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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傷寒在線閱讀 - 第一章梁小娘子

第一章梁小娘子

    崇明六年

    昌平縣  屈溪鎮(zhèn)

    冬雪落入肩上,步入落行跡。梁家的藥盧冒著熱氣,紅通的火爐中把柴火燒的劈里啪啦響,在爐火邊蹲著一身著青灰褙子的小娘子,小娘子搓著被凍寒的手掌,臉頰上卻被爐火曬得紅通通的,如同炎陽直曬灼燙。

    梁小娘子眉間滴著汗水,小心翼翼的以衣襟擦拭,這心里頭全是這尚在藥廬熬著的,七日后要交予蘇府的阿膠。

    從柴火的砍劈到藥材的選生、辯明、洗凈都是她的心血。

    至梁小娘子緩緩地掌著大勺,看著大鍋里那這粘稠卻亮如金水之液,緩緩流入器物之時,她定然的沉迷這如琥珀的光輝,腦袋里已經(jīng)能構(gòu)想出消日后,這阿膠會結(jié)成如何晶瑩剃透的寶塊了。

    窗外有一貓從窗外跳了進來,這貓卻失常的跌落鍋里,一聲撕心裂肺的貓叫聲傳遍了方圓周圍,貓被guntang粘稠阿膠燙的哀嚎了嘶長銳音。

    "我的阿膠!"

    梁予馥見狀,為了護住這七天七夜且不眠不休的成果,手掌競慌亂的把貓給撈了起來,更是直接的撈起貓毛而把手浸入這guntang的膠液里,絲毫忘了在高溫之下,這種guntang的粘稠物粘上皮膚是最為致命。

    一陣慌亂,藥廬傳出了打翻碗的碎裂聲。

    梁予馥忍著燙傷的手掌,連傷患都沒想過得包扎,一心思都在責(zé)怪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小心的拾起地上的破碗碎片,她看著意外摔碎的碗,心中有一絲的緊張跟憂慮。

    她怕自己這般毛燥,在這有忌諱的時節(jié)里把碗給摔碎了,更會讓她的父兄認(rèn)為她是個不值得交付的人,便下意似的在嘴邊憂慮的叨念著,"碎碎平安...歲歲平安,希望別驚擾了嫂子腹中的胎神,讓孩子能平安的誕生。"

    這梁家的大公子去年迎娶的新婦,才不足余年便就有喜了,梁之齊夫婦皆眉開眼笑,一家子圍在爐火邊,說著梁家即將迎來的麟兒。

    梁家新婦眼神有異的與夫婿梁予惠對上眼,這梁家大公子察覺到妻子的異樣,這才細(xì)聲與梁父相談,"爹娘,meimei過了來年初春,便及笄了。這女子及笄后,婚姻便是頭等大事。吾細(xì)想,還是得提早給meimei做主﹐找個好婆家才是正道。"

    "一個姑娘家整天在藥廬里,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的,也不是正理。我怕被村里左右說我們梁家刻待了meimei。"

    梁之齊聽見他長子的思量,也肯定的點了頭。梁之齊撫著須,微側(cè)著身與梁葉氏嚴(yán)肅的說道:"馥兒性情乖逆,我也實沒有臉面去舍臉懇求各方大德的公子前來求親。馥兒的親事還是找個知根知底,適齡的子弟,便罷吧!"

    梁葉氏望著自家夫婿與親兒的論訴,她臉上頓時消了笑意,卻也不敢違背的點了頭允諾。她這女兒自小乖巧懂事,從小就勤勞任份,梁葉氏就怕替馥兒找了個懦弱平庸的夫婿會讓她的女兒受苦。

    梁葉氏滿懷心事,直至深夜都還無法入眠。她持著油燈,走出院子,到廚房煮了碗姜湯,才獨自到梁家藥廬去看望自家閨女。

    梁葉氏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藥廬的門嘎嘎作響。

    梁予馥在黑夜中聽見聲響,才轉(zhuǎn)眼驚醒,來不及起身,她母親就掛好燈來到她的床前。

    梁葉氏一眼就見到梁予馥來不及藏于袖中,那可怖的紅爛傷口。

    "怎這般不小心,女子若是留疤,夫家可不會要的。"梁葉氏心疼的緊,更是煩心。

    梁葉氏本就為了自家小女的婚事煩心,可她女兒現(xiàn)下多了這掩蓋不了的可怕傷疤,更會把上好的婚事給推得遠遠的,她憂慮的嘆了氣。

    梁予馥眼里漫著霧氣,可依然是扯出笑臉的扯著她母親的手撒嬌,"娘,這蘇家大夫人要的阿膠,我就快完成了。你說爹要是知道,我能把我們梁家藥鋪的招牌發(fā)揚光大,他是不是就能傳給我針砭之方?"

    "我這都快及笄了,馬上就是大姑娘了,兄長在我這年紀(jì)時,早就讀完了靈樞九針,緊接著就能讀難經(jīng)了。我卻連靈樞都還沒碰過......"

    梁予馥親昵的扯著梁葉氏的袖口,也知曉她娘親總是疼她的,在家里也只有她娘親才肯在她爹面前,替她說的上幾句話。至于她的兄長,梁予馥她是不敢冀望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她因整理藥廬的藥材過于疲倦,深夜還昏睡在藥廬的草堆里,也不會聽見她兄長跟嫂嫂的談話...

    梁予馥不敢細(xì)想她兄長是怎么想她的,競是懷疑她有私自竊學(xué)家傳之心。

    也因此梁予馥更是相信只要她有能力替家里分擔(dān)庶務(wù),讓她的父兄不用額外為了藥鋪的事憂心,她父親肯定會愿意傳授她針砭之方。

    即使在大燕的大夫中,從未有過女大夫,她也思量過了,她可以隔簾坐診,不讓人知曉她是女子,便可。

    至于及笄后的定親嫁人,她相信只要她在藥鋪里有不可替代的位置,那她的雙親就不會輕易讓她定親,讓她隨便尋個人嫁了。

    梁葉氏看著懂事又乖巧的女兒,她溫柔的撫摸梁予馥的頭發(fā)。

    "娘回去就讓小廝把傷藥給送過來,你好好敷上。你爹那我會再多加勸說,你安心制膠便是。這姜湯是娘讓人熬得,你制膠成功在即可別生了風(fēng)寒,誤了大事。"梁葉氏憂心梁予馥的心情會影響到阿膠的制程,同時不愿他們父女互相怨懟,讓女兒生出不平之心。

    梁葉氏是知道,暗地里讓女兒隱姓埋名的躲在藥廬里煉藥制膠,明面上卻讓兒子頂替梁家的光輝,兒子能跟著父親進出藥莊藥鋪,甚至坐堂習(xí)診,可女兒卻只能躲在陰暗處做些格外勞心力的活。

    梁葉氏每每看著這閨女時,都是滿懷愧疚的,或許她也該盡盡為人母的責(zé)任,替女兒爭上一爭??伤齻兎蚱迌删椭挥杏杌葸@一個兒子,她再怎么舍不得,人老了最終還是只有兒子,能養(yǎng)老送終的。

    梁予馥在門邊目送母親離去,雪稀疏的落下,她扯緊了母親為她縫制的皮毛坎肩,心里也知道父親不是耳根子軟的人,更別說是個會聽任枕頭風(fēng)的糊途人,她母親能幫襯的實在不多。

    她母親愿意替她說話,總是能安她的心,知道總歸是疼愛她這女兒罷了。

    梁予馥在門邊站了許久,直到手掌上的傷口還有些抽痛,她伸出手去碰了雪花,那痛覺沒有初始像是骨頭被針刺一般,反而不太疼了,她松了一口氣,卻不敢二次的細(xì)看傷處。

    那血rou紅爛粉皺,滿是水泡發(fā)白的樣子,讓是讓人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