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妖狐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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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一鶴恍然明悟,笑中帶淚,不再留戀,跟著鬼差離去。 既醉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師父化作一只遨游天際的白鶴,自由自在,飛翔于九天之上。即便是夢里,她也還是笑了出來。 人生如夢,大夢一場后,不知歸期。 但,終是圓滿。 第59章 金風細雨(1) 苗疆地處西南, 氣候濕熱,多蟲,毒蟲為禍, 禍多為蠱。 既醉很是熟練地撒了一把肥肥的毒蟲喂雞,這樣喂出來的雞口感極佳, 即便不用什么復(fù)雜的烹調(diào)手法,隨便切了白水煮都好吃,是她幾輩子所吃過的最好吃的雞。 她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布,頭上戴著竹笠,只能露出一雙眼睛, 她可煩這個了, 但沒法子,她這輩子的娘親只要看到她拋頭露面,就會發(fā)瘋大叫。 也許是上輩子過得太順了, 既醉這輩子靈智剛開的時候就是被母親抱著逃亡的,從都城汴京一直逃到了苗疆之地, 才隱姓埋名安生下來。 上一輩的恩怨既醉也從十六年來的無數(shù)次瘋癲大叫中聽了個清楚明白,總而言之,她這輩子的母親叫做關(guān)昭弟,就是好聽一點的招娣,上頭有個哥哥關(guān)木旦, 混江湖時人稱關(guān)七, 大約是外祖家里還想再生兒子,總之她母親就叫招娣了。 招娣倒是說過,關(guān)七這個兄長是家里撿的,據(jù)說還是天上飛來圓盤,掉下一個幼年關(guān)七, 非常玄乎,既醉覺得可能是招娣回憶這段的時候正好在精神錯亂。 關(guān)昭弟并沒有弟弟,她的便宜哥哥是個開宗立派的大佬,有個叫迷天盟的勢力,江湖人稱關(guān)七爺。 關(guān)七爺武功蓋世,英雄自有美人來害他,美人名叫溫小白,也是母親口中的賤人,賤人和母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出身嶺南用毒大家溫家旁支。賤人長得閉月羞花,從小多情,和已婚的遠房哥哥廝混糾纏一段時間后,又嫌哥哥有妻室,拋下他遠走汴京來投奔招娣。 招娣那會兒還小,并不懂太多,因為小時候的情分,只會跟著賤人一起呸呸那遠房哥哥,然后就把自己哥哥介紹給了賤人。 關(guān)七一個整天練武的壯漢懂什么風花雪月,美人看上了他哪還有不應(yīng)的,就和那溫小白好上了,期間招娣也要嫁人了,嫁的是一個叫做雷損的人,也就是既醉這輩子的親爹。 雷損該說不說人是真的損,他也看上了溫小白,卻為著關(guān)七的勢力仍舊娶了招娣,不久關(guān)七進入武功破境期,冷落了溫小白,溫小白為了讓他重視自己,讓他吃醋,就和雷損假裝好上了,所謂的假裝,指兩個人抱著月下談情,一個笑得燦爛,一個溫柔寵溺。 招娣氣恨不已,給賤人下了毒,被雷損發(fā)現(xiàn),一招打成重傷,她想去找哥哥關(guān)七替她報仇,卻得知因為溫小白離開了他,關(guān)七走火入魔被人偷襲,生死不知了。 招娣含恨一路逃亡,半道上發(fā)覺自己身懷有孕,咬咬牙生了下來,抱著既醉繼續(xù)逃亡。 女人的恨總是比愛強烈的,既醉從小生活在“賤人賤人賤人”的背景音里,并沒有因為有個半瘋的母親而抑郁,反而有些懷疑自家招娣到底是更愛雷損還是更愛她那個賤人小白,畢竟她每天平均罵雷損一十次,罵賤人的頻率高達一日百次。 尤其是這些年,關(guān)七的威名漸散,迷天盟也四分五裂,取而代之的是雷損的六分半堂名震江湖,后來更有六分雷,四分蘇的說法。 如今幾乎與六分半堂平分江湖勢力的金風細雨樓畢竟太遙遠,既醉對這六分雷知道得更清楚一點,當初招娣被迫遠走,雷損對外沒提半個字,將他和溫小白的私生女兒認為招娣親女,養(yǎng)得如珠如寶,深閨嬌藏。 所以最近兩年自家招娣罵的人又多了兩個,一個就是雷損與那溫小白的女兒雷純,還有一個是招娣當年從雪地里救下的小孩,如今六分半堂的大堂主狄飛驚,明明是受她恩德才能活下來的人,如今卻盡心盡力替雷損做事,招娣才不管狄飛驚知不知道真相,總之都是賤人。 人與狐的悲歡是不相通的,既醉只覺得招娣吵鬧,畢竟從早罵雷損到晚,從晚罵小白到早,能把這對jian夫賤婦罵死?做人就要快樂生活,比如替她把雞殺了。 是的,既醉不太會殺雞,做狐貍的時候都是一口咬死,做人的時候都是別人替她提刀殺雞,這種活計既醉幾輩子都沒做過,帶著招娣混生活的這些年,既醉實實在在吃夠了生活的苦。 這會兒一大清早的,既醉沒聽到自家招娣罵人,有些奇怪地把手里的雞食盆放下,進了竹屋里頭,然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招娣死了。 她本就多年重傷未愈,又郁結(jié)在心,常年罵人,只是支著一口氣不肯倒下罷了,昨天既醉給她耍了一招天外飛仙,招娣當時就有些愣神,今天就咽氣了,大約是放心了吧。 招娣沒有不瞑目,眼睛閉得好好的,像是睡著了一樣,既醉給她打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fā),換了身干凈衣服。 既醉這輩子很少偷懶,她小的時候招娣還沒那么瘋,手把手教她練武,稍微歇一歇就要責打,既醉跑了兩次,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十來歲的時候逐漸撿起了前世都沒放在心上的東西,畢竟葉孤城的劍,西門吹雪的劍,她都看過許多次,咳,是真的劍。 招娣憔悴得只剩一把骨頭,既醉很輕易地把她背了起來,拎了一把鏟子上山給她埋了,江湖兒女也不講究香火繼承,苗疆青山綠水,處處都是風水好地。 既醉忙活了一個早上,仍舊是那副密不透風的打扮,她也習慣了,好些年沒靠著美貌過活了,可想一想招娣,那股想要好好打扮的急切就淡了許多。 從山上下來的路上,既醉遇到了一行三個人,這三人很是奇怪,一個中年美人走在側(cè)邊,另外兩人也是中年模樣,舉止親密似乎是對夫妻,可夫妻兩人同道而行,身邊跟著一個又不像丫鬟又不是嬤嬤的人,看起來實在別扭極了。 既醉的目光在三人中的男子身上撇了一眼,見他發(fā)鬢如雪,天地間唯此玉潔冰清,心中頗為驚艷,雖然剩下兩個中年婦人也都是大美人,但既醉就是這個脾氣,她看不得真美人。 三人顯然是游山玩水而來,見既醉一副本地苗人打扮,包裹得極為嚴密,提著鏟子風塵仆仆下山,不由都好奇地看來。 既醉腳步不停,這時忽然被那落單的中年婦人叫住,婦人聲音好聽,嬌俏如同少女,“小郎君,勞煩問一問,可知棲鳳山走哪條路?” 既醉斗笠遮面,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目光落在自己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上,見那手雖然還有些少女細弱的輪廓,卻是一道傷疤疊著一道傷疤,手心的繭子厚實極了,忽然愣住了。 中年婦人的手白皙柔軟如嬰兒,這樣高貴的美人自然認不出來,有這樣一雙手的人會是個少女了。 既醉忽然十分生氣,惡狠狠地瞪了中年婦人一眼,就要離開,婦人呆愣了一下,目光茫然地看向同行的夫妻一人,看起來甚至有些少女般的委屈。 這時一道清冷如泉的男聲略帶幾分笑意道:“溫姑娘可惹了人家了,那是個小姑娘。” 既醉聽得都牙酸,匪夷所思地看了看那中年的“溫姑娘”。 她此時已經(jīng)走出十幾步遠了,忽然又聽那男子身邊的婦人道:“你又打趣小白了,還不去問路,咱們在這山里轉(zhuǎn)了兩天了。” 溫姑娘,小白。 既醉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手里剛剛埋了她家招娣的鏟子,不會吧,這么巧?招娣剛死,仇人就上門了? 既醉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那中年婦人,年紀是對得上的,名字可能是碰巧,為免認錯人,既醉確認地問道:“溫冷的溫,白癡的白,嶺南溫家那個溫小白?” 溫小白露出一個驚詫的表情來,既醉就知道差不離了,她把手里的鏟子舉起來,指著三人大聲喝道:“都不準動,我問你們,她是不是那個溫小白?” 她的鏟子對準的是夫妻中的男子,那個有著一頭白發(fā)的男子似乎頗為訝異,問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溫娘子多年遠離江湖紛爭,她難道還有仇家?” 既醉舉著鏟子嚇唬了一下男子,生氣地道:“她要是溫小白,怎么沒有仇家?我娘今天剛死,她昨天才罵了你一百遍賤人,她叫招娣,不……她叫關(guān)昭弟,你認不認識她?” 后一句是對溫小白說的。 溫小白起初是驚,然后就是淚如雨下,看著既醉哭泣道:“我與關(guān)大姐自小相交,她當初對我下毒,我都不曾計較,卻不知她為何恨我至此!” 既醉不耐煩道:“你搶她男人,她肯定要毒死你,莫說你還害了她哥,招娣就那么一個親人,自你來后家破人亡,哭也沒用。你且先走一步,過陣子我會把雷損那個老東西給你送下去的。” 她舉起鏟子對準溫小白的臉,原本甚至有些遲鈍的步伐猛然間帶起仙氣靈韻,手中的鏟子宛如一把名劍,那一劍的燦爛輝煌無人可形容,正是她練了多年,有葉孤城本尊十分之零點五實力的天外飛仙。 方歌吟本是閑看笑話,見既醉提著一把破鏟子居然用出了絕世劍招,神情頓時一變,在那一鏟落在溫小白臉上之前一道氣勁將既醉的鏟子打落。 既醉被打掉了鏟子,才發(fā)覺這白發(fā)美男子竟是個極為厲害的高手,她咬了咬嘴唇,在方歌吟開口之前,忽然大聲哭道:“沒有天理王法了嗎?做嫂子的勾搭妹夫,我娘懷著身孕被重傷,被追殺十年,她被害得瘋瘋癲癲!她今早死了,我剛埋了她!你這人要為了這賤人殺我,我打不過你!你殺了我吧!” 第60章 金風細雨(2) 既醉一邊哭, 一邊偷偷用斗笠藏著手,摘掉臉上的薄布,非常努力地擦了擦臉。 漂亮狐貍一肚子陰謀詭計,才不想平白無故死在招娣仇人的姘頭手里, 這男子白長得冰清玉潔的臉, 心里還不是喜歡美人?既醉擦著臉,思索著要怎么自然地施行美人計。 這一舉動卻被方歌吟誤會了, 他是久經(jīng)江湖見慣齷齪的人, 雖然也被既醉的話所震驚, 卻沒有全信,溫小白到底與他們夫妻同游多年, 更多的時候像個長不大的小meimei, 若說她美貌天真惹禍端還有可能, 以溫小白的善良, 她絕不可能蓄意去做這種事。 此時見到既醉用斗笠藏著一截手, 方歌吟頓時反應(yīng)過來,認定她是要發(fā)出暗器,不由輕喝一聲, 再次一道氣勁打出, 這一次因帶著些想要懲戒她的意思,出手極快極重,雖不致命,卻有制服之意。 既醉正忙著擦臉,猝不及防被氣勁擊中斗笠,手被重重一擊,薄布飛揚,剩余氣勁直接擊打既醉左臉, 像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既醉向后倒在地上,仰著臉看他。 方歌吟愣住了,冰雪般的容顏上第一次露出幾分驚愕來。 一張長久不見陽光的絕色面龐呆呆地看著他,仿佛還回不過神來,隨即蒼白失色的唇滴落鮮血,滴答兩聲血濺手背,她似乎反應(yīng)過來了,看著他的眼神頓時帶上瀕死的恨意。 她的手在斗笠下,薄布帶著淚痕,這個孩子是在強忍著悲痛控訴,縮著手去擦眼淚,還被他毫不容情一擊打中了臉。 桑小娥也是驚了一跳,人都是視覺動物,先前既醉藏頭露尾要舉著鏟子拍美人臉,怎么看怎么可惡,可如今絕色美人跌坐泥塵,如天鵝引頸,又實在令人心憐,她連忙擋住自家夫君,柔聲上前寬慰道:“此事或許是有誤會……” 既醉抿著唇,偷眼看了一下方歌吟,確認這個白頭發(fā)的老東西沒有動手的意圖了,雙眼含淚看向桑小娥,哭道:“我報不了仇了嗎?” 桑小娥一時只覺心痛萬分,恨不得立時點頭,讓她有仇報仇,可溫小白走了過來,既醉臉上重新露出恨意,七分是在表演,只有三分帶了一點真心,所以她怨恨的樣子也很好看。 溫小白被看得委屈萬分,她也是從小受人追捧的美人,美貌的優(yōu)勢在她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可既醉幾輩子的狐貍了,不等溫小白開口,她忽然淚眼朦朧看著桑小娥,“你們要殺掉我的話,如果還存著一點點良心,就把我和我娘一起埋進那個小坑里吧,離這里不遠的,就在河盡頭的小山丘上?!?/br> “只要把那個坑再挖大一點就可以了,不要棺材,我們沒錢買棺材,讓我和我娘死在一起也很好的?!?/br> 她哭紅了鼻子,看上去可憐極了,卻又硬氣地不肯提一句求饒,實在讓人心憐心軟極了。 桑小娥眼眶一紅,一把抱住了既醉,也不嫌棄她粗布麻衣一身泥塵,只覺得這孩子可憐,她抱著既醉,柔聲道:“孩子,我們怎么會殺你呢?你沒有錯,你只是想替母親報仇而已?!?/br> 既醉一邊哭,一邊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昏迷了過去,就算是昏迷,都美得像一副神女受難圖。 方歌吟因心中存了一份愧疚,一路都無言,任由妻子把人抱著,鴛鴦劍俠二人武功都極高,沒有抱不起一個十幾歲小姑娘的。 溫小白也哭得厲害,哭著又想解釋,可怎么也解釋不清,只能一邊哭一邊跟在方歌吟夫婦身后。 順著既醉來時的腳印,方歌吟夫妻找到了既醉和招娣住的簡陋竹屋,竹屋還是既醉搭的,所以那個破爛就別提了,見此情景,桑小娥又是一聲悲嘆,她本就是個極為善良溫婉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因見溫小白輕生而不忍,費了許多周折救了她,還把她帶在身邊時時開導(dǎo)她。 如今見到一個比溫小白還要可憐的小姑娘,桑小娥的心更軟了幾分,竹屋里處處是母女兩人生活過的痕跡,這是無法作假的事。 桑小娥對著溫小白,第一次沒了好聲氣,把既醉安置在床上,桑小娥帶著溫小白走出竹屋,語氣淡淡地道:“你與關(guān)家兄妹二人之間的事,沒對我說詳細?!?/br> 溫小白還想拉著這個jiejie的手撒嬌,卻被那冷冷的眼神看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桑小娥以前認為,溫小白美貌天真,多情俠烈,因怕自己再惹關(guān)七走火入魔而選擇離開,因情生困決定尋死,她將人救下時覺得自己挽救了一條如花般的美麗生命,即便這些年溫小白一口一個方大哥,她也沒說什么,方歌吟的人品她還是相信的,可如今卻有人告訴她,溫小白并不是她表面看上去那樣美好。 溫小白其實覺得自己真的很委屈,她這一生從未主動害過人,離開溫家之后她和關(guān)七也是真心相愛,她又不懂武事,怎么知道關(guān)七正在破境關(guān)頭?她不過是因為受了冷待決定去關(guān)大姐那里冷靜些時日罷了。 雷損看中她,對她百般追求,難道是她的錯嗎?她提出和雷損故作親密來讓關(guān)七生妒,那不過是做戲,她怎么知道雷損將計就計不懷好意要去害關(guān)七?關(guān)大姐向她下毒,她心痛萬分,后來關(guān)大姐失蹤,雷損說她是負氣離開,她只是又一次信了雷損的話而已??! 這就是溫小白,善良不害人,殺傷力卻極大,她也不做惡事,就是非常非常惡心人。 既醉“昏迷”不久,就自己坐了起來,思索著下一步怎么辦,那白頭發(fā)的老東西很不好對付,她想越過他去殺溫小白很難,但如果出賣色相的話,又感覺有些虧了,身邊兩個女人都至少三十幾歲了,而且頭發(fā)都白成雪了,誰知道那老東西多大年紀?雖然長得很俊,但她一點都不想要找個老頭。 既醉皺著眉想著,忽然從床下翻出了一個腌菜壇子,里頭一條胖蠱正在毒液里游弋。 再等兩天吧,看看那老東西和他的妻子是不是和溫小白一伙的,如果是,直接把他們都毒死。 既醉也不想這么折騰,她是個很簡單就能過上快活日子的人,可不折騰不行,她每一世都沒什么好開局,這是上天讓她歷劫的考驗,不求她做出多大的事業(yè),但求紅塵煉心,問心無愧。 這輩子對她恩惠最大的人就是她家招娣,她得為招娣報仇才行,招娣的仇人一個都不能放過,不止是溫小白,問題最大的是雷損這個狗東西,不過誰讓溫小白先撞在她手里呢?人渣親爹家大勢大,總要徐徐圖之。 既醉把胖蠱收進隨身攜帶的竹筒里,蓋上了蓋子,這養(yǎng)蠱之法當然不是這輩子學(xué)的,招娣把她看得可緊了,嗯……養(yǎng)蠱之法來源于上輩子犯的小小的錯誤,那時單身也快一年了,正好有個苗疆大祭司熱烈追求她,大祭司年輕英俊,穿著一身繁復(fù)銀飾幾乎沒幾塊布料,她還記得那夜的月亮很白,一頭是彎的,很是漂亮。 此時的六分半堂內(nèi),雷損尚不知幾日后他心中的白月光就將香消玉殞,還在思考應(yīng)對金風細雨樓的策略。 在他盛年之時,金風細雨樓不過是汴京的一個小勢力,那時是老樓主在位,他為汴京龍頭老大,何等囂張,見他那個兒子頗有英雄氣概,便隨口定了婚約,其實只是純兒的一個夫婿備選,不想那少主繼位后,就如潛龍入海一發(fā)不可收拾,硬生生成就了一個與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金風細雨樓。 如今江湖上尚還賣他幾分顏面,說些什么六分雷,四分蘇的屁話,可身在局中哪有不知的,雷損隨著年紀越長,精力漸去,已經(jīng)不如年輕人氣盛了,那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雖是個常年咳血的病秧子,卻像是一把燒不盡的火,虎視何雄哉! 這幾年金風細雨樓步步緊逼,有一統(tǒng)汴京地下勢力的野心,雷損如今也只是勉強招架而已,想要破局,必先找到蘇夢枕的弱點。 蒼老的梟雄目光仍如雄鷹一般銳利,對身側(cè)的年輕人道:“準備一下,讓純兒入京吧?!?/br> 年輕人名為狄飛驚,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他頸骨斷了,因此只能低頭,江湖人稱低首神龍,六分半堂的大堂主,雷損最看重的下屬,聽了這話,雙手微微按緊,俊秀好看的臉上略帶幾分雷損看不見的悵惘之色。 他這樣的身份,本不該想太多,可那是雷純大小姐,他心上的明月啊。 雷損也有些心緒復(fù)雜,雷純是他平生最愛的女子溫小白所生之女沒錯,可純兒的父親并不是他,而是關(guān)七,他對這個女兒極好,卻不允許她習武,怕她成為第二個關(guān)七,可看著她的容顏,他時常想起小白。 六分半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同時懷念起了心上明月,使得這個冰冷的夜晚多了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