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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93節(jié)

    然后一起用早食。

    -

    一個時辰不到,兩府各院的婆子、侍女和乳母都站在了花廳外邊的院子里,紅鳶也在其中。

    領著人去的李婆子是隨著最后到的侍女一同進來的,拿著對牌,交還給女子:“大奶奶,人都來了?!?/br>
    寶因淡淡掃了眼,未接:“按照名冊,點卯。”

    李婆子放下對牌,趕緊開始點卯,點到最后,嗓子眼只差冒煙,但仍不敢說什么,撐著勉強點完后,又近前稟明:“東西兩府,內宅仆婦三百二十五人,全部在這兒?!?/br>
    接過名冊,寶因輕點頭,隨后放在旁邊桌上,褪去平日和善:“我進府一年多,許多人都還不曾見過,你們的品性我不知,我的脾性,你們也未必了解多少,今兒正好有人心善,要拿自個兒給大家立立規(guī)矩?!?/br>
    這邊話音剛落地,回了一趟微明院的玉藻也匆匆趕來,快步走進廳內,把懷里的東西交給女子。

    寶因視線稍偏,落在那婆子身上,下顎微揚,鹿皮就被扔在了婆子跟前,正正好砸在頭上。

    她發(fā)問:“頭一件,便是你燒損了鉚二爺納幣;第二件,跨院存放各類器物,連火星子都不準有,你是如何燒毀的;第三件,去年四月里,卯時都還未過,你身上的酒氣是哪里來的?”

    聲聲質問中,黃婆子的膽都跟著在顫,抬手扯下頭上的東西后,見到是鹿皮,趕緊上下翻動,結果連她自個兒都尋不到那處被燒的是在哪兒了:“大奶奶,我也想認,可這皮子里里外外都不見半分燒損,要我如何認,至于去年的事,都已過去這么久,大奶奶想是記岔了?!?/br>
    見黃婆子仍還咬著牙硬撐,寶因不再與其周旋,緩緩將身子靠在軟乎的狐貍皮氈子上:“你莫不真認為,自個兒打死不認,我就奈何不了你?”一面又將府牌遞給旁邊的李婆子,“先帶出去打三十杖,再叫人去抄了她屋里!”

    眼見這事快要結束,還沒有自己的功勞,紅鳶趕緊朝旁邊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便有仆婦站了出來,跪下:“稟大奶奶,我有話要說,是關于黃婆子的?!?/br>
    寶因審度幾番,吐出一字:“說?!?/br>
    仆婦想著紅鳶與自己說的話,再瞧著如今這副架勢,要想自保,只能趕緊先撇清干系:“黃婆子吃酒賭錢是習慣成癮了的,她原先與我們幾個不是一處住的,后來攀上李秀才搬來的,自她來了隔三岔五便要拉著我們跟她吃酒,那時天冷,夜里也沒什么差事,我們也只當是暖身子了,誰知后面竟賭起錢來,為此惹出了不少禍事,全都是我們給擔著的。”

    玉藻不禁嗤了聲。

    寶因則只是垂眸不言。

    這些話一聽便是真假參半。

    可今日到底不是為黃婆子伸冤來的。

    只要其中真的部分夠真就行,原也只打算捉她這個賊頭。

    聽到這些話,明白其中內里的李婆子更是搖著頭,撇過臉去,所謂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

    “可都聽見了?你不說自有別人來替你說?!贝税言捳f得差不多了,寶因適時出聲打斷,淡去所有情緒,凜然道,“府里是容不下你這尊神了,你今日燒的是這鹿皮,來日燒的豈不是我微明院了,聽說你之前便出過此類事,使外男進了內宅,東西兩府的女眷沒有千人,怎么也有三百二十五人,你不顧大家清白性命,我身為一府主母得顧?!?/br>
    原先站出來的仆婦趁著這個空擋,畏畏縮縮的趕緊站了回去,只怕惹了這位大奶奶的注意。

    “今日之內便給我把她攆出去,要是戌時還叫我瞧見,打傷哪里就怨不得我,打傷后死了還是殘了,那也不是林府的事。”寶因冷眼看著的底下這些人,個個都是有自己心眼的人,她站起身來,隔著四五級石階居高臨下,一雙秋眉凝了半池冷風,“另還有那些跟著她吃酒賭錢的,念在知錯認錯還知改錯的,按照時日罰例錢,吃酒賭錢一月,便罰一月的例錢,依此下去,有幾月只管罰幾月,若有隱瞞徇情的,最好是能瞞我一輩子,但要叫我知道,只有一起罰的份兒,沒有輕饒的理,那些個骨頭rou別想有好的?!?/br>
    威嚇之下,吃軟怕硬的黃婆子立馬就認起錯來,不停磕著頭,邊磕邊哭喊著:“這事是我的錯,求大奶奶饒過我這一回,我日后斷不敢了,要再有這事,叫我不得好死,死了也沒有子孫供養(yǎng),永遠立不了神牌?!?/br>
    “你也別在這兒給我立什么誓,我向來是不信的?!睂氁蛐必恳谎郏瑹o喜無悲的瞧著匍匐腳下的婆子,恍如是冷眼旁觀這世間的神祗,“我先與你說過的,少說一件,我不問你是什么,只管加杖責即是?!?/br>
    打理內宅,心最不能軟,規(guī)矩便是規(guī)矩,但凡是犯了的,哪怕全家老小都要餓死了,也得狠下心去罰。

    況且在高門大戶里當婆子乳母的,那就能真窮真是可憐見的,她們的腰包都夠外頭那些人不愁吃喝的過完下半輩子。

    真正良善之人,用不著發(fā)這誓,發(fā)這誓的,也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再毒的誓約都不過是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罷了。

    她自小就明白這些理,還是范氏在懲戒府內侍女時,指著那兩股爛成泥的人,一字一句教給她聽的。

    做主子的退一步,底下那些人就敢進兩步。

    女子冷言道:“打完再攆出去,李阿婆替我監(jiān)看,待會兒我會親自去查看的,輕了或是少了,那你們在府中多年的臉,我今日也顧不上了?!?/br>
    事已成定局,黃婆子只感悲憤交加,更恨是這婆子使得自己落到了這種地步,也不顧什么臉面,但管罵了自己開心,她直接朝那人連啐幾口:“你這賊混沌蟲!幾時又變成我攛掇得你了?我是拿刀子逼你,還是拿你全家王八羔子的命要挾你了,叫你非得聽我的不成?自個兒有那酒鬼賭徒的根子,不先自省一番,反在這兒來咬我一口,將你身上那些從娘胎里就帶著的污穢骯臟玩意兒,全都推我身上來?!?/br>
    廳內瞬時便開始雜亂起來,玉藻倒不管這些,只知道天還冷,專門取了暖手湯媼來給女子。

    寶因抱過手爐,冷漠看著這人在穢罵,后面似乎是聽膩了,視線微移,瞥了眼站在那兒巋然不動的仆婦。

    被這么一瞧,李婆子立馬回過神,趕緊使喚了兩個粗使婆子上前來將人給帶下去,然后喊上人親自監(jiān)督杖責去了。

    其余的侍女婆子紛紛抬頭去看。

    “今日過后,府里的規(guī)矩只有我定的,再沒有什么李秀、吳陪房的事,先前那些事不論是我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我也只當一筆勾銷,可你們要再想仗著她們的威風行事,我的手段也還多著,日后大可試試?!?/br>
    寶因站在檐下,指腹描著手爐上的的葡萄花鳥紋,身份不同,手段便也不同,今日她不似往日在謝府時,總要給這些仆婦們留情面,萬事不做絕,只保全自身,旁觀看戲,而是□□直言,顯得不近人情:“那些仗著在府內有些臉便豪縱的,吃酒賭錢偷懶的,冬衣分例冒領亂認的,挑撥主子是非的,離間主子的,覺得自個兒左右不被主子瞧進眼里就不上進敷衍了事的...諸如此類,但凡叫我知道,有一個算一個,你們要能舒服過日,便是我白白跟了娘家太太這十幾年?!?/br>
    冷風穿堂而來。

    說不清是風冷,還是女子的話叫她們顫栗。

    -

    “太太?!?/br>
    嫂嫂和三姐被如此說,林卻意暗暗將心里的怨憤藏下,不停在心里頭念著在廟里聽過的那些經文,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些字該如何寫,只是念了個其音。

    等平復后,她直言:“我在山寺修行時,曾跟著寺廟里的比丘尼學過幾日的佛經,修行過幾次,比丘尼與我說,佛教法義是苦、集、滅、道,便是因果,人種下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好像是還有什么十善戒,其中不兩舌,不惡語我記得最清楚,說的是出口的言語得柔軟,不可傷人。”

    “六姐說得好。”郗氏全篇聽完,只記得那句什么因,什么果,便以為自己這個女兒是在安慰自己,面相慈祥下來,附和道,“這些話也該叫那綏大奶奶來聽聽?!?/br>
    林卻意歪頭眨眼,更加挑明:“可嫂嫂又不信佛,兄長也是不信的,什么因果都算不得數,比丘尼雖未說,我卻覺得只有信釋迦牟尼的人才需守戒,需受因果。”

    林妙意聞言,朝郗氏看過去。

    在這府內,信的只有一人。

    “太太前面那番話我聽著像是犯了善戒?!绷謪s意起身,哎呀一聲,十分著急的模樣,“我記起來了,比丘尼說若要不傷福壽,需念八十八佛懺悔文。”

    郗氏霎時啞口無言。

    -

    潑天的血氣沖來。

    寶因輕咳兩聲,拿帕子抵在口鼻下,朝樹下淡掃過去,黃婆子已被打得半昏過去,靛藍下裳盡是沁出來的血,泛著黑紅。

    在這兒大樹庇蔭處,行著如此血腥的事,倒還有幾分可賞的地方。

    “大奶奶,這兒怪難聞的,您還是先回去吧?!本土⒃谝慌?,仔細盯著那些粗使仆婦的李婆子往女子走去,細心勸告,“我在這守著,絕不叫她們少打一下?!?/br>
    寶因只問:“多少杖了?!?/br>
    李婆子忙答:“二十不到?!?/br>
    起得太早,胃里又沒積什么東西,只是那兩碗烤梨汁,冷不防瞧見這種場面,身子也是止不住的難受,寶因眉眼疲倦,撐著道出句“三十就夠了”便轉身離開了。

    因怕兕姐兒聞見血腥味會不適,回了微明院,她便扔下帕子,連同著去湢室換了身衣裳才算好。

    進到里間,早已聽到聲音的林業(yè)綏抬目望著她,手邊是擱置的棋局,還有一碗熱騰騰的面片湯。

    谷物香氣浮動。

    他朝她伸出手,溫言道:“那些擾幼福清夢的蟲可都解決了?”

    寶因緩步過去,踩上腳踏,抬手去觸碰男子的劍眉:“等她們打完也就給攆出去了?!?/br>
    被碰得作癢的林業(yè)綏皺了下眉,然后舒展開,隨她作弄著。

    寶因只覺太累,想要慰藉。

    她軟下聲音,喊道:“爺。”

    林業(yè)綏攏起眉,看著她,忽然所有光亮被遮擋,唇上也一片濕濡,是女子在吻他。

    他不知就里,卻仍順應的回應了幾下。

    隨即松開,視線落在榻幾上:“吃過早食再說?!?/br>
    釋放了些情緒的寶因離開男子跟前,腳下邁過去兩步,便到了另一側坐下,她斜過身子,吃了一口,齒間慢慢嚼著那軟糯的面鴨子。

    咽下后,她詢問道:“爺吃過了?”

    “只記得吩咐東廚做你的了。”林業(yè)綏搖頭,語氣雖平淡,可垂下去的眼皮,卻讓人心懷不忍。

    寶因凝眉,當下便舀了勺湯,上面飄著只黃面捏的鴨子,隨后微微坐起,俯過半個身子去,遞到男子嘴邊。

    一人一口的吃著,吃到最后,還剩下小半碗面湯,寶因實在吃不下,全交給男子解決了。

    吃完,侍女端了茶進來漱口。

    漱過口,兩人還來不及溫存,乳母便抱著兕姐兒來尋了:“大奶奶,您現在可有空?”

    寶因邊應邊起身去外間,抱過兕姐兒,全然已忘了前面的事。

    她不愿母女之間的情分生疏,這才叮囑乳母每日都要將人抱來她屋里兩三個時辰。

    倘是白日太忙,夜里也會留些時辰。

    明明是她先提的那事,如今卻稀罕別的去了,林業(yè)綏沒法的無奈一笑,俯身將薄衾拿起,鋪在那邊榻上。

    隨后,兩人博局對弈。

    原先提溜著眼睛看父母的兕姐兒沉沉睡了過去,寶因小心的將人放在薄衾上,誰知才放下,人就哭了起來,她只好俯身輕輕拍著孩子胸口,慢慢哄人睡覺。

    林業(yè)綏瞧見,遞了個高枕在女子腦袋下。

    沒一會兒,便聽見寶因開心喊他:“爺,你快瞧,兕姐兒又在笑。”

    林業(yè)綏循聲看過去,榻上小小的人,長得像他們兩人,此時正睡得香甜,咧開嘴,露出rourou的牙床。

    隨后,看向旁邊一起躺下的女子。

    他探手過去,輕喊了聲:“幼福?!?/br>
    寶因似已睡迷糊,雙眼仍合著,可手指卻有了反應,微微蜷著,抓住男子的手。

    林業(yè)綏眉眼有了弧度,任由她抓著。

    大半個時辰過去后。

    男子仍還坐在榻邊,左手執(zhí)棋,獨自下著這盤棋,右手則稍微翻轉,用指腹輕輕撫弄著女子掌心。

    寶因忽然睫毛顫動,睜開眼,狡黠一笑。

    “剛剛我們的事還沒做完?!?/br>
    ...

    暖榻之上,孩子在里側安睡。

    躺在外側的寶因呼吸漸促,微仰著頭,緊緊攀住男子,鳳釵隨著主人的動作而動。

    一股興奮與刺激緊緊裹挾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