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山拿著鞋子就往顧愛國的后背上使勁抽：“笑笑笑！笑個錘子！趕緊把人拉回去好好洗洗?！?/br>
    說著他就抬頭看著頭上十分茂密的枇杷樹，只看到了碩果累累的枇杷和來回?fù)u晃的枝椏。

    顧愛國捏著鼻子十分嫌棄地拉著嚎啕不止的張建設(shè)往前兩步走到了湖邊，蹲下身按著張建設(shè)的頭就往湖里洗刷。

    顧愛國把張建設(shè)的腦袋瓜子按在了湖里兩下，剛要把這孩子提溜上來，就聽到顧東山驚恐的喊叫聲：“快躲開——”

    可惜顧東山的話音剛落，顧愛國就感覺到背上有座大山砸了下來，他后背上急劇的痛感立即傳遞到了他的腦海，他都被砸懵了。

    而在他被砸中的瞬間，身體慣性前傾，上半身一下子就扎進(jìn)了水里。

    但靠近岸旁邊的湖水不是很深，他一扎進(jìn)湖里，右手被石頭劃了很長的一道傷，噴涌而出的血染紅了周邊的湖水。

    他的右手受了重傷，沒力氣抓住張建設(shè)，這孩子就被水流推離了岸邊。

    顧東山看到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他什么也來不及想，就趕緊跑了過去把顧愛國身上的小孩子給拉了起來，可這時候上半身扎進(jìn)了水里的顧愛國卻不動彈了。

    顧東山看著在水中掙扎的張建設(shè)，又看了看像死魚一樣的顧愛國，只能先選擇救顧愛國。

    他提著顧愛國的雙腿，把顧愛國從水里拉了出來。

    顧愛國的腦袋在離開湖水時終于從被砸懵的狀態(tài)中清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就看見在湖中呼叫的張建設(shè)，想也不想就蹬開了還在拉著他的腿往后退顧東山，站起身來就跑到湖邊跳了下去向張建設(shè)的方向游了過去。

    紅旗大隊里有一條從山上流經(jīng)下來的河流，也有一個湖泊，隊里的男孩子從小的時候就是在水里泡著長大的，絕大多數(shù)的男孩子游泳技術(shù)高超。

    但顧愛國就是個例外。

    他小時候大半的時間是在深山的靈山寺和幾個師父生活在一起，十二三歲后回到大隊里又沒什么朋友，人家去游泳也不會帶他，他也只能自己下水撲騰幾下，倒是讓自己學(xué)會了狗刨。

    他雖然學(xué)會了游泳，但游泳技術(shù)還真不算好，也就只能游個五六分鐘就心慌透不過氣了。

    要是平時，顧愛國看見有人掉水里肯定去喊人來救了，但這一次張建華是在他手中落水的，他當(dāng)時什么也想不到，就立即跳下去救人了。

    可顧愛國游到張建設(shè)身邊一把將他撈了過來，可張建設(shè)落了水受到了驚嚇，一見有人來救他，想也沒想就牢牢勒住顧愛國的脖子。

    而顧愛國原本就受了傷，加之他游泳技術(shù)水平差，被張建設(shè)這么一勒鼻子，呼吸都困難，漸漸地，他渾身發(fā)軟，身子往下沉。

    在他要閉上眼之時，他看見了他大伯來到了他身邊將張建設(shè)抱著他脖子的手掰開了。

    顧愛國在把張建設(shè)遞給顧東山后終于松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沉了下去……

    谷麥芽又從李青山家里提了個箱子，她沿著村里的泥土路往知青院走回去時，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了有人的哀嚎聲。

    “愛國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四叔啊——”

    “哇哇哇——”

    ……

    谷麥芽側(cè)耳傾聽，終于辨認(rèn)出了這些人哭喊著什么，她一臉茫然，顧愛國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谷麥芽循著聲音快速地跑了過去，她剛拐過一個彎，就看見了前面那個湖泊旁圍著一圈的人，哭喊聲就是從那里傳過來的。

    谷麥芽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上前，擠開了人群，就看見了顧東山渾身濕噠噠地癱坐在地上流著淚，旁邊還有一個也是渾身濕透的孩子抱著另外兩個孩子痛苦。

    而在他們面前則躺著顧愛國，此時的顧愛國臉色發(fā)白，毫無聲息，他的衣服淌著水，身下泥土也跟著濕透了。

    谷麥芽看著眼前安靜地躺著的顧愛國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之前這人還是生龍活虎，怎么轉(zhuǎn)眼間就沒了呢。

    “他什么時候出事的？”谷麥芽回過頭來問了問旁邊的人。

    “剛掉湖里撈上來的，你說這人怎么好端端地說沒就沒……”

    旁邊的人還在感嘆，谷麥芽卻沒有心思再聽她說什么了，她滿腦子都是“剛掉湖里撈上來的”！

    顧愛國說不定還有救！

    現(xiàn)在救人要緊，谷麥芽顧不得其他，跑到了顧愛國身邊將顧東山擠到一邊，雙膝分開跪坐到顧愛國身側(cè)，右手放在左手上手指交叉重疊，左手手指張開，雙臂伸直，將手按在顧建國的胸部中點，用力按壓。

    一下，兩下，三下……

    一旁的顧東山看見谷麥芽竟然去動顧愛國的“尸體”，下意識就要去推開她。

    谷麥芽余光瞥向了顧東山，急切地喊道：“我在救他！”

    顧東山聞言僵住了，他雙眼放光地看向了谷麥芽，不斷呢喃著：“救他！對對對！你們城里來的肯定懂得多，一定能救活他！”

    谷麥芽也不再管顧東山，專心致志地按壓著顧愛國的胸口。

    可她按了好幾分鐘，顧愛國仍沒有動靜，谷麥芽蹲下身對他進(jìn)行仰頭抬頦開放他的氣道，又將他頭側(cè)向一旁檢查他口腔里有沒有異物。

    谷麥芽做完這些，顧愛國已經(jīng)沒有恢復(fù)自主呼吸，她心頭一沉，但面上不顯，她俯下身，扭住顧愛國的鼻子，嘴對著嘴對他吹氣。

    “丟人?。≡趺纯梢杂H嘴呀！”

    “都說顧愛國和谷知青有一腿了，看看現(xiàn)在大白天的顧愛國都死了，谷知青還親他嘴，說什么救人！”

    “大白天的搞破鞋呀！”

    “太不害臊了！”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顧東山臉色也不好看，但他也不好制止谷知青，萬一她親著親著，他家愛國的靈魂看到這一幕舍不得走說不得又回來了。

    谷麥芽也不管其他人如何說，她繼續(xù)對著顧愛國的嘴巴吹氣。

    而此時的顧愛國終于有了動靜，他的眼睫毛動了動，艱難地?fù)伍_著眼皮，下一瞬，他就看到了谷麥芽放大的臉。

    顧愛國大驚失色，他剛要開口說話，谷麥芽的嘴就對上了他的嘴。

    顧愛國眼神呆滯地看著前方！

    他，二十多年的清白就這樣被谷麥芽奪走了！

    第75章 傻缺的顧愛國

    顧愛國從醒來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著，連回到他大伯家見到他大哥時也沒能回過神來。

    不過顧東山等人看他這樣以為是溺水后遺癥，趕緊催他去換了衣服睡一覺。

    在安頓好顧愛國之后，李大紅氣勢洶洶地抄起扁擔(dān)就往顧石頭家里趕了過去。

    顧石頭是誰？顧石頭是顧牛蛋親爹！顧牛蛋又是誰？

    顧牛蛋就是那個偷吃了他娘準(zhǔn)備帶回娘家的幾個雞蛋、又怕挨揍爬到枇杷樹上躲著、卻又憋不住粑粑脫了褲子拉在了張建設(shè)臉上、還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樹上就向更高的樹梢上爬、最終掉下來砸到顧愛國身上的五歲熊娃娃！

    而顧東山和顧愛軍倆人則是滿臉歉意地將張家一家三口送出了紅旗大隊。

    顧東山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騎著自行車走遠(yuǎn)了，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縣長家的寶貝孫子差點就在愛國手上出事了，他們差一點就結(jié)仇了。

    想到躺在床上的顧愛國，顧東山是又氣又心疼，今天要不是谷知青，這小子指不定得到閻羅殿上報告。

    顧愛國雙手背在身后，佝僂著身子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他余光瞥向了顧愛軍，見這孩子一臉嚴(yán)肅，顧東山心里惴惴，他輕咳了一聲：“愛軍啊，這事倒也不怪愛國，要不是顧石頭沒教好孩子，也不會出這事！”

    顧愛軍聞言就知道顧東山在替顧愛國開脫。

    他去部隊快十年了，這十年里，他很少和親弟弟相處，但自家弟弟的秉性他還是了解的，那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可再長不大也得有個度吧！今天竟然帶著幾個孩子去偷摘人家的枇杷，掉進(jìn)湖里差點就淹死了！

    看看這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該干的事嗎？

    顧愛軍想起顧愛國干的那一樁樁、一件件，一口老血梗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

    他這次出任務(wù)好幾個月了，剛回到部隊就接到王勇志的電話。

    王勇志在電話里大夸特夸顧愛國，夸得顧愛軍心慌意亂，他再一問，好家伙！他親弟弟竟然干了幾件大事?。∮质亲ゲ读似邆€人販子，又是將潛逃罪犯抓捕歸案，每一件事都是驚天地泣鬼神！

    這些事要是發(fā)生在其他人身上，顧愛軍肯定會打從心底里敬佩他，但是這些事發(fā)生在了顧愛國身上，顧愛軍第一反應(yīng)就是顧愛國可別是出什么事了？

    顧愛軍雖然疼愛顧愛國，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家親弟弟可不是個英勇的人！

    顧愛國也就嘴上功夫了得，要真讓他跟別人打架，他頭一個就被人給干趴下了。

    所以在得知了顧愛國的英勇事跡后，顧愛軍實在是放心不下，就想回家來看看顧愛國。

    正好，他還有挺長的假期沒用，于是就請了長假回到了紅旗大隊。

    果然他一回來，顧愛國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可真是出息了！

    顧愛國救人都能差點被淹死！看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逞強(qiáng)！

    顧愛國面無表情地往顧東山家里走去。

    至于去看他親爹后娘？可拉倒吧！

    顧愛國溺水的事都傳遍了整個大隊，也不見顧西山和鄭小翠來看望一番，顧愛軍又何必上趕著去犯賤呢！

    顧愛軍和顧東山回來時，李大紅也雄赳赳氣昂昂地抓著一只老母雞回來了。

    “哪來的雞？”顧東山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瘦不拉幾的老母雞。

    李大紅聞言冷哼了一聲：“顧石頭他們家賠的！咱家崽崽差點兒就沒了，吃他們一只母雞怎么了？”

    說著她就去廚房里燒水準(zhǔn)備殺雞了。

    今天顧愛軍回來，今晚的晚飯準(zhǔn)備得很豐盛，一鍋香菇燉雞湯，一道臘rou炒蒜苗，一道炒雞蛋，一道炒茄子，一道炒酸豆角炒雞雜。

    李大紅先夾起了一整只大雞腿到碗里，又添了只雞翅和幾塊rou多的雞塊，在碗里加了一勺雞湯后，就把這碗雞rou端進(jìn)了顧愛國的屋里。

    “哼！就這么瘦的一只老母雞哪夠全家吃??！偏偏有些人命好，一個人就獨占了一只大雞腿?！蓖跽墟返椭^小聲地嘀咕著。

    顧愛軍瞥了她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等李大紅再出來給大家分雞rou時，顧愛軍忍不住開口了：“大娘，這只雞沒幾塊rou，就不要給愛國盛那么多雞rou了？”

    李大紅聞言眉頭一豎：“這一整只雞原本就是賠給愛國的，他吃那么兩塊怎么就多了！是不是有人小心眼又犯了？吃都堵不上她的嘴，干脆就別吃了！”

    李大紅說到做到，在給大家分雞rou的時候，連一塊皮都沒給王招娣打上。

    王招娣氣得筷子一直夾著臘rou炒蒜苗里的臘rou。

    晚飯過后，李大紅挎著一籃子雞蛋就往隔壁紅星大隊里偷偷摸摸地走去。

    她今晚要去找神婆替顧愛國算一卦，這孩子是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了，要不怎么又是斷腿，又是溺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