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行李箱夾層里放了一萬塊錢，看著點兒別丟了。

    “我.cao！”顧尚小聲罵了句。

    旁邊座位的姑娘轉(zhuǎn)頭看他，他猛地站起來，連說了幾聲借過，從座位上擠了出去。

    這一路車老齡化嚴重，他這一通擠，把老頭老太太的白眼都擠出來了，他已經(jīng)顧不得了，三兩步跨到行李箱邊，看到箱子上不知道被誰放了個打包被子的麻袋，底下的箱子還是一開始他放上去的樣子，心里狠狠松了口氣。

    他給宣羽回了條消息。

    -有病吧你！

    發(fā)過去后又接著又發(fā)了條。

    -之前打電話怎么不跟我說，給我嚇出一身汗，瞌睡都嚇沒了【驚嚇】

    發(fā)出去后，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過了一會兒又沒了，顧尚皺了皺眉，正想退出去直接打電話，屏幕上又顯示正在輸入，然后宣羽的消息發(fā)過來。

    -怕你那狗屁自尊心，怕你不要

    -cao，我有那么矯情么

    -我矯情行了吧【白眼】，現(xiàn)在是我求著你接受呢

    顧尚沒忍住笑出聲，又看了看那個被壓在下面的行李箱，眼眶突然有點發(fā)酸，他把電話撥過去。

    “干嘛？”宣羽的聲音有點喘。

    顧尚愣了愣，“你干嘛呢？”

    “曬被子，”宣羽扛著被子往樓下走，“你到哪了？”

    顧尚看了一眼窗外，“快了，還有幾站就到了。那么大的被子你擱哪曬？”

    “咱們樓下花壇邊有一排固定在地里的鐵架子你沒看到么？人家自己家修的，今天那家人不在家，架子被我征用了?！毙鹫f，“幾天沒在家，被子上一股霉味，你晚上睡覺沒聞到么？”

    顧尚想說沒聞到，想了想又換了句：“羽哥，謝謝你?！?/br>
    “你信不信我抽你！”宣羽吼了一句。

    顧尚笑了笑，“中午不想出去吃就叫個外賣，晚上我給你帶好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宣羽很不耐煩，“掛了吧，我這邊曬被子呢。”

    顧尚拖著行李箱下車的時候黃毛已經(jīng)在站臺等著了，看見他手里的箱子還愣了愣，“什么東西??？”

    “走吧，回去再說?！鳖櫳邪研欣钕淞嗥饋砣邳S毛電瓶車前面踏板上。

    他們到的時候外公在門口院子里殺雞，看見顧尚拉著行李箱進來說了一句：“別老往我這拿東西，我這啥也不缺?！?/br>
    “你們不缺是你們的，我拿的是我的?！鳖櫳姓f，“你要不用你就放那看著?！?/br>
    外公把放了血的雞往邊上一扔，看了黃毛一眼，“去看看水燒開了沒有，燒開了給我拎過來。”

    黃毛應(yīng)了一聲，把車停好就往后面廚房走。顧尚拉著行李箱也跟了進去。

    這種天外婆也不好出來，白天就只能窩在床上吹著空調(diào)看電視，看累了就睡一會兒，黃毛說晚上太陽下山了會用輪椅推著她出去轉(zhuǎn)一會兒，不過也就一會兒，畢竟年紀大了，時間長了人受不了。

    顧尚推門進去的時候，外婆正靠在床上翻著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本老舊的相冊，以前家家都有的那種。

    顧尚對這本相冊沒什么印象，也可能是看過忘了。

    外婆戴著老花鏡，一張一張看得很認真，推門的聲音那么大她都沒抬一下頭。

    顧尚走過去往床上一坐，“阿婆看什么呢？”

    外婆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房里多了個人，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然后笑著拉起他的手，沒說話。

    還是沒法好好說話。

    顧尚心里泛過一陣疼。

    他把相冊拿過來，上面全是他小時候的照片，也就一兩歲吧，還有兩張穿著開襠褲露著丁丁的，他輕聲嘟囔了一句：“這都什么玩意兒啊?！?/br>
    外婆拍了拍他的手，把相冊往后翻了兩頁，顧尚看了看，這里的他應(yīng)該有十來歲了，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校服領(lǐng)子外面系著鮮艷的紅領(lǐng)巾，抬著下巴看著鏡頭，一臉的不耐煩。

    “我小時候就這么欠揍的嗎？”顧尚笑著說。

    外婆抬手搓了搓他的胳膊。

    顧尚又往后翻了一頁，在一張照片前愣住了。

    老媽抱著他。

    老媽在笑，他也在笑。

    老媽的樣子已經(jīng)有些陌生，但是那個笑容，他時常在夢里看見。

    這是這一堆照片里面唯一一張他在笑著的。

    很難受，心里有什么東西堵著。

    他迅速合上相冊，反手抓住外婆的手，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我前幾天出去玩了，和朋友去了很遠的地方，那里很漂亮，山很高，水也很清，空氣也很好，等以后你身體好了，我?guī)阋黄鹑??！?/br>
    外婆抬起顫巍巍的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頭發(fā)，顧尚低下頭，把腦袋埋在外婆腿上，哭出聲音。

    顧尚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大概是委屈，所有的種種，他說不出口，也無從說起，所幸外婆不會問他。

    外婆只是靜靜地摸著他的頭，一下一下地順著，偶爾摸摸他的耳朵，捏捏他的肩膀，溫柔得讓他更想哭。

    他哭了很久，一開始的壓抑，后來的放肆，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他才停了下來。外婆適時地遞了塊放在床頭不知道擦什么的毛巾給他，他也沒嫌棄，拿過來就抹了把臉。

    門外黃毛推門進來問他：“你住這兒嗎？住的話我去把房間給你收拾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