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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132節(jié)

    半個時辰后,便有了消息。

    玉藻的臉皺成了一團:“沈女醫(yī)還在蓬萊殿?!?/br>
    五日前,太后驚厥,沈子岑被連夜召進宮。

    疼痛慢慢開始加劇,寶因努力均勻呼吸,得到這話,忽然彷徨起來,要是生時胎位不正...

    -

    微明院開始生產(chǎn)的消息,因小廝匆匆出府去請醫(yī)而很快便傳遍了府上。

    原本正要去西府侍奉郗氏的郗雀枝收回了腳步:“你派人去姑母那兒一趟,便說我昨夜...”

    話說一半,她又嘆氣,不能如此,前幾日已用過這樣的借口,沒有去陪著念佛經(jīng),上次可以體諒,可若這次還如此,只怕會不高興,還是得去一趟。

    斟酌半晌,郗雀枝偏頭吩咐自己從郗府帶來的侍女,極小聲說道:“我屋子的箱籠里有幾貫通寶,還有桌上的佛經(jīng),你拿著喊個小廝帶你出府去,要是問你做什么,記得說是姑母近來多有不適,我讓你拿去佛寺供奉祈福,中途你再找機會去雇幾個人,守在巷口。”

    菡萏聽完,咬牙點頭。

    郗雀枝也帶著另外一個林府的侍女去了福梅院,瞧見婦人已在念佛經(jīng),她連忙陪著一同跪在蒲團上。

    等經(jīng)念完,也不起身。

    郗氏兩條眉毛皺起:“這是做什么?”

    郗雀枝搖頭:“今日雀枝貪睡,來遲了,對尊長不敬,理應(yīng)受罰?!?/br>
    郗氏聽到是這個緣由,笑了起來,讓桃壽扶人起來,又道:“你前幾日中了暍,今日多睡些才叫好?!?/br>
    見婦人如此高興,郗雀枝慶幸來了,她擠走侍女,親自上前奉茶:“還要恭喜姑母,沒幾個時辰便又要得個孫兒了?!?/br>
    郗氏愣了片刻,很快便意識到說得是謝寶因,要笑不笑的說了句:“只望著能和航姐兒一樣就好?!?/br>
    郗雀枝順著答道:“肯定能?!?/br>
    剛說完,她便扶額,身子晃晃悠悠,勉強才能站住。

    郗氏察覺,嚴令這個侄女坐下:“我都叫你好好養(yǎng)身子了,偏不愿意,你那個侍女呢?”

    郗雀枝羞愧低頭:“我這幾日抄了些佛經(jīng),讓她送去寺廟了,想為姑母多積福?!?/br>
    她必須要讓婦人也得知此事。

    這句話,讓郗氏很是受用,直接開口吩咐人去休息:“再不回去,我可再不讓你來我這兒了?!?/br>
    郗雀枝像是被嚇住了,支支吾吾許久,說著“我這便回去,姑母可不準不讓我來”便離開了。

    回東府前,她遙望了眼微明院。

    誰會想,有個元配的孩子時時都能壓在自己孩子頭上。

    要是能母子皆亡,便更好了。

    -

    寶因努力喘息著,像是一條隨時便能溺死的魚。

    下腹的收縮之痛在兩三個時辰內(nèi)就已漸漸變得規(guī)律起來,一次比一次更強烈。

    穩(wěn)婆在旁邊安撫,都沒了多大用處。

    給女子擦汗的紅鳶也著急起來:“阿婆,大奶奶都這么痛了,還是不行嗎?”

    掀起羅裙,穩(wěn)婆伸進去仔細看了看,然后愁苦的搖頭:“產(chǎn)戶得開到三寸才行,還差了點?!?/br>
    隨即,瞧著氣色愈發(fā)白的女子,她趕緊勸道:“大奶奶,您先吃些東西,待會兒生時,才好使力氣?!?/br>
    侍女趕緊把蜜餞和面食端來。

    寶因搖頭,這會兒只覺下身在被人撕扯著,又怎還有什么胃口,可想及早食只吃了半碗粥,她又伸手,指尖摸了顆蓮子入嘴。

    若無氣力,只怕更麻煩。

    待嚼完,兩指再拿了顆,還未吃,整個人忽猛地向前俯身,幾近摔倒,手指無力松開,蓮子掉落在地上,鬢發(fā)的汗珠也rou眼可見的凝結(jié)起來,順著臉頰滑落至下顎,痛苦從喉齒間溢了出來。

    緊接著,便連眼淚也在打著轉(zhuǎn)。

    瞧見這副情形,穩(wěn)婆連忙再掀裙子,分開女子兩腿,看見中間的產(chǎn)戶已大張,足有三寸,登時便喊了起來:“快!可以生了!扶大奶奶起來!”

    寶因只覺迷迷糊糊的被人攙著,踩在了春登之上,簡單收拾了下被疼痛攪亂的思緒后,靈臺清明起來,她抬手,抓住兩條手巾。

    在下一次更猛烈的縮痛來臨前,抓緊問道:“帶下醫(yī)請來了嗎?”

    沈子岑不在,總得要有個女醫(yī)在,她才能感到稍微的安心。

    李姨娘答她:“玉藻那丫頭去看了?!?/br>
    幫忙準備好坐產(chǎn)所需的東西后,仆婦站在女子身后,扶抱其腰部,挾制著,防止待會兒傾斜。

    很快便見玉藻回來,搖搖頭:“我已經(jīng)重新吩咐了小廝再去請。”

    那小廝去了快兩個時辰,平日里壓根不需要如此久,這個時間都夠去別的坊請了。

    寶因欲說些什么,一股像是要碎掉渾身骨頭的陣痛打來,同時也沖散了她的鎮(zhèn)定從容。

    始終蹲著身子在隨時注意產(chǎn)戶的穩(wěn)婆顧不得她們在說什么,只是在發(fā)覺女子腰身亂動時,急得喝了聲:“扶好!”

    這幸好還沒發(fā)力,若發(fā)力,產(chǎn)母身子傾斜,胎兒必不能順下來。

    這一喝,玉藻和紅鳶快步走上前去,扶著兩側(cè)。

    她們都在靜待下一次女子可以用力的時機。

    幾個呼吸過后。

    那陣連斷指都無法比擬的痛又來了。

    寶因抓著手巾的指節(jié)因太過使勁而泛著白,汗水簌簌往下落。

    隨著女子的發(fā)力,穩(wěn)婆也看到了胎兒,反應(yīng)過來后,嚇得趕緊放下裙擺,起身慌張的直喊“糟了”,又吩咐仆婦侍女扶好,然后仔細叮囑女子:“我回來前,大奶奶千萬別使勁?!?/br>
    這樣的話語,寶因隱隱感知到了什么,張了張起皺的唇:“阿婆,孩子...怎么了。”

    穩(wěn)婆心一橫,咬牙道:“手臂先露的,大概是胎身沒順好,用力一逼就導(dǎo)致橫產(chǎn)了,趁著還未產(chǎn)出,必須馬上仰臥,我這就去叫外面的人準備東西,大奶奶千萬別著急。”

    這么多日擔(dān)憂的事成了真,寶因鼻尖泛起酸意,再沒了力氣抓什么手巾,整個人都癱軟下來,身子也緊接著滑落。

    幸虧有李姨娘三人眼尖手快的托住。

    很快,便有幾個婆子從外面搬來一張四方無圍的榻做產(chǎn)床,上面鋪好墊在身下的被褥。

    寶因又躺在了這上面,背平著席,屈膝分開雙腿。

    只聽穩(wěn)婆問道:“府上可有子安貝?”

    玉藻和紅鳶面面相覷,她們都沒有聽過這東西。

    有經(jīng)驗的李姨娘立即給解了惑:“臥產(chǎn)時,手心里要握著子安貝,既有個母子平安的寓意,也是以便緊握用力,五姐出嫁時有一個小囊,我在里面放了子安貝,你們快去找找?!?/br>
    這事自然是陪嫁來的侍女最熟悉,玉藻二話不說就出門去找了。

    只是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

    李姨娘急得罵了句沒用,然后過去問女子:“五姐,那個小囊你放在哪里了?”

    剛痛過一陣的寶因正是虛弱的時候,緩過后,應(yīng)聲道:“應(yīng)當...是在正屋的箱籠里...”

    得了答案,李姨娘拔腳便離開,腳下就沒個慢的時候,到了正屋,先從隔間的箱籠開始找起,而后是外間,再是里間,最后在他們歸放親迎禮服的衣箱里找到的。

    拿上要走時,男子的七章袞服之上,冕冠之下,壓著一封信。

    父親是私塾先生的李姨娘一眼就看懂了上面顯露出的那個字是何意,意識到這可能是什么后,她趕緊抽出,待看清全貌,同時雙手也微微發(fā)起抖來,臉色刷的一下就變白了。

    她的五姐好不容易才熬到現(xiàn)在。

    怎么會這樣。

    聽到紅鳶喊人的聲音,仆婦慌張之下,把信收進袖子,把箱籠都收拾好后,徑直去了產(chǎn)室。

    在產(chǎn)床上,痛到左右扭動的寶因緊緊咬著自己的手,借此分散,最后竟咬出了血來。

    李姨娘被嚇得趕緊上前拉開女子的手,把子安貝交到她手中。

    隨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見仆婦心不在焉的模樣,寶因正想開口詢問,可已痛到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渾身都被汗浸透。

    發(fā)髻早已亂了,青絲纏在臉頰上。

    穩(wěn)婆還蹲在榻尾,伸手入產(chǎn)戶,一點點的正胎身,有了臟污,便拿熱帕子擦去,再繼續(xù)。

    不知過去多久,產(chǎn)床上的人忽然沒了聲音。

    穩(wěn)婆不穩(wěn)了,恐慌的抽出手,急忙起身去看女子,已是臉色慘白,發(fā)絲落在其上,經(jīng)此襯托,更是怖人,雙目也昏昏欲睡的半闔著,凡是可見的肌膚都掛著一層汗珠。

    氣息也在以最緩慢的方式漸弱,難以察覺。

    當察覺時,已回天乏術(shù)。

    唯有看似最柔弱的細指仍然還在緊握著那子安貝。

    祈盼母子平安。

    穩(wěn)婆趕緊喊人,試圖喚回女子的意識:“大奶奶!”

    寶因眨了眨眼,淚水落入發(fā)間,意識似乎也已經(jīng)接近模糊,她聲音嘶啞著答了句:“阿娘,我頭疼?!?/br>
    頭疼、血沸、發(fā)熱、昏昏如醉...穩(wěn)婆立馬反應(yīng)過來這是熱產(chǎn),當真是要了命了,怎么會同時碰上兩種難產(chǎn)之兆。

    驚悸不安的婦人跌跌撞撞跑出去,朝院里忙碌的一眾侍女婆子大喊:“帶下醫(yī)還沒請來嗎!”

    前面為了不讓熱氣逼襲女子,紅鳶和屋里的人都出來了,此時聽到穩(wěn)婆在問,她開口接話:“已經(jīng)遣了三個小廝去,婆子也去了一個,不知怎么的,他們都沒回來。”

    辰初始,至如今申末。

    到庫房拿來野參的玉藻,在心里已啐罵了幾百遍,最后逼不得已,把手里的東西交給紅鳶,轉(zhuǎn)身就走:“我親自去請一趟,那幾個王八羔子千萬別叫我逮到,主子生產(chǎn),竟敢如此怠慢!”

    瞧見那根人參,穩(wěn)婆臉上也稍微有了些喜色,能撐多久是多久:“快把野參切下一片,拿進去讓大奶奶含著?!?/br>
    紅鳶連欸幾聲。

    一旁的李姨娘自顧自的焦慮著,來回踱步搓手,想到朱氏跟自己說的話,還有那封文書。

    如果這次捱不過去...

    她快步走去產(chǎn)室,在外間拉住穩(wěn)婆:“里面情況怎么樣了,胎兒可有正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