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燕(雙重生)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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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決一眼便知,他的三叔父崔智又要在外面養(yǎng)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搜羅來的賤籍娘子了,為何不直接放進(jìn)自家院子,也估摸是怕上一位過門不過半月的美妾拈酸吃醋。 五萬貫,按照如今長安的房價來看,可供挑選的地方要比張乾選擇的地界好。 一想到張乾,他不免又想到在申時,張乾臨走前那張死板臉上浮現(xiàn)出的淺笑。 “崔兄,你的手?!睆埱f給他一張干凈的素帕,又喚來龐青,讓他緊急處理落在地上的茶渣和碎片。 崔決未接那帕子,問他:“你與表姑娘,何時已經(jīng)到達(dá)了談婚論嫁的關(guān)系?” “還沒,我打算等到選到合適的宅院再與她說?!睆埱欀碱^,對崔決反常的反應(yīng)投之困頓的眼神,“只不過我覺得與她很投緣。她說想認(rèn)識我,想跟我做朋友?!?/br> “只為這些?”崔決眉頭緊蹙,如裁的下顎緊繃。 張乾覷了覷眼:“你說過你不曾心悅她?!?/br> “我何時……”話到一半,崔決止住聲,用素帕簡單處理好傷口,才穩(wěn)定好心情,說:“我的意思是,你若是要娶表姑娘,還要經(jīng)過我父親的首肯,之后還有合八字,再過六禮,不是單買了宅子就行的。” 張乾點點頭,“我明白?!?/br> 崔決望了一眼地上的茶漬,頂著心不在焉的目光,說:“況且,成婚之后僅有你們兩個人住,頂多再加上一些奴仆,二進(jìn)的宅院怎么也夠了。也要不到這么多錢,你是要準(zhǔn)備許多聘禮嗎?” “二進(jìn)的院子是可以住下的?!贝逈Q在張乾那張冷面上看到了迅速擴(kuò)散起來的紅暈,心中覺得十分詭異,“只不過,等到三四年有了孩子,就要多找一些仆人,要是再往后看,孩子多起來的話……” ……孩子? 崔決大惑不解,短短幾天時間,她到底做了什么,讓張乾都已經(jīng)打點好他們將來孩子的事了。 萬萬不可。 他還沒有查清楚為何他總是會出現(xiàn)有關(guān)于徐燕芝的幻覺,她就這樣嫁為人婦,徹底從崔府徹底搬出去,那他、那他…… 他該怎么再與她見面呢? 他不能因為個人私事,再去叨擾她了吧。 “崔兄,崔兄?” 張乾叫了好幾聲,才看到崔決的雙眸微亮,這才沖他略微點頭,說:“看來崔兄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那么我先走了,多謝你的慷慨解囊,這玉墜子,還是放在你這里?!?/br> 崔決看向被他放置在矮幾上的玉飾,成色上乘,是值不少錢。 可這是張乾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意義非凡。他與張乾從小一起長大,不必讓他用這么重要的東西擔(dān)保,他信得過張乾的人品。 他看到張乾起身離開,也跟著站起來,拿著那個玉墜,張口卻說的是: “那你和表姑娘,現(xiàn)在到了什么程度?!?/br> 張乾聞聲轉(zhuǎn)頭,視線從那翠綠色的玉石上抬,直到對上崔決平靜無波的雙瞳,他眄視過來,如獵豹般敏銳的直覺似乎要將崔決看透,而崔決警惕又巧妙地隱藏了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面無表情地回應(yīng)著張乾的凝視。 “我不告訴你,這是我和她的事。” …… 崔決再度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時,垂眼一掃,發(fā)現(xiàn)他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重新裂開,布條被流淌的鮮血暈染,滲出來的血液已經(jīng)沾濕指腹,落到他剛剛書寫過的文書上。 一滴又一滴,像是絢麗的花朵。 原是他不知何時,直接伸手去按壓已經(jīng)處理好的患處。就算如此,他也并未停下,繼續(xù)用筆底摳挖掌心的傷口,仿佛那手并不是他的,是屬于仇人,抑或一件死物。 他僵著臉,不知疼,眉宇之間陰戾得可怕。 他應(yīng)該高興才對。 應(yīng)該笑起來才對。 恭喜他,祝福他。 【你不能讓她跟其他人走?!?/br> 不,他本就無意與她產(chǎn)生什么聯(lián)系。 等等,你是誰? 不對,這句話從他的心中蹦出來,那應(yīng)該就是他想的。 這是他的心里話嗎?他不應(yīng)該會這么想,她如果離開,于他于她都好。 對,他不會這么想的,他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不再去想這件事,專心維護(hù)崔家的祖業(yè),才是他分內(nèi)的事。 崔決屏氣凝神,直到將那女郎從腦海中驅(qū)除,才讓他心底好受了一些。 “喲,這鳥這么一直趕不走?”院中的龐青拿著桿子直直地往樹枝上揮舞,累得滿頭大汗,“我都在這趕了快一個時辰了,求求你們這些鳥姑奶奶,趕緊走吧,別饒了郎君的清閑,挨罵的可是我!” 好不容易將最后兩只鳥趕走,干脆放棄了長桿,從庫房中搬出一架梯子,踩著階梯上去,嘴中還止不住地嘟囔著:“我倒要看看這棵樹有什么名堂,讓你們非在這里不可?!?/br> 不看不知道,原來是這兩只鳥不知什么時候在這棵梨樹上筑了巢,在木枝搭成的巢xue中,坐著兩只嗷嗷待哺的雛鳥。 “哎呀,糟了?!彼慌哪X袋,“我怎么忘了這回事呢?這可怎么辦???” 底下幫他穩(wěn)著梯子的兄弟周蒙問:“怎么回事?在上頭嘀咕啥呢?” 龐青將鳥窩端下來,周蒙一看到鳥窩心中就明了了。 “養(yǎng)不了啊。” 他們這種起早貪黑的人,哪有時間養(yǎng)這種雛鳥,再說了,郎君也不會同意了,他可看不得一點鳥禽在他的院中??梢侵苯臃胖还?,他內(nèi)心也著實愧疚。 龐青也沒了辦法,左思右想后,心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選:“不如,問問表姑娘能不能養(yǎng)……” 周蒙:“啊?表姑娘會同意嗎?” 龐青知道的,打聽得多,知道表姑娘出自汴京一家農(nóng)戶,應(yīng)該也是會養(yǎng)這些東西的。 其實,表姑娘除了愛追著他們郎君不放之外,也是人美心善的…… 但他要與她說,自己多在郎君面前美言幾句呢? 她雖然表面上一副崔決勿近的模樣,但內(nèi)心肯定還是想著三郎君的,畢竟表姑娘之前還輕薄他們郎君呢。 郎君都沒跟她生氣,她再怎么發(fā)怒,定也覺得郎君特別的好。 龐青偏偏胸脯,胸有成竹,“這個你放心,我去跟表姑娘說!” 周蒙一副崇拜的表情:“龐哥真厲害,真有面子!” 院中的聲音自然逃不過崔決的耳朵,他本就煩躁,聽到他們二人探的話題,腦中一剎那竟出現(xiàn)從未見過的畫面—— “表姑娘,您慢些!” 在高高的梨樹上,一位打扮俏麗的小娘子晃著腿,下面的奴仆擠在一起,伸著雙手,生怕她有什么閃失。 “你們慌什么,我可是爬樹高手!”她的屁股又往枝頭挪了挪,伸手去夠藏在葉間的鳥窩,“我拿到它們啦,你們快讓開!” “表姑娘,您且當(dāng)心!” 下面的人自覺讓出一個圈,只見徐燕芝身手矯健地從梨樹上跳了下來,向前顛了兩步,轉(zhuǎn)身沖他們笑:“我以前常爬樹掏鳥窩的,呀——” 她的背后撞到了什么,似乎早就心知肚明是誰一般,轉(zhuǎn)身護(hù)著懷中的東西,鉆進(jìn)他的懷中,嗅滿他的清冽的味道。 崔決冷著面,明顯對她的行為不可忍,拽著她來到一旁,檢查她是否有受傷,“若是有閃失,要我如何?” “你別那么兇嘛,我真的身經(jīng)百戰(zhàn)啦,沒有事的,我才不怕高呢!”徐燕芝任他擺弄,乖巧十足,“你小心點碰我喔,快瞧瞧,我在那棵樹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br> 她這才把護(hù)地緊緊的臂膀完全打開,雀鳥清脆的叫聲傳入崔決的耳中。 “它們的娘親離開了,就由我們來照顧它們吧?!?/br> 可憐的失去親鳥庇護(hù)的雛子,它們看起來是那么弱小,那么無助,那么…… 令人生厭。 “三郎君,該換藥了?!饼嬱o端著藥膏進(jìn)來時,看到崔決的血已經(jīng)淌了大半張紙,嚇得藥膏都摔到地上,“您這是怎么了,一下子流了這么多血?!” 崔決睜開眼,看到龐青火急火燎地在他身旁走來走去,也不敢去碰他。 真是越來越詭異了,沒有徐燕芝,居然也發(fā)生了如此離奇的場景。 而且每一次發(fā)生這些事的場地,時間,他的反饋都有所不同。 譬如這次,就只是心痛,而沒有失去意識…… “沒什么。”他無所謂地將桌案上的紙扔進(jìn)紙簍,“這些拿去燒了吧?!?/br> 龐青端起廢紙簍,擔(dān)心道:“三郎君,我再去叫郎中過來給您瞧瞧吧。” “不用。龐青,回來后,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將這些文書收拾一下,送到父親房中,告訴他我的手受了傷,近日不能助他處理家族事務(wù)了?!贝逈Q將染血的布條扯開,將手泡進(jìn)水盆中,血水立刻擴(kuò)散到了整個水盆,看著駭人。 “父親休息了這么久,也該忙起來,沒時間來見客了?!?/br> 他必須要這么做。 他不是要拆散他們,他只是要查清楚他的事,就會放她離開。 第20章 瓊花 龐青將崔決吩咐的東西全部放到崔瞻遠(yuǎn)的房內(nèi),幸好,崔瞻遠(yuǎn)也只是問了幾句,頷首說:“這樣也好,三郎也該有一些個人的時間了。” 龐青舒了一口氣,急匆匆地回去稟報崔決。 當(dāng)他看到崔決的手已經(jīng)重新包扎起來,不像之前那般觸目驚心的模樣,心終于落了回去,他們郎君,是該休息一下了。 “父親怎么說?” 風(fēng)自院中樹間來,許是栽了樹的原因,臨漳院更為清涼,微風(fēng)繞著崔決如緞的黑發(fā)輕撫,崔決白衣勝雪,清俊的臉上表情淡然,氣質(zhì)出塵,佛一切陰鷙狠厲不曾存在過,又是那輪如鉤銀月了。 龐青討好地笑著:“三郎君,您放心吧,事情都辦妥了,家主讓您近日好好歇息便是。您注意著點您的傷——還是說,您還有什么吩咐?” 崔決沉默片刻,眼瞳中流露出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又道:“還有一些事,龐青,你將踏青那晚,我睡著之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都與我復(fù)述出來。還有前幾日在東市與表姑娘相遇之前的事,一并說給我聽。” 咦?三郎君為什么要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不過既然是主子的要求,他只需一五一十地回答他。 “你的意思是說,我離開是自己離開的?” 這話說得有點繞,崔決說出口后,瞧見龐青一臉迷茫,“是、是??!當(dāng)時表姑娘還罵您來著,您也沒生氣,說等她一個答案,但具體的小的就不知了。” 崔決抿唇思忖,揮了揮手讓他下去,“我知曉了,若是以后我出現(xiàn)什么身體不適,你要記著那會我的一言一行,在我問你之后,如實匯報給我?!?/br> 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些時間里,他并沒有昏迷過去,而是依舊正常做事。 這怎么可能呢,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