲斥責(zé)：“閉嘴，都是你這個孽障惹的禍，還勞累皇后娘娘?！?/br>
    宜爾哈乖乖閉嘴，眼?珠子卻滴溜溜亂轉(zhuǎn)，青璃揉了揉額角，狠狠閉眼?，不愿去看她?這副毫無悔改的模樣。

    “榮憲。”青璃頭一次用封號稱呼宜爾哈：“事?情的真相如何，咱們都心知肚明?！?/br>
    不去看宜爾哈瞬間?蒼白的臉色，青璃繼續(xù)吩咐：“你明日去給淑慧長公主請罪，取得她?的諒解。至于烏/爾袞，你們夫妻倆的事?兒，本宮不想管?！?/br>
    青璃淡淡瞥了宜爾哈一眼?：“這個不管的范圍，包括你下次再鬧出不像話?的事?情，本宮也?不會出面，只會請皇上裁決?！?/br>
    青璃說完就離開了榮妃的營帳，只留下一臉惶恐不安的宜爾哈，以及心里七上八下，卻不得不穩(wěn)住心緒，安慰、教導(dǎo)女兒的榮妃。

    -

    淑慧長公主找榮妃麻煩一事?，康熙帝也?收到了消息。不過康熙帝早已清楚前因后果?，對宜爾哈有些不滿，甚至遷怒到了榮妃頭上。

    正是因此，康熙帝懶得管，覺得讓榮妃和宜爾哈感受感受淑慧長公主的厲害之處也?好。

    被梁九功通知的康熙帝神色不動，繼續(xù)帶著四個兒子，同蒙古首領(lǐng)們一起?觀看勇士們耍布庫，就連興致也?未有一絲一毫的消減。

    可不過半個時辰，梁九功就又湊上來，打斷了康熙帝同蒙古首領(lǐng)的交談：“主子爺，淑慧長公主……”

    康熙帝有些不耐煩，蹙眉看向梁九功，雖未發(fā)一言，可眼?神里明晃晃透露出：朕不想搭理她?。

    梁九功急忙加快語速：“……被皇后娘娘打發(fā)了，但?娘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康熙帝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急忙喚來胤禘主持此事?，便匆匆離席。

    康熙帝步入鳳帳，就看見歪在?小?榻上，神色怏怏的青璃。

    康熙帝心疼不已，攬住青璃，連聲指責(zé)二女兒：“宜爾哈簡直被榮妃慣得不像話?，活脫脫一個妒婦。不僅毫無皇女的端莊和嫻靜，就連腦子也?不太好使。”

    見到康熙帝，青璃的心情好了不少。

    青璃靠在?康熙帝懷里，彎了彎唇角：“妒婦招你惹你了？我怎么覺得你這句話?意有所指??？”

    【全大?清最出名的妒婦，不就是我嗎？】

    【獨(dú)攬君心、獨(dú)占雨露十幾?年。】

    康熙帝急忙解釋：“阿璃跟宜爾哈可無半點(diǎn)相似之處。是朕離不開阿璃，是朕只想跟阿璃親近，阿璃本是最賢惠大?度的女子，全是被朕所逼，你沒法子抗旨，不得不從?！?/br>
    青璃的笑容又甜又軟，聲音也?嬌滴滴、清泠泠的：“不，我就是妒婦，玄燁哥哥只能屬于我，我也?不在?乎旁人怎么說?！?/br>
    【由愛故生怖，因怖故生憂，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會嫉妒?！?/br>
    康熙帝的心尖好像被輕輕地?fù)崦艘幌?，引?一片酥麻：“朕就喜歡妒婦?！?/br>
    青璃偏頭親了親康熙帝的側(cè)顏：“蓋章了，你是我的。”

    康熙帝追著回吻：“朕也?要蓋章。”

    玄燁是阿璃的，阿璃也?是玄燁的。

    青璃乖乖仰頭任親，康熙帝的心軟了又軟，最后化成一池溫泉水，咕嚕咕嚕冒著歡喜的熱泡泡。

    兩?人甜甜蜜蜜地親近一番過后，青璃再次開口：“我并非不喜宜爾哈的獨(dú)占欲，而是覺得她?目的不純，方法也?不妥?！?/br>
    “宜爾哈是想跟卓克陀達(dá)攀比，才會同烏/爾袞鬧騰，而非因?yàn)閻鄣缴钐?，克制不住。就算宜爾哈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也?正常，但?她?應(yīng)該從烏/爾袞身上著手?，而非遷怒旁人?！?/br>
    “不管是烏/爾袞婚前的妾室，還是他養(yǎng)在?外面的女奴，她?們都是身份低微的女子，被男主人看上了，就算她?們不愿意，也?無法拒絕、身不由己?！?/br>
    康熙帝的想法跟青璃不同。

    在?康熙帝心中，不管是養(yǎng)女卓克陀達(dá)還是那些卑賤的奴婢，都比不上宜爾哈。宜爾哈跟卓克陀達(dá)攀比、處置幾?個奴婢，康熙帝都不覺得有問?題。

    康熙帝生氣的地方在?于，他嫌二女兒蠢，沒有掃尾的能力，讓這些事?情暴露出來，險些帶累皇家的名聲。更重要的是，竟還勞累青璃幫她?收拾爛攤子，勞心勞力。這一點(diǎn)正是康熙帝不能容忍的。

    不過康熙帝雖跟青璃的三觀不同，但?他能理解青璃的意思，也?總會為青璃的仁心善意而歡喜。

    康熙帝沉吟著出聲：“這事?確實(shí)是宜爾哈之過，朕會好好罰她?的。女不教，母之過，榮妃也?該一起?受罰。”

    青璃今日心累，大?半原因是宜爾哈刷新了她?在?青璃心中的印象。

    以前在?宮里，青璃雖然每月至少同宜爾哈見兩?次面，也?時常關(guān)心，但?屬實(shí)了解不深，青璃得知她?大?婚后的種種舉止，不是不驚訝詫異的。

    但?青璃對宜爾哈還是有感情的，青璃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提點(diǎn)、警告過宜爾哈了，我相信她?會改的?！?/br>
    【若是還有下次，再開門放你吧。】

    康熙帝看著金色氣泡里的文字，怎么看怎么別扭，總覺得“開門放你”是什么不好的形容。

    “女不教，母之過？那我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皇上是不是還打算罰我啊？”

    青璃的再次出聲，讓康熙帝心里那點(diǎn)別扭消散于無形，一心想著怎么哄小?祖宗。

    “朕怎敢如此？阿璃才是一家之主，阿璃能罰朕，朕卻萬萬不舍得動阿璃一根手?指頭?！?/br>
    “再者，都說三歲看老，阿璃同他們相識時，他們就不小?了，性?格已定型，這怎能怪到阿璃頭上？”

    青璃蹭了蹭康熙帝的胸膛，表示對他回答的滿意，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繼續(xù)為難道：“那安安和昕昕呢？若他們?nèi)堑溋?，你會找我算賬么？”

    康熙帝摸著青璃的秀發(fā)，笑得一臉寵溺：“阿璃，雖然朕從未與你明言。但?早在?咱們未大?婚前，朕就默默下定決心，阿璃生孩子已經(jīng)夠辛苦了，孩子的教養(yǎng)，自當(dāng)由朕一力承擔(dān)?！?/br>
    青璃的心間?暖意上涌，甜美的梨渦在?嬌媚的玉顏上綻放，拖長的聲線仿佛摻了足足的蜜糖：“玄燁哥哥，你真好~”

    康熙帝心滿意足，萬分舒適，仿佛炎夏遇清風(fēng)，又好似凜冬逢暖陽。

    康熙帝欣喜的同時，不忘把引發(fā)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默默埋在?心底，填上一層又一層的厚土壤，壓得實(shí)實(shí)的，決不讓青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