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福珀斯才能逐漸影響到大陸正面，甚至掌控了光明教會的紅衣主教與圣女。

    是光明神不想阻止惡神，還是，祂根本無力阻止？

    福珀斯也察覺到了光明神的異樣，所以這幾年，才如此肆無忌憚？

    顧箋想到自己耗盡魔力之后，被傳送到的那個虛假空間，盡管是福珀斯構(gòu)建出來的幻境，但他最終能從那里脫離，也是因為光明魔法。

    哪怕失去魔力與其他派系的魔法記憶，他也不曾失去光之魔法。

    光明神赫利俄斯……在注視著他嗎？

    祂想要他做什么？

    短暫的沉默后，顧箋抬眼，對上伊洛斯的視線：“影子最怕出現(xiàn)在光下，一旦暴露，就再也無法繼續(xù)隱匿?！?/br>
    “所以，這些年，大陸頻繁動蕩，瀆光會行走于世間——與其說他們不想隱藏，不如說，經(jīng)過四年前那一戰(zhàn)，他們也無法再繼續(xù)隱藏了?！?/br>
    惡神福珀斯，這個他們最終要對抗的敵人，已經(jīng)徹底浮出深黑的水面。

    顧箋甚至隱隱覺得，不只是伊洛斯，就連他自己，或許，也在更早之前，就和這位惡神有過接觸。

    伊洛斯將切好的小羊排端給顧箋：“伊閣不用擔心，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站在伊閣面前。”

    顧箋笑了起來，喂了他一塊小羊排。

    他知道，不管他們真正的敵人是什么，他們都會一起面對。

    ——

    喝完補藥之后，直到睡前，顧箋身上都暖烘烘的，披著薄薄的睡袍，還有點嫌熱。

    默默地解開了一點睡袍帶子，把被子往下拉了一點。

    旁邊的伊洛斯：“……”

    “你好熱，”顧箋戳戳他，“變成小龍給我抱?！?/br>
    伊洛斯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乖乖地“噢”了一聲。

    變成小黑龍，沖顧箋微微張開翅膀：“嘰?！?/br>
    顧箋摟住這只小龍。

    雖然小龍也暖烘烘的，但是，一小只暖烘烘總比一大只暖烘烘好。

    小黑龍在顧箋懷里窩成一團，金燦燦圓溜溜的龍瞳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顧箋捏捏它的小爪子：“晚安?！?/br>
    他閉上眼睛，安心地入睡。小黑龍偷偷摸摸地盯著他微敞的睡袍，偷偷摸摸地看了一會，不知道為什么又有點委屈，抱住自己的尾巴，黏著顧箋，慢吞吞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顧箋和伊洛斯來到武城的領(lǐng)主府邸。

    原本，顧箋打算直接去玫瑰河的源頭，聽說就位于城外。但早上詢問了旅店的店員，他們才得知玫瑰河的源頭兩年前就被領(lǐng)主派士兵圈了起來——說是為了保護玫瑰河不受污染，所以重兵看守，沒有領(lǐng)主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這里的領(lǐng)主名叫猶修，聽聞有位旅行而來的魔法師想要求見，客氣地讓人將對方請了進來。

    顧箋自稱“夏洛克”，向他說明來意——玫瑰河的下游出現(xiàn)異常，一直持續(xù)到這里中斷，因此，他想去玫瑰河的源頭探查一下。

    猶修和氣地聽完，和氣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很抱歉，這位艾朗帝國的魔法師。”他說，“每年都有很多旅人因為玫瑰河的美麗前來參觀，讓我們這里總是很熱鬧。但過多的人也會引起一些小小的麻煩，將河流的源頭圈起來保護，不只是民眾的意愿，也是國王的命令?！?/br>
    “下游出現(xiàn)問題，未必是上游的原因。你不是也說了，克萊帝國境內(nèi)的河水是正常的？顯然，是我們帝國受到神明庇護?！?/br>
    “與其在我們這里找原因，不如多去看看下游，說不定是一些愚民觸怒了神明，才引來神罰?！?/br>
    “當然，也有可能是哪個下游區(qū)域出現(xiàn)了魔獸之巢，水域被魔獸污染?？傊?，原因有很多，我想，我們這里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br>
    “那么，”顧箋禮貌地道，“能否讓我們?nèi)タ匆谎墼搭^？只是一眼就行。”

    猶修：“我無法違抗國王的命令，如果您能得到國王的允準，那么，我愿意放行?！?/br>
    顧箋并不失望：“是我冒犯了，告辭?！?/br>
    猶修做了個“請”的手勢：“送客?！?/br>
    顧箋走出房間，身邊的伊洛斯道：“哥哥，要不要我——”

    顧箋：“不要，住爪。”

    伊洛斯悠悠地道：“好吧，聽哥哥的?！?/br>
    領(lǐng)主府邸門口，他們從里面剛剛出來，就被一支騎士小隊迎面攔住了。

    “抱歉，這位魔法師?！?/br>
    為首的騎士隊長說。

    “有人舉報你們是其他帝國派來刺探情報的，現(xiàn)在，請跟我們走一趟?！?/br>
    顧箋與伊洛斯對視一眼，伊洛斯眉頭微挑，上前一步。

    顧箋按住他，輕輕地搖搖頭，對騎士隊長說：“你劍上的掛飾，是北境城特有的雪鈴?！?/br>
    北境城，艾朗帝國北部邊境的城鎮(zhèn)，也是賽琳娜的家族——艾朗帝國赫赫有名的騎士世家，亞克托爾家族的駐守地。

    騎士隊長坦然地說：“我年少的時候，曾前往北境城，向亞克托爾老家主求學(xué)?！?/br>
    “巧了，”顧箋道，“我和賽琳娜是朋友?！?/br>
    騎士隊長：“是嗎？”

    他想了想，說：“那么，請你們立刻出去，不得再踏入這座城鎮(zhèn)。否則，你們將被關(guān)入大牢，由我們遣送回艾朗帝國?！?/br>
    “好的，”顧箋平和地說，“我們這就走?！?/br>
    在騎士小隊的監(jiān)視下，他拉著伊洛斯離開武城，一直走出了很遠。

    十幾分鐘后，伊洛斯牽著顧箋的手，慢慢悠悠地進了城門。

    簡單的偽裝魔法，他們甚至沒有改變原本的面容，但守城的士兵已經(jīng)認不出他們了。

    除非這座城鎮(zhèn)中有比伊洛斯魔力更高的存在，否則，沒人能夠識破他們身上的魔法。

    “果然不對勁，”顧箋道，“看來，問題就出在源頭上面?！?/br>
    伊洛斯語調(diào)輕揚：“哥哥說得對，哥哥真聰明，我就想不到?！?/br>
    顧箋微微一默。

    “你也很厲害，你的魔法特別棒。”

    伊洛斯：“沒有哥哥厲害，哥哥是最棒的?！?/br>
    顧箋：“不不，你謙虛了，你最棒。”

    “真的，”伊洛斯道，“哥哥最厲害?！?/br>
    他們兩個比著試地互夸了一會，顧箋沒忍住笑了：“好吧，一樣厲害，行了吧。”

    伊洛斯依然堅持：“哥哥更厲害?！?/br>
    顧箋笑出了聲，正要說什么，一道尖利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滾！你這個該死的，骯臟的龍族混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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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別人家的龍

    城鎮(zhèn)入口, 有一片簡易的集市，因為售賣低廉的物品而得到附近居民的喜愛。今天是周末，不用工作的居民涌向集市, 和剛剛?cè)氤堑娜嘶祀s在一起，擁擠之間, 難免發(fā)生碰撞。

    “滾！你這個該死的, 骯臟的龍族混血！”

    一個肥胖的屠夫叫罵著, 將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孩推倒在地。男孩原本只是背著藤蔓編織的背簍，默默地低頭走路，似乎是不小心被人擠到了屠夫的rou攤邊, 衣服蹭到了一點他剁rou的案板，就被屠夫一掌推了出去。

    因為身形瘦弱，男孩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就像被風吹起的紙團，狼狽的姿態(tài)引起周圍一片哄笑。

    他的背簍在翻滾中斷開了繩子, 骨碌碌滾到旁邊, 里面零星的一點東西也都灑了出來。

    一個干癟下去的蘋果，啃了半個的梨，兩顆黏著糖紙的過期糖果，還有一條零星掛著幾根rou絲的魚干……像是剛剛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殘羹剩飯。

    “別再讓我看見你, 骯臟的異族！”屠夫罵道, “晦氣死了，隔著一條街都能聞見你身上的臭氣！”

    男孩一言不發(fā)地從地上爬起來, 額頭破了個口子，流下鮮紅的血。

    周圍依然人來人往, 但沒有人為他停留, 哪怕只是伸一伸手, 將他扶起來。

    男孩似乎習慣了，將頭埋得很低，默默地爬向自己的背簍。

    他臟兮兮的小手扒起背簍，指縫滿是黑泥，還有好幾道凍裂的、露出紅rou的創(chuàng)口。男孩好像不覺得疼，只是在看到從背簍里漏出來的那些蘋果、梨、糖果和魚干后，癟了癟嘴，好像想哭，但又忍住了。

    他伸手，第一個要撿的就是那兩顆糖果，但糖果早就化了，發(fā)白的糖絲黏在地上，男孩用力地扣了扣，才將沾滿泥土的糖果從地面扣出來，很珍惜地放進背簍里。

    然后，他又要撿那條被啃得零零碎碎的魚干。

    ——一只白皙而修長的手，輕柔又堅定地握住了男孩黏著糖絲和泥灰的手。

    男孩身形一僵，慢慢抬頭，他的面前，漂亮的年輕男子眉眼溫和，說：“臟了?！?/br>
    男孩：“……”

    男孩茫然又無措地望著顧箋，顧箋也安靜地注視這個小小的紅發(fā)男孩。

    他穿著并不合身，像是隨便撿來的皺巴巴的衣服，上衣寬大的袖子蓋過手指，下褲卻又短得卡在小腿脖子上，整套衣服洗得發(fā)白，到處都是縫縫補補的痕跡。

    而在他的身后，有一個明顯不同于旁人，連衣服也無法遮掩的特征。

    一條短短的，紅色的尾巴。

    龍尾。